秦潮与辰尚未来得及开口,周遭空间已如被巨掌骤然攥紧——空气凝滞如墨,光线扭曲成蛛网状的裂痕,连时间都仿佛被抽去筋骨,悬停于半息之间。无数道幽银色锁链自虚无深处奔涌而出,非金非玉,却泛着命运长河特有的粼粼波光,层层缠绕、节节收紧,将二人牢牢钉在原地。那锁链之上,浮沉着亿万星尘般细碎的符文,每一枚都似在低语一段既定因果,又似在吟唱一曲不可违逆的终局。
两人目光猝然相撞,瞳底皆掠过一道惊芒:这并非寻常禁锢,而是源自寰宇本源的命运具象!连呼吸都迟滞了一瞬,秦潮指尖微颤,辰袖中暗扣的星纹罗盘竟发出细微嗡鸣,指针疯狂打转,旋即“咔”一声脆响,崩断一根银丝——那是命轨被强行截断的征兆。
就在此时,那尊立于锁链中央的兕,缓缓抬起了头。
它身形敦厚如山岳,眉目温润似古玉,鼻尖还沾着一点未化的霜晶,活脱脱一副邻家老农的模样。可当它唇角微扬,露出那抹略带赧然的笑意时,整片被锁死的空间竟悄然泛起涟漪——仿佛坚冰乍裂,寒潭初醒。它声音浑厚而温和,像大地深处传来的回响:“寰宇意志啊……总爱把万事万物编进它那本厚厚的账簿里,一笔一划,不容涂改。”它顿了顿,宽厚手掌轻轻抚过胸前一道蜿蜒如藤蔓的暗金烙印,“可它忘了,我亦是这寰宇元界最古老的一块基石。砖石若生根,岂容账簿盖印?”
话音未落,它肩头一沉,数条最粗壮的命运锁链应声绷直,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嗡响,却终究未能寸寸绞紧——那烙印微微发亮,如远古图腾苏醒,无声抵住万钧宿命。
辰将周围的气机全部锁定,终于侧首望向秦潮,眸光沉静如渊:“再试一次。”
秦潮喉结微动。他记得方才那一剑——气机初吐,天地失色;剑意既成,万物敛息。可剑身却淡得近乎虚无,唯余一线游移不定的寒光,似雾中青痕,似梦里流萤。此刻再催,他心念微沉,丹田内真元如春溪破冻,徐徐汇入经脉,不争不躁,不疾不徐。只见他并指为剑,自眉心引出一缕清冽剑气,初时如薄雾氤氲,继而渐次澄澈,终至通体透明,唯余一道若有若无的轨迹,在锁链交织的幽光里,轻盈得仿佛一缕未散的晨霭。
兕静静凝望,眼底先是掠过一丝嘉许,继而化作深潭般的沉吟。良久,它轻轻摇头,须发间飘落几粒微不可察的星屑:“好剑……真是攻伐无双的绝世锋芒。可惜啊——”它目光扫过秦潮指尖那道几近消隐的剑痕,又缓缓投向远处锁链最幽邃的交汇处,“可惜还太年轻,用来砍命运锁链应该有些效果,但是无法一瞬间斩断的话反而会打草惊蛇。”
它忽而转身,足下未动分毫,身形却已横移三步。刹那间,缠绕其身的千百道锁链随之滑动、错位,如活物般让开一道缝隙——就在那光影明灭的罅隙深处,一座半隐半现的半位面悄然浮出。
兕望着那隐约可见的半位面,笑意温厚如初春暖阳:“寰宇意志和它麾下那几位‘精明’的命者,以为用这些亮晶晶的锁链就能把我钉死在这儿……嘿,还悄悄在我脊背后头塞了个牢笼。”它轻轻一叹,那叹息里没有怨怼,倒像长辈看着淘气晚辈时的纵容,“里头那些小崽子,不少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己守着,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