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4.不要命的亲王府嫡子
段维霖在回府的路上跟柳氏打听了今日见到的那少年，可今日参加琼花宴的人儿不少，带了自家孩子来的亦是多，年纪相仿的更是数不胜数，只凭段维霖那三言两语，描述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她哪里认得出来？于是便只一句“有缘自会相逢”，将那傻小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七日后中元节，段维霖早早就去求了柳氏的应允，却是被毫不留情的驳了回去，他去年放灯时险些烧了人家的院子，还好救的及时，也就是烧了半院子的草皮而已，今年母亲本不愿放他出门胡闹的，于是段维霖便去忽悠了段满枝，那小妮子最是得母亲的宠爱，只要她开口，说今年中元节想要她三哥哥陪着一道儿，母亲定会心软答应。
那时段满枝尚且年幼无知，即便段维霖那时也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可这几年在学塾跟先生斗智斗勇也不是白练得，不过是忽悠个段满枝，还算是绰绰有余。
于是事后带着自家可爱的妹妹在柳氏面前一晃悠，软着声音撒个娇，他母亲当即便答应了，不过是瞪他一眼，却还是心软应下。
于是到了中元节，段维霖如愿上了街，领着段维宽和段维柏一道儿，还带着段满昭跟段满枝，段满筝那时尚小，朝她吹口气儿都能将她掀飞了，更别说是此时人潮涌动的中元节，于是便被康氏强制留在了府里，早早便睡下了。
今年中元节依旧办的热闹，甚至比往年更繁华些，街上人群挨肩迭背的，候府两个小姐不大一只，自是被自家两位哥哥护着往前走去，另一个跑的欢的却是早就被挤的没了影儿，找也找不见了。
段维霖看着这街上的繁华热闹，自是一下乐的忘了神儿，跑着撒欢儿，待反应过来时，身后早就没了自家几个兄弟姊妹的影子，便是扯着嗓子喊一喊，应着他的也不过是身边商贩的叫卖，人声鼎沸，淹没他压根儿就是轻而易举。
段维霖一下没了法子，四下纠结半晌儿，这才刚出来，尚且还不太舍得回去，自家大哥和二哥他是不必担心，可若是枝儿跟昭儿也被人群给冲散了，恐要吓得站在原地直哭，两个具是一把夹上胳膊拎着就能走的身量，这要是出了事儿，他别说是担待不起，便是日后怕也再没心思出来玩儿来。
于是只得叹下一口气，一边往回走一边四下往人群间的缝隙里找着自家两个妹妹的身影，可没等瞧见段满昭跟段满枝，却是先行瞧见了上回见到的那个少年，着一身青色长袍，自缝隙间一晃而过，段维霖当即便要喊，却是见其一溜烟儿便消失在了一旁的小巷里。
他张开嘴只一愣，不解的拧了拧眉毛，想也没想便追了过去。
等他穿过簇拥的人群到达那条小巷的路口时已是过了好一会儿，里头黑灯瞎火的，除了些许从周边的窗户里透出的微弱的黄色光线，便是连脚下的路都有些难以分辨，他不知那少年此时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可不过犹豫一会儿，还是跟了进去。
巷子里头没什么响动，多是外头的街市嘈杂传进来的。
段维霖走的不深，这样繁琐的小巷子最是容易迷路，他打算再往里走一走，若瞧不见人便出去了。
不过一会儿，他便听见里头一声极其微小的响动，不过一瞬便又消失了。
段维霖只一惊，顿了顿脚步，虽是听的不大清晰，可那东西便在不远处，怕是走过前面的拐角，便在那里头。
不明不白的动静虽是唬人，段维霖只咽了咽口水，轻着脚步慢慢的往前挪，不过几米的距离愣是叫他走了小半刻，直到扒上拐角处雨后略微有些湿润的墙壁，上边生着青苔，摸上去滑腻腻的。
小心探出头去，段维霖只一眼便愣住了。
那巷子的墙边倒着一个女人，脑袋耷拉在地上积起的水洼里，几乎浸润了半个脑袋，一动不动，昏暗的光线使得他看不清那女人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只能模糊的分辨自她身下流出的与周遭色泽并不统一的流动的液体，缓缓蔓延在湿润的地面上，流入大大小小的积水中最终混杂在一起，浑浊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而那少年此刻便坐在女人身上，仿佛只当她是个不太平整的，摆放在墙边用以歇脚的石凳，仰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双腿微微曲着，手臂懒散着耷拉在膝头，对于身下女人缓缓流失的血液与生气压根儿视若无睹。
那少年尚且没发现他，可段维霖却已是吓得不轻，步子微微一晃，便不知踩着了什么东西，陡然发出“咔嚓”一声动静，极轻，却依旧惹得那少年像是黑夜中正在休憩的独狼，忽然听见动静时陡然警惕着睁开双眼，一下便瞄准了段维霖的方向。
