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消失了
段满枝在林中独自闲逛了快要半刻钟，已是在游隼的暗中协助之下猎了两只兔子，却依旧不见姜全玺的人儿来，莫不是去找姜全卿去了？可是姜全卿现下应该跟泰安帝在一块儿，他当是不敢在这么近的地方做手脚的。
她再次搭箭，正正好瞄准了一棵歪脖子树后的小灰兔，正想吱声儿让游隼先行扔个小石块儿将其击晕呢，头顶却陡然被人砸了一下，没用什么力，但从高处落下来还是疼，正打算斥他这回竟是失了手了，却又猛的回过神儿，游隼这是在提醒她，有人正在往她的方向靠近。
段满枝赶忙收声儿，果真听见有马蹄声缓缓逼近，于是索性下了马拴在树上，自己另寻了一处藏起来，若是在马上交战，她怕不等姜全卿赶到救下她，她就已经把自己给摔死了。
段满枝寻了棵算是粗壮的树干躲着，堪堪能够遮住她的身体，那马蹄声已然比方才逼近许多，几乎就要到了眼前，说明速度十分迅疾，只是那声儿听着，人数似乎不算太多。
“喂！你有完没完啊？都说这林子里不可能有雪狐了！哎？这谁的马啊？”
段满枝听着那声儿顿时一愣，陡然探出头去，果真，“三…三哥哥？”
段维霖亦是一惊，赶忙夹了马肚上前，“小妮子，你怎么在这？”
“我？”段满枝一时慌乱，左右看了一圈儿，“我…捡兔子！”
“哪儿呢？”段维霖摸了摸下巴，看她两手空空，下一秒便见树叉上飞下一块儿石头，击晕了一只正在逃窜的野兔，随后便见游隼将其提了上来，“小姐，兔子。”
段维霖只一愣，随即笑的前仰后合，只差没从马上摔下来，幸得左清霜在他身后扶了一把，“小妮子，你要笑死我了！没见过你这般打兔子的！哈哈哈哈！”
段满枝顿时有些囧，连忙岔开了话题，“三哥哥怎么来这了？不是在外头跟大哥哥他们一块儿猎雪狐吗？”
“还不是因为他！”段维霖闻言，顿时拍开左清霜扶在他腰上的手，“非说这林子里肯定有雪狐，有个球！毛都没有！”
段维霖那一巴掌力气使得大，直拍的对方手背红了一片，左清霜却是不恼，只笑着看他。
“方才明明还看享胤王府的小姐与段小姐待在一块儿，现下怎的就剩你一个了？”
“王爷说的是窕蓉姐姐吧？我身手不好，会拖累了她，便让她独自去猎雪狐了。”段满枝只看他，面上笑的纯良，怎么听起他三哥哥说的话，这左清霜倒像是有意将段维霖带进林子里来的。
左清霜大是看出她眼中探究，只扬了扬眉毛，却不说破，“段小姐独自一人还是小心些，这林子里头多是树木遮掩，若是还有人在此猎兽，可得小心些那箭。”
段维霖听罢，顿时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拧着眉毛训斥，“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说话！”
“好好，不说了。”左清霜只笑，看着段维霖顶着一双大眼睛瞪他。
段满枝只见她三哥哥扭回头，随即轻唤了一声儿“绣眼”，也不知是在叫谁，却的确是有人应声落下地来，与游隼一般打扮，大是见她面上困惑，段维霖同样有些诧异，“这是二哥身边的盘卫，出发前特意唤他与游隼一同跟在你身边的，你竟不知？”
段满枝顿时扭过头去看他，随即又扫了一眼游隼，果真见他心虚的别开了眼去，这小盘卫，竟是吃里扒外了！
段维霖又看向那叫做绣眼的盘卫，“你可不许偷懒，得跟游隼一块儿帮我家小妮子猎兔子，保她周全，知道吗？”
“是，属下领命。”
段维霖已然调转了马头要出去，先行一步，却是见左清霜依旧驻足，瞧她半晌，“段二小姐当真要独自一人？你若出事，阿霖怕是要哭爹喊娘的替你报仇，这小子不过是面儿上不靠谱，却是什么都敢做。”
段满枝顿时一惊，这左清霜果真知道点儿什么。
“那到时便劳烦王爷看顾着我家哥哥些，无论是捆着还是打晕了他，总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好。”
“这是自然。”左清霜只敛眸，原地调转了方向，话里满是理所当然，“我自会护他周全。”
如此二人一走，周遭只余段满枝与身后两个穿着打扮如出一辙的小盘卫，见她扭过头来，二人齐齐低了头，心虚似的不敢瞧她。
“绣眼？”
那小盘卫一顿，看向自家二小姐，“是。”
“何时跟过来的？”
“围猎开始，一路从营帐附近的林子里跟到此处。”
“是二哥哥安排的？”
“是，二少爷唯恐小姐骑术不佳，会伤了自己。”
段满枝只咬牙，“那我刚才跟游隼说的话你也全听见了？”
绣眼闻言，顿时咽了口唾沫，“是。”
