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集中在顾寒舟身上，呼吸差点窒息。
顾寒舟在外面，虽然杀伐果断，人见人畏，对谁都不必给面子，但在顾家，他是顾正雄的儿子。
对父亲，从来是尊敬孝顺，不曾忤逆。自然不会为了帮她隐瞒，就欺骗顾正雄。
顾寒舟眸光轻抬，还没开口，沈雨嫣急着抢答。
“爸，这事儿，哥怎么会知道？您问他，他也说不上来。”
顾正雄接过佣人递上来的茶，润润喉，“应当是知道，今天他是去江津律师事务所谈案子。你妈说了，你去的也是江津。又是一道回来的……”
他在茶杯前抬眼，威严目光直摄人心。
沈雨嫣一震，心道坏了！
顾正雄到底老谋深算，早就知道顾寒舟和自己去了同一家律所、坐同一辆车回来。
顾寒舟性子又谨慎稳重，看到她在那种地方，不可能不问缘由。
她却说顾寒舟不知道协议的事情，这就摆明了在掩饰。
她强自镇定，微微颤动的眸子貌似无意看向顾寒舟，却是在向他祈求，祈求他不要说出实情。
那矜贵清冷的男人，在只有她看得见的角度，勾起一抹戏谑笑意，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爸，雨嫣说的，是实话。”
简单几个字，让沈雨嫣紧张的心彻底放下来。
顾正雄因为有儿子的担保，终于是放下了戒备心，又忽的笑了。
“雨嫣，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没有拟订协议，如实说就行了，何必要骗我说寒舟不知情？”
沈雨嫣恰到好处地微笑，“我是不想给哥添麻烦。”
顾正雄点点头，语气欣慰，“你们两个，自从成了兄妹，从来不见亲近。现在雨嫣快嫁人了，倒是互相关心起来。”
沈雨嫣一怔，心里莫名酸涩，眼光扫过顾寒舟。
顾寒舟却似乎无知无觉，寡淡的眼眸垂下，落在腕间的手表上。
“雨嫣，要是协议签订完成，还是要记得交给我看，你没见过人心险恶，不知道林归帆是否会在协议上耍手段。”
沈雨嫣嘴上说是，心里却冷笑。
眼前三人，一个是在外人面前作秀、暗地里打压继女的继父；一个是假装温婉大气，实则虚伪自负的豪门千金；还有一个，表面禁欲清贵，却是想要继妹做情人的继兄。
这三个，不就是她见过的人心险恶么？
她这样想着，看向顾寒舟，深沉地眯了眯眼。
杜若云忽然噗嗤一笑，“顾叔叔，您就放心吧，林总百分百会对雨嫣好。您是没看见，那天林总在洪玉城手里救雨嫣的情形……”
“咔”的一声，顾寒舟端着瓷罐的手指捏紧，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
杜若云猛地停下来，惊慌失措地捂住嘴，好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
“对不起雨嫣，我不该在顾叔叔面前说这件事的。”
沈雨嫣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但是有一瞬间，十分想要撕烂杜若云的嘴。
她心狂跳，看到顾正雄的眼眸已经染上一层寒意，“雨嫣，怎么回事？”
杜若云站在顾正雄的身后，对沈雨嫣做出歉疚的表情，嘴唇轻轻蠕动，似乎在说道歉的话。
呵，说得好听，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现在到好，隔了好几夜了，杜若云倒是又想起来报仇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前些天，去和洪玉成谈合作，没想到他在酒里下药，好在林总和哥出现及时，送我去医院。”
顾正雄脸色一瞬间变得阴寒，手里的茶杯“砰”的一声砸在一旁石桌上。
“我让你给寒舟做助理，你谈什么业务！”
沈雨嫣听着他低吼声，忽然觉得眼眶发热，鼻腔有几分酸涩。
出了这种事，顾正雄第一是责问她为什么要去谈业务，而不是关心慰问，哪怕假惺惺关心也没有。
但她很快收起心底压抑的情绪。
也是，顾正雄对她，不是一向如此吗？她在顾家，就没人关心，只有管教和责骂。
“爸，”她咬了咬牙，眼里有倔强，“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你都快结婚了，还要什么机会？林太太的身份还不够吗！”顾正雄突然暴喝，手指激动地指着她的脸。
杜若云拉住顾正雄，“顾叔叔，您别生气，出了这种事，雨嫣也很崩溃，要不然不会打我一巴掌。”
沈雨嫣冷眼看着她，心里是积蓄的愤怒。
“沈雨嫣！”顾正雄声音又陡然高了起来，怒不可遏，“你还打若云，你凭什么！”
杜若云吓得哭出来，“顾叔叔，我看雨嫣想做业务，想帮她，我带雨嫣去的，出了事雨嫣怨我，我理解。”
沈雨嫣冷笑着看她。
“杜大小姐，我倒不知道，你除了是设计师外，还是个演员。你自己说说，我那一巴掌，你挨得该不该？”
“你闭嘴！”
顾正雄上前几步，怒极的步子里带着极强的冲击力，似乎下一秒就要对沈雨嫣出手。
偏偏沈雨嫣性子也犟起来，站住，一动不动。
“你十五岁才来顾家，是太晚了，我应该替你亲生父亲早点教育你！”
沈雨嫣心里的怒火和委屈被点到极致，她的大脑一瞬间失去理智，双眼泛红怒吼：“你又不是我爸，你凭什么替他来教育我！”
面对杜若云的挑衅和顾正雄的怒骂，沈雨嫣一直在忍，忍耐是她过去十年，最擅长的事。
但顾正雄竟然阴阳起她亲生父亲，她忍不了！
即便没见过爸爸，但她没有一刻不想念他。
沈红梅从小就告诉她，她亲生父亲是世上最好的父亲，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她便时常抬头看星星，思念生父。
“你反了天了！”顾正雄气得脸涨通红，抬手就要打下去。
“沈雨嫣！”顾寒舟拽着她往后一扯，顾正雄扑了个空，“给爸道歉。”
沈雨嫣看着顾寒舟冰冷的眸子，里面是掩藏不住的怒火。
她鼻头一酸，眼底渐渐湿润，“我偏不。”
她想自己真是傻，到了现在，还为顾寒舟对自己的态度而难过。
他是顾家人，是顾正雄的儿子，凭什么期望他向着她？
“死不悔改！”顾正雄还欲冲上来，被顾寒舟拦住。
“爸，别动怒，您高血压。”
沈雨嫣看着混乱的局面，喉头一哽，忽然转身，不顾一切地朝外面跑去。
“沈雨嫣！”
身后传来顾寒舟的喊声，她没停，只是一直跑。
深秋的冷风，夹杂着庭院的枯叶，扑到她脸上。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想逃，好想逃离这座豪华的监牢，永远离开顾宅。
她拦住一辆车上去，眼泪更是汹涌。
她该去哪里？
哪里还有她容身之处？
恍惚间，眼前出现一张温柔的脸，她想起，一个像父亲般的男人，总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