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签字画押
段满枝晚膳时是在段满昭院儿里吃的，反正早晚都得去一趟，于是掐着点儿的，免得还要在自己院儿里折腾一回。
“怎么不早说要来，便是让秋桑过来知会一声儿也好啊，多做两道你爱吃的。”
“无妨，这些就够吃了，免得浪费。”段满枝夹了块儿糖色的肉片到碗里，“姐姐似乎是有话想要与我说，今日不巧，两回都错过了，现下却是能好好坐在一块儿谈谈心了。”
段满昭从上午时便有些不大对劲，她原以为是盖容器欺负了她，可瞧她现下面色红润，含苞欲放的小模样，眉眼间更是温和甜腻，确是正在热恋中的小情侣没错，所以她才好奇，段满昭如此三番两次的找她究竟所为何事？
“枝儿。”她唤她一声，见她抬头，面上的笑意却是有些止不住了，弄的段满枝有些摸不着头脑，“枝儿…是不是不大喜欢阿器呀？”
段满枝闻言，送到嘴边的菜叶僵在半空，半晌儿才又送了进去，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况且，她这不能说是不喜欢盖容器，两人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她对后者更是不甚了解，也没什么偏见，压根儿就谈不上喜不喜欢的，不过是一只幼猫忽然间便跟一头熊有了交集，如此本能的恐惧感哪能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自是第一时间便想要远离，所以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跟盖容器打交道罢了，仅此而已，再无其它。
“大姐姐为何这么说？”
段满昭只笑，神秘兮兮的调小了声量，像是觉得有趣似的，“是阿器同我说的，已是跟我抱怨了好几日，说是前些日子在府前与枝儿撞见，也不知怎的，竟是觉得比守边时都还要紧张几分，今早又听你如此怀疑他，于是在我院儿中委屈了半日，听闻你的马车回了府里这才匆匆离开，说是怕撞见你，再叫你觉得我嫁他不值。”
段满枝的筷子僵了一瞬，她想象不出那盖容器这般魁梧的人儿是怎么跟她大姐姐委屈抱怨的，不过没想到，她居然还能镇得住那么大一头熊，真是出息了段满枝！
“枝儿并无此意，还请大姐姐代为转告盖容将军，便说日后大可大大方方的出入候府，若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适的，也请大姐姐代我道一声歉意。”
段满枝这话说的正经，却只听得段满昭“扑哧”一下笑出声儿来，直笑弯了眼睛，“枝儿，你就是不大喜欢他吧？瞧你坐的如此笔挺，身子都快僵了。”
段满枝只瘪嘴，顾自在桌子底下动了动脚，哪儿僵了，分明就灵活的很。
“同我说说，为何不喜欢他？”段满昭笑够了，抹了抹湿润的眼睫，却是认真问她的。
段满枝顿时有些心虚，这话哪好意思说出口，莫非还真要说，就是因为她长得娇小，所以对长的又高又壮的人儿都没什么好感，本能的觉得危险，总觉得对方一手便能将她提起来再远远扔出去？这不胡闹吗？况且她大姐姐到时定是会与盖容器说，她怎么可能主动把自己的弱点给暴露出去，这不等着给人笑话呢嘛。
“没有。”段满枝坚决不承认，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儿肉。
这地方牛奶稀缺的很，她是没指望喝牛奶长高了，看来只能通过运动来拔高尺寸，明日一早就跟着阿兰是学武去。
说起来，她这状况就是因为在拜葛时，总被阿兰是在骆驼上扔来扔去以后才有的，也或许是因为先前在大周都没见过那般高大的人儿，所以还不觉得，直到遇见阿兰是和盖容器，愈发没了安全感。
“莫非…他也有问题不成？”
“咳…不是，大姐姐误会了。”
段满枝承认，在听见段满昭自言自语的一瞬间确实是慌了，棒打鸳鸯这事儿可不兴做，若要因为她这点儿破事儿让这二人之间产生了隔阂，她可就是全书最大的罪人了。
“当真？”
“嗯！”段满枝只郑重的点了点头，总得先把面前这一关给过了再说。
却不想对面的人儿陡然便笑了，单纯的让她有些心痛，“枝儿都说没问题，那我便放心了。”
得，这又多了一项任务，她要不把那盖容器的家底儿给翻出来，她都对不起段满昭对她的这番信任。
“不过，阿器在春迟小楼订了雅间，说是希望明日能与枝儿你见上一面。”段满昭单手撑着面颊，不知怎的又笑了，“他还说你若是不去，便要我将你骗去，若是骗都骗不了，他便只得亲自来将你请去了，总之非得见上一面，将这事儿给说清楚了不可。”
盖容器好感度减二。