“闭上嘴，不许跟二哥哥通风报信，懂？”
“…懂。”
段满枝满意点头，随即又看向一旁的游隼，装模作样的扬了扬拳头，“回去再收拾你！”吃里扒外的小盘卫！还以为已经完全归顺于她了呢！没想到竟是从段维宽那处叛到了段维柏处！看来还是得关起门来打一顿！
申时将近，林子里头已然有了不少马蹄声，却是因为抢不过外头精壮的男子，进林子里头猎小兽来的，段满枝的神经已经从一开始的紧绷，再到现在几乎完全的松弛了，马背上捆成两份儿左右挂着的小兽都快要驮不动了，全是游隼跟绣眼猎的，没一只是她的功绩，段满枝索性开始了自暴自弃，收起了弓箭，只牵着马匹沿着线路一兜儿捡。
一支箭自远处破空而来，无声无息，就在段满枝身后。
游隼手上即将扔出去的石子儿再次落在了段满枝头上，见枝叶间即将飘起的衣摆，段满枝顿时呵斥一声儿，“不许动！”随即赶忙蹲下了身子佯装捡起了什么东西，利箭擦着她扬起的发尾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人就在身后。
段满枝只佯装诧异，上前打量了那箭，箭矢深深插入了一半儿，待将其拔下回过头时，第二支箭随即而来，她赶忙侧身，箭羽擦过她的面颊，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
“谁！”
无人响应，回答她的只有第三支箭，破开半途落下的积雪，直朝她的心脏而来。
“什么人！只敢躲在暗处，不敢出来见一面吗？”
不知怎的，段满枝陡然发现，原本周遭该有的已然入了林子里的马蹄声现下竟是全都不见了，说是被驱赶那定是不现实，只能是因为她方才光顾着捡兔子，不知不觉的便走深了，而这群人一直都远远跟在她身后，直至她彻底落单。
段满枝顿时发愁，走的这么深，姜全卿还能不能找到她啊？可别等她死了才来。
“喂！不敢出现吗？想趁乱杀我？总得给我个理由！”
段满枝的话回荡在林子里，却依旧得不到回应，此时便连那箭也没了，难不成，姜全玺是在试探她？他尚且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和姜全卿合谋的那个人？
段满枝顿时心里头就冒了火，磨磨唧唧，唧唧歪歪，就这样还想争帝位？要出来就赶紧出来啊？非逼着她自个儿冒险？这要是把人惹急了，可不死的更快！
她深吸一口凉气，四处找了棵粗壮些的树赶忙躲了起来，胜负在此一举，“五皇子若是来了，那便现身吧？躲在暗处围攻我一个弱女子，也当真不怕人笑话？”
果真，此话一出，陡然便有马蹄声映入耳畔，段满枝只全神贯注，不大一会儿便见姜全玺骑一棕红色的高头大马缓缓朝她走来，却不见他身边的弓箭手，想是还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着，他总不能是独自一人要来杀她。
“段二小姐，躲在那树后做什么？出来说话可好啊？”
狗东西。
段满枝只侧身，露出大半身躯，却依旧挨着树干，“五皇子如此做，便不怕我候府寻你的仇？”
姜全玺顿时发笑，看那树边一张拧紧了眉毛的小脸儿，“段二小姐心中已是清楚，又何必与本宫打这个哑谜，若非是二小姐先打了本宫的主意，本宫原与候府无冤无仇，更是有意要结秦晋之好，又怎会逼不得已要来杀你？”
见他如此说，段满枝却也不想绕着弯儿说话了，“五皇子此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对当年之事亦无半点愧疚，如今又想再造杀孽，如此沾了满手的冤血，竟也想让我大姐姐嫁于你，做梦！烂泥一般的后宅，我大姐姐才不会趟这一淌浑水！”
那姜全玺闻言先是一顿，随即陡然发笑，像是颇感意外似的，“看来段二小姐知道的还不少嘛？可本宫瞧你大姐姐却似乎很是满意我这个夫婿，比起二小姐你当真是可爱单纯的多了，到时只要得了候府的支持……”
“你做梦！”段满枝实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倏的打断他，“哼！就凭你，也想夺东宫之位？若官家当真如此眼瞎，大周怕是早就亡了！”
那姜全玺听着这话，活像是被戳着痛处似的，面上顿时狰狞，“本宫不配坐于东宫，难不成还是那个窝囊的太子配吗？还是那个自小死了娘，不受待见的贱种配？”那马上的人儿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似的，陡然深吸一口凉气，替了面上的不堪，“二小姐不想自家姐妹嫁入皇室，自己却是想嫁，若非如此，又怎会帮那贱种揭本宫的短？本宫还道那小子最近怎的这般顺风顺水，即是得了候府的助力，如此也是应当。”