他那双眼睛乌黑的像是反不见光，此时巷子里光线昏暗，几乎只有月亮才能微微照见地上的水影，可他却觉那少年的视线火一样的灼人，咬在他身上像是顷刻间就要将他吞噬殆尽似的。
“你杀了她…”段维霖只喃喃出声儿，他实则压根儿就看不清那少年身下的女人究竟是谁，可他就是觉得，那就是先前蹲在湖边采莲蓬的那个小女使，前些天尚且还活蹦乱跳的，此刻却已毫无声息的倒在了湿漉发霉的巷子里，“你还是杀了她……”
他不等那少年回答，拔腿就跑，短靴陡然踩进水洼里时溅起的污水几乎湿透了他半片衣摆，必然是吓得，绝不会是以为他是个听劝的，当初离开，居然只是为了如今能够更为残忍的杀死她。
段维霖一口气跑出老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迎面撞上正在同样找他的段维柏，身边还带着段满昭跟段满枝，见着他时先是一喜，随即便见他那几乎被浸的半湿的靴子跟衣摆，“这是跑去何处了？”好在现下正是天热的时候，倒也不至于冻着。
“不…不小心踩着水坑了。”段维霖只挠挠头，若非光线不太明亮，定能瞧见他脸上藏也藏不住的慌张，“哎？大哥呢？怎么不见人？莫非也是走散了？”
“自是找你去了。”段维柏有些无奈，“你跑的这样快，一溜烟儿便没了影儿，我看顾着枝儿跟昭儿，自是只能让第大哥独自去找。”
“啊…”段维霖有些心不在焉的，打了个哈哈，“那咱们回府吧？让人把大哥找回来，这天儿也晚了，该休息了，明日还得上早课呢。”
段维柏只沉默，看了看头顶的月亮，震惊于他三弟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此刻与他说刚刚有人走在大街上无缘无故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天灵盖倒还可信些。
段维霖自从那夜回府之后便有些闷闷不乐的，虽说听着先生讲课时依旧走神儿，却是好几日没闹着要出门玩儿去了，便连柳氏都觉得她这二儿子这两日有些不大对劲，自个儿却又不好问，于是便遣了段维宽去打听。
却不想他这大哥一坐到他屋里，拧着一双略显稚嫩的眉毛，开口便上了正题，“中元节那日，你见了何人？”
段维霖当即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什么人？没见啊？”他说是这般说，面上慌乱却是藏也藏不住，招的明明白白。
“说实话。”
段维宽只面上一沉，虽说他平日里不大凶悍，却是长着一张叫人不敢违背的脸，又是候府的嫡长子，板着一张小脸儿，时常拧一拧眉毛，便能震慑住他这些尚且不谙世事的弟弟妹妹们。
果真，段维霖只一缩脖子，却是依旧咬紧了不说，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的鞋面儿。
段维宽只叹上一口气，终是拗不过他，妥协似的，“死的那人儿是上回置办琼花宴的那家府里使唤的女使，被人割了舌头放了血，尸首被人丢在了府前，那日一大早被人围着看了一圈儿，死状惨不忍睹。”
段维霖只抬起头来，咬着嘴唇，眼中虽是诧异，却依旧一言不发。
“你是如何结识容亲王府的嫡二子的？”
段维霖闻言却是拧眉，面上困惑。
段维宽顿觉不解，“中元节那日我去找你时，见你慌慌张张从街边的小巷里跑出来便觉不对，正想过去看看时，却瞧见容亲王府的嫡二子自你身后不久后也出来了，虽说夜里灯暗，可他那衣袍上满身的晦色却分明是血，再然后，那具尸首便出现在人府门前，我已是去查过，那日琼花宴，左清霜也在那儿，是时隔两年被亲王府的人找回来后的头一次露面，你不识得他也属正常。”
段维霖的眉毛只拧的更深，段维宽却是一愣，看一眼他那向来藏不住心事儿的弟弟，“莫非那日宴会，你与他二人便已是见过了？”
他没说话，一双眼睛却已是藏也藏不住的全然暴露了出来。
“日后莫要再与他纠缠。”段维宽几乎是厉声呵斥道，极少见的，“即便是见了面，也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见段维霖满脸困惑，他随即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你不知他，被容亲王舍弃在战火中独自颠沛流离了整整两年，后又没了母亲，此事他半点儿错处也没有，亦是可怜，可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他如今满心怨念，谁也做不了他的软处，无人挂念，如此才最叫人觉得可悲，可怕。”
“不要命的亲王府嫡子，别说是你，便是如今容亲王又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