段满枝淡定的塞了一口青菜，“大姐姐代我向盖容将军转达不行吗？我明日恐是没什么时间，头一天跟着阿兰是习武，他不过是瞧着木讷，实则严厉的很，一丝不苟的，怕是不会允我空闲的时间。”
“无妨，我去替你说好了，既是头一日，那往后推一天也是一样的。”
段满昭依旧笑的温和，若非是一双眼睛亮的快要闪瞎了她，段满枝当真要以为她是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而绝非是想跟着一道儿去看热闹的。
盖容器好感度再次减二，他把她大姐姐都给带坏了。
翌日下午，段满枝有些忐忑的进了那雅间，便与那将军面对面的坐，段满昭虽是一道儿来了，却是去了隔壁的厢房，说是要留她二人慢慢商量，不做打扰，带上门时还与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段满枝顿时有些囧，她算是摸清她大姐姐那怪异的喜好了。
段满昭这一走，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先出声儿，好似都在等着对方先行挑起话头似的。
她先前略略打听过一二，听闻盖容器与段满昭是在逐除国宴上有的交集，那是一年之中皇家唯一一次能够举家团圆的日子，盖容器自然也就被泰安帝从边境给召了回来，盖容珠又与柳氏交好，在宴席上介绍二人认识也不无可能。
盖容器此时坐的端正，腰背笔挺，状做无意瞥一眼对面的小姑娘，也不知怎的，那么豆丁点儿大的小丫头，他瞧着竟会觉得紧张，但真实稀奇，“二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段满枝一双手搁在桌子底下都快扣破了，总算是听对方开了口，可这话却是听的她不禁拧起了眉毛，这难道不应该是她的台词吗？
“将军让大姐姐带我来这儿，这话应该我问，是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才是。”
盖容器顿时一僵，有些不自然地拿起桌上儿的热茶抿了一口，这小姑娘果真是凌厉的，好在没让昭儿留下瞧他的窘样儿。
“侯爷与夫人已是同意了我与昭儿的婚事，只是昭儿先前担忧二小姐的安危，所以一直不许我下聘求娶。”
段满枝闻言却是不满，顿时起了敌意，什么意思？先给她来个下马威？还是怪她耽误了他二人的婚事？
见她面上不快，盖容器这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于是赶忙解释，“我并无恶意，我的意思是…二小姐先前从未见过我，此番回来，自家姐姐忽然便要嫁了人，二小姐对我心存疑虑那是应当的，所以二小姐若有什么想问的，或是不放心的，现下大可尽数说出来，我定会给二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让二小姐能够放心的将昭儿交于我。”
段满枝只看他，堂堂一位戍边的大将军，此刻竟是捏紧了拳头冒了汗珠，想来是真心诚意的，可这一时之间给她出了这样儿的难题，她还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的好。
她这头正思索着，盖容器却是有些坐不住，等不及要表明自己的真心似的，“先前听闻姜全玺想要与候府结亲，有意于昭儿，好在二小姐暗中提点，这才免了灾祸，我能看的出来，昭儿极其信任于你，只有你放心，她才会放心，所以我才会私自做主，请了二小姐出来。”
“逐除宴上，我一眼便瞧见她，如此干净脱俗的女子，却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暗自神伤，回京之后我亦是对冬猎之事有所耳闻，之后姜全玺的事更是闹的沸沸扬扬，于是那时，我见她与宣平候府的人儿坐在一块儿，心中便已有了猜测。”
“常年驻守边境，对于儿女私情之事我并无多少接触，原先也并不打算多加打搅，况且年关过后又要返回，此时招惹了她，无异于风流搪塞，只是姐姐似乎有意想要撮合我与昭儿，三番两次的暗示于我，我本都已拒了，直到官家下旨，让我在京中多留三个月时间，我这才敢应了姐姐的心意，顺理成章的接受。”
“虽说这其中确实饱含私心，却绝非是轻浮之心，我见她日日以泪洗面，只愈发心疼不已，直到文平王将二小姐在大夏的消息带去候府，这才慢慢见她一日比一日开怀，二小姐回来以后，昭儿更是比从前有了精神，话也多了不少。”
“我本有意下聘，况且侯爷与夫人已是应下，原本以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后来忽然发现，比起侯爷与夫人的意见，昭儿似乎却是更为在意二小姐的，我这才想起先前姜全玺一事，也许就是因为此事的影响，所以，与其让昭儿心中留下疙瘩，倒不如让我先过了二小姐这一关，也好让她放心。”
