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玄从狩猎场回来，那股兴奋劲儿还没散，连气息喷洒在她头发上也是热的。
“你看人家都有一箩筐的猎物，你就打了一只兔子回来。”
“你说错了。”
暮色偏西，他们只在周遭走走。
听见程烬玄的话，她的耳朵竖起来，他是不是真应自己的猜想，是个隐藏的大佬。
只听他笑起来，开口道，“其实这只兔子也不是我打的。”
“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你放心，饿不着你的，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碗汤喝。”
“凭什么我喝汤你吃肉？”
“给你发现了。”他笑着将她揽紧些，“好吧，那以后我喝汤，你吃肉。”
“你怎么混这么差，好歹也是太师之子，连口肉也吃不上。”
“那还不是怪你么？人家说娶妻娶贤，我这一天天破落下去，可不就是娶妻不……嘶，轻点掐轻点掐，你又不是在拧一头牲畜。”
苏蔓野放开掐着他大腿的手，轻轻地“呸”了一声。
“让你说我不好。”
许是刚刚真把他掐疼，程烬玄抿着唇，委屈地不说话。
苏蔓野忍不住抬头看他几眼，悄悄伸手，用掌心去揉刚刚掐过的地方，揉了好一会儿，她悄悄抬头向上望去。
程烬玄眯着眼睛，很是受用，看见她在看，悠闲地开口，“要是蔓蔓真的担心，不如今夜回去，掀开看看是不是真的掐青了……哎疼疼疼，这回真疼……”
她面无表情地就着刚刚掐过的地方又拧一把。
晚间，圣上与众臣在最大的皇室帐篷内饮酒，太师带着大夫人去赴宴。
他们二人皆不爱参与，谎称疲倦，窝在他们自己的小帐篷外边烤野兔吃。
程烬玄撕个前腿递给她，上边儿撒了一点点盐花和香料粉，那香味像是长脚一样往每个角落钻进去。
火光印着程烬玄的脸，其实他认真起来，倒真像个夫子一样严肃正经。
“好吃吗？”他抬起卷翘的睫毛问，脸上是浅淡的笑意。
“嗯，好吃。”苏蔓野用手撕下一片肉，越过火苗递给他，“你吃一口试试。”
程烬玄的表情一瞬间愣住，过去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叼走那片细长的兔肉。
他接肉的样子好像是一只小狗狗，格外可爱。
临近冬日的郊外入夜便凉得彻骨，澄黄的篝火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一股股白烟一直往上升。
“前段时间，我娘把你叫去说什么事儿？还赏你两个绿镯子。”
程烬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天。
“你娘问我，嫁过来这么久，怎么还没有身孕。”
程烬玄撕肉的动作停滞片刻，“你怎么回她的？”
“我说我们感情不够稳固，还在磨合。”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试探着开口：“若日子久了，这说辞不管用了呢？”
“我给你纳两房妾室吧，我们契约里写好的。”
一瞬间的气闷，他平复心情，“我暂时不想纳妾。”
苏蔓野抿唇，问他道，“那……你介不介意去把宗族的小孩领过来抚养？”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他回过身看她，“我为什么要养别人的孩子？”
“因为你惨啊，苏清鸢若是不嫁与你，你不想纳妾，你这一房不是要绝后了吗？”
“苏蔓野，你有隐疾吗？”
“你别咒我，我身体一直很好。”
“所以，我为什么会绝后？”
她愣住，张张嘴，声音从喉口挤出来：“可、可我们说好，不能行房。”
程烬玄看着烛光，扭头定定地看着她。
“那纸契约早就给我烧个精光，若你实在不忿，尽管罚我。”
苏蔓野的声音细如蚊蝇：“可我不想……”
她不想做成精的贞洁牌坊，可她也不愿意和一个替身共赴巫山。
第二日是马球比试，准备上场的击球者都去向营帐内更衣换装备。
苏蔓野坐在不远处的观赛台上，看着来来去去的击球手去挑选自己的马匹。
“小蔓，你今日唤我来，所为何事？”
“阿姊，你也知道程君喜爱你，他今日上场，是为你。”
苏清鸢的表情不见欣喜，“他是你的夫婿。”
“可他不在意我。”苏蔓野忍不住冷笑一声，“再者，阿姊，他真是我的夫婿吗？”
“苏家，只有长女出嫁，世人说起他，会提到你的名字，还是我？”
苏清鸢的手指微微收紧又放开，不再多说。
苏蔓野偏过脸去看场地，甫一抬头见不远处有个身形颀长的少年郎。
紫锆色宽袍，腰配玉髓，头冠高立，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这带着手牌的少年，应该也是击球手之一。
她正好奇比赛将要开始，他怎么不去换衣裳，少年转过身。
魏清尘。
身影微动两下，从营帐边走出来，站在离她三尺远处。
他看了面前的两个姑娘一眼，向着苏蔓野的方向微微颌首：“苏姑娘，好久不见。”
她们二人有九分像，难为他竟然一眼就分得清。
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认识她很多很多年，那张脸早就印入骨髓。
“好久不见，魏公子。”
“没曾想今日在这儿遇上苏姑娘，小生技术不佳，一会儿恐叫姑娘失笑了。”
“魏公子哪儿的话。”她忙客套回去。
“夫人。”
声音一落，二人皆回过头去看向来人。
“程烬玄。”苏蔓野突然觉得脖子后头有风吹过，缩缩脖颈，小声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