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荒唐透顶
段维柏见她四下张望，动作又不敢太大惊动了段维宽的模样，只觉好笑，随即附耳在她身边，“找什么？”
“大姐姐怎的不见了？丢了几时了？有没有人陪着她一道儿呢？”段满枝嘴里点心嚼了一半儿，说话含含糊糊，噎得慌，赶忙接过段维柏递来的水小抿一口。
“无需担心，昭儿现下想是与五皇子在一块儿，你与十一皇子离去不久，她二人后脚便离去了。”
段满枝闻言顿时一惊，手里的点心都捏碎了一半儿，“五…五皇子？”姜全玺？按理说，段满昭没进过宫，与姜全玺应当是从未见过的才对，她更是不会主动邀约男子出去走动的，那便只能是姜全玺过来请了段满昭，难不成与姜全卿一样，是为了拉拢候府的势力？也难怪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了，这般默契，若非是知晓姜全玺向来看不上姜全卿生母的出身，她都要以为这两人是商量好了，一个接近她，一个接近段满昭，成不成不妨事，拉拢一个是一个，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段满枝现下顿时便在心里头打鼓，要说姜全卿，不被待见之时可没少受姜全玺的奚落，如今有了扳倒他的把柄，他是绝对不会对其留手的，若是此番她大姐姐对姜全玺无意便罢，若是有意，那她究竟是要选段满昭还是秋桑呢？真是头大！
段维柏见自家妹妹面儿上不知为何顿时愁楚，当下又不好尽数问个清晰，便只好转移了话题，“枝儿上回在我书房之中看过的那副床弩图可还记得？”
段满枝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
段维柏笑了笑，“如今已是命人照着图纸在做了，到时若是完工，便请枝儿一道过去试试它的威力如何？若是有何不妥之处，也可让枝儿你提点一二。”
段满枝如此一听，陡然想起那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三弓床弩图，顿时更愁了。
午后将近酉时，太阳将将快要下山的时候，教场上的比赛方才尽数落幕，看台之上人群缓缓往外流去。
段满枝这会儿才见段满筝自远处兔子似的跑来，下午刚刚换好的衣裙现下竟是又勾破了，如此还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那小丫头身后这会儿跟着一道儿跑来的竟是嘉志伯爵府的穆学娇？一样的勾破了裙摆，脑袋上插着几根细碎的枝子，膝盖也湿了一片，也不知是跑去何处疯了。
段维柏见此立马敲了敲段满筝的脑袋，侧边的看台上，穆秉录亦是冷着脸，磕了穆学娇两个脑瓜崩儿，那伯爵府的小姐吃了痛，顿时揉了揉脑门儿，条件反射的便朝段满筝方才跑去的方向看，许是想瞧瞧她家的哥哥或是姐姐是否也是这样教训她的，可谁知这一瞧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只见那下午跟她一道儿闹腾了半晌儿的小丫头竟是乖乖站在宣平候府的二少爷段维柏的跟前，蔫儿蔫儿的被敲了两下脑袋，身边站着的是宣平候和候夫人，还有大少爷段维宽，三少爷段维霖，大小姐段满昭，还有那个一早还跟她有所过节的段家二小姐段满枝！那邋遢似小野猫的丫头片子，竟是宣平候府的三小姐！这世道当真是要翻了天了！她竟是与那段满枝的亲妹妹在园子里头闹腾了一下午？
许是因为穆学娇的眼神太过惊恐，以至于便连穆秉录都有些戒备的朝身后看去，却只见宣平候府一家子站在一块儿，围着中间一个小丫头正教训呢，倒是没看出有哪点儿值得她家妹妹露出这般骇人的神色来。
“看什么呢？”穆秉录敲她的脑袋，拔了她头上的枯枝，不禁皱了皱眉，“都多大人儿了？哪儿来的这一头草？还当是在陵阳呢？”
穆秉录一低头，也不知自家妹妹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却只见其扯出一个极为僵硬难看的笑容，一扭头，竟是在与那方才还被教训着的小丫头打招呼，穆秉录顿时一愣，两头看了看，“认识？”
