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达成共识
要说段满枝刚才能有多感动，现下就有多恨，恨不得咬碎了牙将人儿揪回来替她将这屋子给打扫了，不说这些花啊纸啊的，到时一股脑扫了便是，只是段维柏尚且还没查看过的那些公文也被吹的到处都是，累的她蹲在地上使劲儿在一大片质感和颜色都一模一样的东西里头到处扒拉，这要找不全乎，可要坏了大事儿。
段维柏却是扶起她，许是蹲的久了，段满枝只觉眼前一黑，险些脸朝下就跌了去，幸得她二哥哥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将她带到一旁坐下，又拿了那包枣泥儿酥塞进她手里，“别忙活了，我一会儿自会让绣眼他们帮忙来找，你且坐着，先吃点儿东西，晚膳不如就留下来用好了？”
段满枝只犹豫一会儿，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行。”
她本是要来求段维柏说服段维宽，好让阿兰是留下的，谁曾想光是听段满枝从前的事儿便耽误了这么久，不仅正事儿没说，还把人儿书房弄成这副德行，瞧着阿兰是明日一早就要被遣走了，她可得抓紧了时间才是。
直到晚膳上了桌，段满枝这才放下手里的枣泥儿酥，接过湿帕擦了擦手，本想着是要拿了东西过来贿赂的，结果这一包儿枣泥儿酥，半包都进了她肚子里，段维柏就只吃了顶上那一块儿，真是忙活一场，瞎忙活。
“吃不下了？”
段满枝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只盛了碗汤慢慢喝着。
“二哥哥。”她试探性的喊一声儿，段维柏随即抬起头来看她，“那个…其实，有件事儿想请二哥哥帮忙。”
段维柏只笑，像是早就料到似的，“但说无妨。”
段满枝顿觉没了面子，却仍得舔着脸的，“其实…我想学武。”
段维柏笑了笑，懒得戳穿她，只扬了扬眉毛，示意她继续。
段满枝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你看你与大哥哥，过两日便又要回司鉴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总也教不了我，我先前便让游隼教，他却说学的都是杀人技，不适合我，死活也不肯，我便想着，现下便有一个现成的，又是救我性命的恩人，总也不会害我，况且身手不差，还会骑马射箭，正好便能一道儿教了，划算的很，只是大哥哥不许，还说明日便要将他给送走呢。”
“是你从大夏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段维柏说着，面上笑意却是浅了两分，也不知是对阿兰是不满，还是对大夏不满。
可在段满枝看来，自是后者更为可靠，于是赶忙解释，“阿兰是是被养父在边境处捡到的，是不是大夏人还不一定，况且在拜葛时他极为照顾我，吃食用度样样儿也没少我的，他头一回来大周，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候府总不好把救命恩人就这么送去外头自生自灭吧？嗯？二哥哥？”
段满枝还以为段维柏定是会答应，却不想竟是搁下了碗筷看她，便连面色也肃穆了几分，“你留他，当真只是想要学武而已？”
段满枝拧了拧眉，却是没说话了。
依照她的本意，她并不想让候府众人介入她的计划，最好是择的干干净净，一来，此事必然无法让其他大周人苟同，知道的人越多，受到的阻碍也就越多，谁都有可能中途叛变，二来，放走敌国质子这种事儿，听起来就是要杀头的，自然得把身边人都先择干净了，最好是知都别让他们知道，如此她一人倒也好脱身些。
可是段维柏如此看起来，倒好像是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似的。
“枝儿，说实话。”他面色缓和了两分，轻轻叹上一口气，像是妥协。
段满枝依旧闭着嘴巴不出声儿，她现下纠结的很，拧着一双眉毛能一下夹死好几只苍蝇。
段维柏也不急，便只是面对面的坐着，耐心的等她想个清楚。
段满枝不知道她这一趟内心纠结了多少个来回，始终没个结果，直到对上段维柏那双极是坚定又温和的眼睛，半点儿不耐烦也没有，或许，有个人能帮她拦住府中众人的好奇心，替她打打掩护也不错。
段满枝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
“二哥哥，游同想不能死。”
段维柏的呼吸一滞，他早有所觉，可现下听着段满枝如此亲口告诉他，他还是觉得这小丫头胆子大的吓人。
“二哥哥身在朝堂，想来对坊间传言以及大夏如今的状况都已有所耳闻，定然也比我更为清楚官家的心思，二哥哥…当真想看这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的天下，再次因为一点儿毫无技巧，甚至一眼就能看穿的破烂招数而重蹈覆辙？让大周的所有人，都替官家的心病买账吗？”
“如此下去，不过又是小人倚勾栏，笑看帝国将崩的戏码重演。”
段维柏没说话，却看的出是被她给说动了，却并非全部，身在朝堂，他所要顾虑的东西远比段满枝想象中的要多。
“所以，游同想必须活着，只有他才能掌控大夏的局势，才有可能彻底的平息此事，二哥哥明白吗？”
那小丫头扶着桌沿，一双眼睛难得的认真，若是换做别人，段维柏定然不会有所动容，只会觉得她年轻气盛，过于狂妄，竟想以一人之力对抗一个帝国的统领者，对抗两国经久不衰的欲望和仇恨。
可是眼前这个，她却有可能实现她的设想，段维柏忽然便意识到，当初那住持口中福祸相依的福究竟是什么福，不是拘泥于小门小户的福，而是一国之福，乃至天下之福。