他陡然看向段满枝的面庞，露了两分杀意，“想来那私盐案定是你家两位哥哥透露于你的吧？不然只凭你一个待在深闺的小姐，又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介炳蛰也便算了，不过现在确是后悔没早些弄死他，徒留了后患，只是没想到，你们竟是连本宫长姐的人儿也擒了去，想来定是筹谋已久，早做了准备，若非本宫有所察觉，还真就要受了这一刀了。”
蠢货。
听他这般说，段满枝眼中顿时几分嫌弃，她还没开始套呢，这人儿倒是叨叭叨全给交代了，若是被此刻留在营帐处的姜绾茵知道，非得立马过来掐死他不可。
“五皇子何必说的如此委屈？你中饱私囊，私贩官盐，还包庇罪臣，嫁祸忠臣，徒害宛氏一族几十人血溅当场，重查冤案，本就是应当！如今听五皇子这般分辩，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似的。”
段满枝只看他那张与姜全卿几分神似的脸，脑海中陡然浮现出白仲英的那通电话，“五皇子也是早有杀心，那日邀我姐姐游湖却硬要带上我，不就是想借此取我性命吗？如今倒是说的冠冕堂皇。”
那姜全玺却是陡然发笑，“段二小姐确是如京中所传，聪慧至极，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那日并非是要杀你，候府的嫡小姐死在我的船上，对我可没什么好处，不过想要试探确是不假，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段二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会与本宫的堂兄相识，想来大是因为你家三哥哥，有他在，本宫确实不好做什么手脚，于是只得作罢，放你离开，本宫原不想杀你，可你与那贱种非得将本宫逼上绝路不可，反正最后都是死，本宫只得拼死一搏，才有可能博出一条生路来。”
行，交代全了。
段满枝只松下一口气，看姜全玺身后不远处的树干旁飘起一抹衣角，就姜全玺这样？还争什么帝位啊？半点儿戒心也没有？他是怎么挤入竞争的行列的？
“游隼，绣眼，擒住…他？”
段满枝微愣，陡然看向自己抬起的右手，竟是能透过她的手掌看见此刻被她挡住的姜全玺身下的马儿，她的手…怎么透明了？
那姜全玺尚且没瞧出异样，听段满枝此话一出，顿觉有诈，注意力全然放在上方陡然跃出的两抹身影上，“你敢框我？”
他说罢，却是自马上飞跃而下，拔出腰间的短刀便直往段满枝面上扑。
段满枝现下还在因为方才手掌一瞬间的透明回不过神儿，待清醒过来时也只来的及后撤半步，堪堪避开要害罢了，却还是就此被姜全玺刺伤了肩处。
“小姐！”
“枝儿！”
“小妮子！”
待段满枝察觉到脚下的松动时已是来不及退开，山崖边的枯藤上覆了厚厚一层雪，像是多搭建出一块儿陆地似的，乍一看便与周遭积了雪的土地一样，难以分辨，却是往上一踩便会就此塌陷。
段满枝只觉脚下一松，已是失了重心，整个身体都在往山崖下掉。
在视线完全被遮挡前，她看见林中有许多人，其中还有泰安帝，身边的禁卫军正擒了几个男子扔在他面前，想来应该是姜全玺先前吩咐在林中的弓箭手，也好，不算白死。
游隼此刻已是极力朝她飞奔而来，却还是赶不上她往下掉的速度，再是绣眼擒住了姜全玺，然后是他三位哥哥先后而来，身后还有段振儒，面上惊恐，她还是第一次见她爹爹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半点儿没有宣平侯的威风，好在柳氏不在，不然可得晕过去，还有胡窕蓉，生生软下腿来，想是吓着了。
段维柏没抓住她，生生顿在了山崖边，依旧伸出一只手，她听见段维霖的嘶吼以及狠狠砸在姜全玺身上的拳脚，还有怒骂左清霜的声音，看来她三哥哥是被拦住了。
段满枝的右手本能的往上举，再次看见陡然透明的掌心，他看见另一边被灌木丛覆盖的崖边，游同想整个趴在地上，与他二哥哥几乎一个姿势，惊愕的与不断下落的她对视一瞬。
“别过来！”
段维柏依旧看着崖下的方向，制止身后大片靠近的脚步声，他看见段满枝的身体落到半空便开始变得透明，随即逐渐消散。
她不是落下了山崖，而是在下落的过程中凭空消失了。
“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