穆学娇连忙摇头，收了笑意，拉着穆秉录便要走，“不认识，哥，咱们走吧，时候不早了，爹爹和母亲还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呢！”
穆秉录却是笔直的站在原地，任她怎么拽也挪不动半分，亦是绷着一张冷脸教训她，“既是认识，那么怎么也该过去打个招呼再走，这是礼数，母亲教你的那些规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穆学娇闻言顿时泪流满面，自身后扯着自家哥哥的衣裳，却是阻挠不了其大步流星的去，只道想要就地打个洞钻进去的才好。
“晚辈穆秉录，见过侯爷，候夫人，还有诸位少爷小姐。”说罢，硬是拽出身后藏的死死的穆学娇，“这是舍妹穆学娇……”
还不等他说完，段满筝便自段维柏身后跳出来，拉着穆学娇的胳膊扯到跟前儿，面上笑的灿烂，“爹爹，这是今日筝儿刚刚交到的朋友。”随即又扭头看向穆学娇，“原来你叫穆学娇啊！我叫段满筝，你唤我筝儿便是了！”
段满枝暗自掩面，她这妹妹当真是天真无邪，全然看不出自家哥哥姐姐的面色早已尬的绷不住，还有那穆学娇，瞧着像是下一秒便要哭出来似的，也亏得她们俩一个比一个心大，玩儿了一下午，竟是连名字都还互相不知道呢。
“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段满筝努了努嘴，戳了戳穆学娇的小腰儿，直捅在她的痒痒肉上。
这死小孩儿！
穆学娇咬牙，硬是低头朝段满昭和段满枝陪了个不是，“今日学娇所为并非本意，尽是受了小人挑唆，方才冒犯了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望诸位见谅。”
段满筝这般一听，终是明白了刚才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顿时松开了穆学娇的手，遂又扭头看向段满昭，“大姐姐，怎么回事儿？”
段满昭只摇了摇头，摸了摸段满筝的脑袋，“无事，一场误会。”
段满枝听罢，只得也朝段满筝点了点头，既是她大姐姐都说无事了，她还能计较什么呢？
穆学娇见此，微微诧异，迎上段满筝怀疑的目光，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却听身后一道不轻不重的女声儿缓缓传来。
“请问哪位是宣平候府的二小姐？莺贵妃有请。”
段满枝闻言，看向穆学娇，眼中些许欣慰，这人儿可算是做了一回好事儿，可谁知那穆学娇只羞红了脸，显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三两步跑去便跟那女使一通解释，看的段满枝心惊肉跳的，生怕去不了那穆环怡宫中。
好在那女使是个忠心的，只听自家主子一人吩咐，几番下来，还是将其带了去，连同穆学娇一起，余下的人便只好先行去宫门口处等着。
现下二人一同走在皇宫大道里，前头正是那女使领着路，段满枝只在心中暗暗盘算，她为了这一趟先是激怒穆学娇，后又早早在心里头编排好了说辞，只道替游隼多争取些时间，让他在那穆环怡宫中多转转，好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虽说关于白先生的案子，她家大哥哥已是极其仔细的在那周遭取过证了，却并无发现，但段满枝还是想要亲眼验证一番才肯放心，还有那见了白先生最后一面的小女使，若是有机会，问上两句自是更好。
段满枝这头正计划着呢，全神贯注的，全然不觉这一路下来那身边的穆学娇已然偷瞟了她好几眼，直到最后竟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了，半点儿也不避讳。
“看我做甚？”段满枝被其吓上一跳，话说这穆学娇如今年岁比她大些，该是差不多到嫁娶的年纪了，竟是被她这一眼看的慌了神去，果然，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容易心虚。
“没什么。”那穆学娇扭头，轻哼了哼，随即又暗自嘀咕，“只是没想到你竟不像传说中那般跋扈娇蛮，倒还挺…明事理的。”