他突然便释怀了，既是天意所归，又为何要费力拦她，天选之人，必然也有自己的福分。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二哥哥答应了！”段满枝只反应了两秒，随即兴奋的蹦跶到段维柏身边摇了摇脑袋，“无需做别的，我只要二哥哥帮我留下阿兰是，往后偶尔能帮我打打掩护，不要让其他人有所察觉，特别是大哥哥，他敏锐的很，我可怕呢。”
“好。”段维柏只笑，如此简单的条件便能换来天下太平，何乐而不为？
“多谢二哥哥！”段满枝只捞起他的手强制性的击了个掌，紧接着又勾了勾小指，“这便是约定好了，不过二哥哥可得快些，大哥哥的人说是明日一早便要来帮阿兰是搬拿行李呢。”
段维柏只思索一会儿，一边替她系起腰间松开的缎带，“住在外头岂不更好？”
段满枝扭头看他。
“让你的人住在府外，每日进府教你习武，夜幕而归，如此帮你做事时岂不方便许多？若是住在府中，往后每每出个门都得叫人瞧见，还得费了心力去找由头，一回两回的倒还可以，可是次数一多，恐怕就要惹了人来怀疑，到时只会愈加麻烦。”
段满枝只顿了一瞬，倏的一拍手掌，“我怎么没想到，都急糊涂了，还是二哥哥聪明，我这就回去跟他说！”说罢，却已是提着裙摆出了门了，半点儿留他开口的机会也没给。
段维柏只摇头苦笑，掰了一小块儿枣泥儿酥放进嘴里，还是甜。
段满枝没想到回去时，阿兰是竟还在她院儿里坐着，说是吃了晚膳又过来了，倒省了她唤人去寻。
她将段维柏的提议一股脑全说给了阿兰是听，如此住在府外确是方便了行动，于是二人达成了共识，翌日一早，阿兰是便被段维宽的人送去了外头的小别院住着，环境算是清幽雅致的，离闹市区不算太近，不至于被吵的睡不着。
她与阿兰是说好每隔一日过来府里一回教她，对外只说是巩固，为了往后或许会让他偶尔消失那么一两天早早作了铺垫，平日里无事时也能让他独自在京城周边转转，她总不好日日占着人家的时间，剥削人民群众的爱好。
段满枝打算过两日去一趟东南西北，打听打听大夏境内的状况，若是能弄到王城如今的局势和情形自是更好，她不能分身，却得时时掌握两头的动向，便只能倚仗东南西北这个唯一的途径。
想来，若是最近时常都要过去买消息的话，到时可要看看能不能搞个批发价，一件一件买的太贵，她哪里有这么多私房钱啊，若要挪用府里的，定会遭人怀疑。
段满枝特意让秋桑拿出她的小钱匣子数了数，统共也不过百余两银子，上回买那小破消息就花了五两，这回得直接打听到人家王都去，就她这点儿，不够她霍霍几次的。
“行，这些都拿去当了。”段满枝把首饰盒里平常不爱佩戴的全给拿了出来，半点儿也不心疼，胡乱裹着布块儿便塞进秋桑怀中，“小心着些，便说是帮我出门买点心吃去了，多换点儿钱回来，莫要被人给发现了。”
见秋桑已是顺利出了门，段满枝又有些不放心，特意喊了缝叶跟去，免得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半路再被人给盯上了。
段满枝原想着换了银钱回来以后便尽快找个机会出门，毕竟时间不等人，她已是在拜葛生生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大夏王城恐怕早已发生巨变，便连当初依兹给她编发时便已是对周边的动向有所耳闻，可那已经是她刚到拜葛时头一个月的事儿了。
段满枝原是这样想的没错，可却有人偏偏不愿如她的意，今日是胡窕蓉要来，明日又是姜霜疑要来，偶尔还会带着姜全卿一道儿，本该说是姜全卿作为兄长带着姜霜疑来的，可是姜霜疑跑的实在勤，比照的姜全卿都显得没那么殷勤了。
后日又是穆学娇要来，索性这最后一个是来找段满筝的，她俩自花宴之后便一直看对眼的很，不过每每路过她院儿前还是会过来打个招呼。
段满枝本可以直接甩袖而去，可奈何这些人都是来看她的，张口关心闭口自责，她不敢说是烦不胜烦，可也快要差不多了。
段满枝生无可恋的撑着脸颊坐在小石桌边，听着院儿里的欢腾半点儿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她这小院儿本该是清净的很，现下好了，两个小屁孩儿，再加一只来福跟踏雪，在她这院儿里没命的撒欢儿。
段满枝就奇了怪了，来福是自家狗子就算了，姜霜疑也算了，还有踏雪，她就没见姜霜疑哪回不抱着那猫来的，姑且算作是组合，可姜全卿当初领养的那小屁孩儿凭什么也要她带？
说是今日宫中有事，暂且放在她这处，可是垚明殿这么多下人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吗？以往宫中有事时，那小家伙不也是独自待在家中，也没瞧缺斤少两的，如今看着，倒被姜全卿养的还算白嫩，不似去年刚见面时那般皮包骨头，一身衣裳都撑不起来，现下面上长了肉了，瞧着却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了。
可是十岁的孩子狗都嫌，虽说那小舟儿算是个乖巧懂事的，可一旦跟姜霜疑闹起来也是不得消停，段满枝最怕这样叽叽喳喳的，倘若当初白仲英也是这样，她才不会从小到大都心甘情愿的给她投喂。
段满枝放下了胳膊，枕着脑袋转去了别处，眼不见为净。
难怪她回京那日，姜霜疑硬要她喊他“霜疑”时，她那般朝段维宽求救她大哥哥都不理，想来是她失踪的那段时间，整个候府上下都被那小皇子闹的不得消停，便连他大哥哥那样稳重的人都给闹怕了。
她还奇怪当初来福刚见姜霜疑时为何要跑呢，还当是怕生，却不想是遇见了此生天敌，怪不得要拼命的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