盖容器这一口气说了不少，已是段满枝自从见他第一面起说的最多的一回话了，其中不难听出他于段满昭的情意。
“将军既说官家只允你多留三月时间，可现下却已是四月出头了，也就是说，将军离京的日子就快要到了。”段满枝只淡定的喝了口茶。
盖容器却是陡然一顿，霎时有些无奈，这小姑娘果真不是好对付的，也不知哪来儿的锐性，竟是一下便被她抓住了要处。
“是。”
“那将军的意思是，若是此时成婚，便要将我大姐姐一同带去边境受苦了？”
盖容器没说话，他虽不善言辞，却并非是听不出那小姑娘话里的意思，这也是他先前一直有所顾虑，却都有意将其忽略的问题，竟也被这小姑娘给一道儿挖了出来，半点儿情面也不留。
“倘若身处边境，战事将急，我大姐姐又生了重病，将军是先以哪边为重呢？”
盖容器只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紧接着便低下了头，“今日将二小姐请出来，我便已是下了决心，绝不有所欺瞒。”他停顿了一会儿，面上有些忐忑，却仍旧是实话实说，“倘若真像二小姐所说，我定会毅然决然的撇下昭儿，先以战事为先，倘若无国，也便无家了。”
“将军说的不错，将军肩负重任，是该这么做的。”段满枝并无觉得哪里不妥，甚至是赞同的，“所以，我才不能让大姐姐在此时嫁与将军。”
虽是意料之中，但盖容器还是抬起了头来，面上有些失落。
“将军今日若是没叫我出来，我或许还想不到这一层，将军也就能顺理成章的与我大姐姐成婚了，官家若是下旨，又有谁能拦得住呢？可将军偏偏叫了我出来，并不在我面前有意回避此事，如此看来，将军是明事理之人，那么我便也不得不说了。”
“此时正是紧要的关头，想必将军比我清楚，倘若真像我说的，将军定然分身乏术，说是撇下我大姐姐，可将军当真又能放得下心吗？能全心全力的应付战事吗？不过是两头为难，到时哪边儿都顾不好罢了。”
段满枝这话说的难听，却都说在了点儿上，盖容器只拧了拧眉，却是半句也不反驳。
“有句话不知当讲是不当讲。”
盖容器听此，却是心头“咯噔”一声儿，总觉得这小姑娘要说出些什么戳人心窝子的话来，“二小姐…但说无妨。”
段满枝半点儿也不客气，“倘若将军一个不小心死在了边境，莫非要我大姐姐新婚不久，就要被人扣上寡妇的名头不成？自古都说美人祸国，不过都是些窝囊的男子不愿担了败者的骂名，这才将缘由尽数推在了女子头上，就后宅的那一亩三分地，又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见盖容器已是变了脸色，段满枝只不紧不慢的解释，心中半分歉意也无，她不过是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都想了一遍，为了保全她身边之人，至于其他人如何，压根儿就跟她没半毛钱关系，“当然，我不是说将军是这种人，只是避免有人冤枉我大姐姐罢了。”
“那二小姐说…我该怎么做？”
“婚期推后。”段满枝只面无表情的啃了口点心，这春迟小楼的糕点怎么都是不差的，“当然，将军若是愿意，可与我大姐姐先定了亲，如此，也便不必担心再回来时，我大姐姐已为人妻了。”
盖容器只暗暗剜她一眼，不动声色的，这小姑娘也不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心窝子戳的倒是比谁都准。
“还劳烦将军再写一封信，便说若是殉身于战场，我大姐姐亦可再嫁他人，无需任何顾虑，至于那些聘财嘛…”段满枝笑了笑，纯良的很，“便给我大姐姐当嫁妆好了。”
“……”盖容器只暗自咬牙，若非事实如此，他必然想不到这小姑娘竟会与昭儿是异母同胞，也不知往后要祸害了哪家公子去，又有谁能驭的住她，“我写。”
“来人，拿笔墨来。”
盖容器，“……”
他将信封好交给段满枝，还按了手印在上头。
回府前，段满枝独自坐在马车里，等着盖容器与段满昭在外头说着话，直絮叨了小半刻，一掀起帘子来，便见那大块头正握着她大姐姐的手，眉间拧着，面上委屈巴巴的，一张嘴嘚吧嘚，难说是不是在说她的坏话。
正眯眼想要看个清楚呢，那将军却已是发现了她，赶忙闭了嘴，下一秒便见段满昭满面笑意的朝她看来，段满枝赶忙咧着嘴回了她，再次紧盯盖容器，再敢说她个试试。
“昭儿，你家妹妹凶得很。”盖容器有些委屈，“要不还是找找当年替夫人接生的稳婆，问问是不是抱错了吧？”
段满昭只笑着打他，“当年母亲就是在府里生的，哪里能抱错，尽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