段满枝却只笑，“传说？你上哪儿听的传说？我怎么听的都是外头说我如何贤淑稳重，端庄大方呢？与你听的倒不是一个版本，想来这传说也是分人分份儿传的。”
“你！”那穆学娇闻言顿时跺了跺脚，“好不要脸！”随即又正了神色，“只是我这人敢做敢当，今日确是我的不对，我于你赔个不是，不过你打也打回来了，算是扯平，谁也不欠谁的。”
这小丫头倒不是个胡搅蛮缠的，段满枝只笑，点了点头，“成。”
二人便这般异样和谐的一道儿进了穆环怡宫中，穆学娇却是陡然止了她的步子，段满枝不明所以，只见其先行进了去，独留她一人在外，直过了小半刻方才出来，却是挽起她的胳膊便打算带她离去了。
“何意？”段满枝有些不明就里。
那穆学娇却是扬了扬下巴，求夸似的，“自是替你与我姑姑解释了一通，说那尽是我误会所致，与你无关，现下你我二人已然和解，无需再叨扰她了，如此这般，你便再没的什么由头说我的不是了吧？”
哈！她还得谢谢她呗？
段满枝只愕然，却是被穆学娇一路拽着离了开去，这可是她冒着给候府束敌的风险好不容易才换来的机会，竟是就这样被化解了？如今满腹说辞无处言去，尽是憋在了肚子里，她在那穆环怡宫中统共就站了不到十分钟，也不知游隼能不能找出个所以然来。
回去的路上，段满枝整个儿坐在马车里头都有些郁闷，全然顾不得仪态，只掀了一角帘子吸着外头的冷风，好散一散她现下满肚子的怨气。
段满昭却只以为她是在莺贵妃那处受了委屈，却又怕爹爹和母亲担心，于是才一路憋在了心里，自是与段满筝面面相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好。
段满枝越想越有些气不过，陡然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径直落在段满筝身上，她今天非得找个替死鬼撒撒气不可！
“二…二姐姐？”段满筝瞧她这般，不禁往段满昭怀里缩了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觉得她二姐姐现在很是危险，恐怕一点就炸。
“你今日一整天都做什么去了？早上不见人，下午也不见人，还勾破了两套衣裙，尽是跑去何处撒欢儿了？”
“我……”
“你最好老实交代，要不然我非得让母亲罚你跪祠堂去！”
段满筝一听这话，顿时两眼一红，无助的看向自家大姐姐，段满昭却只笑，看了看段满枝，便知其是有意为之，故意吓她呢，随即又看向怀里的段满筝，点了点头，意思是从实交代，便可免了责罚。
段满筝只好吸了吸鼻子，老实巴巴儿的，“我不过是在澄净园时，陡然瞧见一只白净的小猫儿，便想抓着它玩儿，谁曾想那猫儿溜的飞快，我便只好去追它。”
“然后呢？”段满枝眯眼看她。
段满筝顿时有些心虚的揉了揉鼻子，然后？自然是一路追着那猫儿离去，那小家伙身量小，到处钻，她人小腿短，跨又跨不过去，便只好学着那小猫儿一道儿了，于是衣裙勾在了灌木丛中，胡乱一扯便是七八个洞，待她挣脱出来，自是满头的枯枝和杂草，她午膳时回去可还细细整理了一番呢，不然更甚，怕是要将她当成是哪里溜进来的小叫花子。
至于下午，她自是坐在看台之上越想越气，区区一只小野猫，竟也能将她耍的如此狼狈，于是她趁着众人说话之际悄悄的便溜了去，原是想回澄净园找找，却不想竟是在半路便瞧见了，她自然是扭头就追，追着跑了好半晌儿都抓不到，直到遇见那穆学娇，陡然出现时挡了猫儿的去路，她见状，自是大吼一声，唤她帮忙抓住！
那穆学娇的性子是合她的胃口的，当即撸了袖子，一把便抓住了那小野猫，于是二人一整个下午便在那园子里头逗猫儿玩儿，没看住时跑了便又抓回来，如此反复，自是又被勾了一身的破口子，便连那穆学娇也被插了满头的杂草，直待二人回过了神儿，看看时辰，竟是都快要结束了，这才匆匆赶了回去。
段满枝听罢，只道险些要掐着人中方才免了晕死过去，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竟是在这宫中逮了一天的猫儿玩儿？她段满筝也便罢了，那穆学娇如今都能嫁人了，竟也这般荒诞，也亏得今日宴会热闹，人来人往，居然没人私下议论，在那园子里头瞧见两个疯癫的钻灌木丛玩儿，当真是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