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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国钧闻声立刻轻轻地将窗户掩上,回到自己的被子旁边,把上衣的纽扣解到胸口,做出一副正要脱衣服躺下的样子,这才低声应道:“没睡呢,你有什么事吗?”

听见郝国钧的声音,门外的王广田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紧张,动作又轻又快,从一旁的抽屉里熟练地摸出一盒火柴,划燃后点亮了房间里的煤油灯,做完这些,王广田走到郝国钧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倒也不怎么讲究地上干不干净。

他的眼神在虚掩的窗户上停留了半秒左右的时间,似乎在思考这窗户之前到底开没开,但想了想又摇摇头,转过身来看向郝国钧,颇为严肃地对他说:“你千万不要在晚上到外面去,更不要好奇外面的声音,郝警官,请一定要记住我的忠告,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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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广田没有往下说,同时他的眼神也从郝国钧的脸上移开了,似乎后面的话是什么可怕的恶魔。

“外面那到底是……?”虽然王广田刚刚才告诫过他,但是郝国钧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王广田的老婆在这里的话他是绝对不敢问的,但是对于王广田不一样,这个并非长夜村土生土长村民的人对村子里的禁忌没有那么高的敏感度。

王广田上下嘴唇翻了翻,他很犹豫。

郝国钧看出了王广田的犹豫,他不急着催促,王广田既然在睡下之后又突然来自己的房间,那一定是有话想说的,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终于,王广田说:“那人姓白,是个疯子。”

“怎么个疯法?”郝国钧比划了一下,“因为他深夜还在外面鬼哭狼嚎吗?”

“那可不是鬼哭狼嚎!”王广田面色一变,连连摆手,似乎郝国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能让他吓破胆,“那是……那是他在喊他老婆,他老婆是只妖怪。”

听到妖怪的时候,郝国钧刚刚提起来的心顿时放了下去,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没想到只是妖怪而已。

“为什么要在半夜喊?”

“因为他老婆……”王广田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躬下身去,往郝国钧那边靠了靠,以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因为他老婆被夜晚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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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广田的这句话似乎有着诡异的魔力,原本放下心去的郝国钧竟感觉四周有了一丝寒意。

“他老婆就是因为半夜出门才……?”郝国钧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王广田说那个姓白的家伙的老婆是被黑夜吃了,但真实情况肯定不是那样,郝国钧越来越好奇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了。

王广田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在害怕什么,郝国钧不知道,也许是在害怕被发现,也许是别的什么。

“但是他不是没事吗?”郝国钧一下便切中了重点。

那个姓白的男人看上去也不是第一次在深夜呼喊他失踪的老婆了,就连王广田和其他村民都见怪不怪的样子,那么那个姓白的男人又是怎么逃过黑夜的吞噬的呢?难道说那黑夜中的危险只会吞噬妖怪而不会对人类感兴趣?如若不然的话,那他的存活岂不是让夜晚不能出门的禁忌不攻自破了?

王广田好像早就猜到了郝国钧会问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他在祠堂里住,老祖宗保佑着他。”

“祠堂有这么大的神力?他为什么能住在祠堂?”郝国钧有些疑惑,在他眼中,那座祠堂不过就是一间有些破破烂烂的屋子罢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在我来这座村子的时候就已经住在祠堂里了,当时还有他的老婆在。”

对于王广田的不知情,郝国钧也是早有预料,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外来者,这个看似平和的村子藏着许多连本地人都不清楚的秘密,真正想要搞清楚的话,或许去问一问村长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王广田也起身准备离开了,他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再一次严肃地对郝国钧说:“千万不要出门,也千万不要好奇,千万。”说完,他快步离开了郝国钧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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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的火焰在轻轻摇摆着,将郝国钧的身影映照在土砖墙上,看上去就像是身形怪异的暗夜行者。

郝国钧幽幽地凝望着那盏煤油灯,脑海中重复着王广田对他说的话。

千万不要?

怎么听怎么像是“一定要”啊。

郝国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长长出了一口气,王广田话里话外都在警告他不能出门,不能好奇那个姓白的男人,但是他何必那样不断地重复,这岂不是多此一举?而且他在离开房间之前还没有熄掉煤油灯,这才是真正让郝国钧起疑的地方。

长夜村是一个几乎封闭的小村落,煤油这种东西在这里也是有限的物资,用一点就少一点,想要补充,就得等到下一次去县里赶集的时候才能托付赶车的人帮忙带一些,王广田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岂能不清楚这件事?他不明白物资的重要性?不可能的。而且半夜点灯的行为在村子里显得像是一个异类,如果被发现,第二天肯定会被斥责。

于是,郝国钧非常怀疑王广田的真实意图是暗示自己可以拿着煤油灯出门,煤油灯的光芒虽然黯淡,但也足以保护自己不会被黑暗完全吞没。

但是他为什么会想要自己出门,又多次重复提到不要好奇那个姓白的家伙呢?

郝国钧的目光随着摇曳的火光落在了墙壁接近地面的地方,他突然发现那里竟然有划刻的痕迹,大约在距离地面半米左右的高度上,刻痕深浅不一,郝国钧在地铺边看不仔细,索性端起煤油灯走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照耀在土砖墙上,斑驳的墙壁随便一抠便会莎莎地掉下土渣,若是用木棍或是别的坚硬物体在上面划刻的话更是轻易就能留下痕迹,郝国钧注意到的那些痕迹大概也是这么来的,但那并不是他刚开始猜想中的什么神秘暗示或图案,而是笔触非常稚嫩的几副简笔画,从中甚至可以看出全国通用的幼儿绘画技巧的痕迹。biqμgètν.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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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王广田的孩子画的?郝国钧的手在那些刻画上摸了摸,刻痕粗糙干裂,和附近的墙壁质感没有任何的不同,这说明这些刻痕起码不是近期才形成的。

也许是一年前,也许是两年前,从这个高度来推断应该不会超过五年。

可是,王广田的孩子在哪里呢?

答案不言自明。

郝国钧默默转向了那扇虚掩的窗,窗外的幽幽夜色就像是沉默的老者,从不轻易吐露自己的秘密,只会在有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才伸出手去将对方挽留下来。

可是这一挽留,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此时,窗外又响起了那如泣如诉的喊声,声音像在山巅响起,又像是就在窗户根下发出来一样,那位姓白的男人还在茫茫夜色中呼唤自己失踪的夫人,郝国钧不知道他是每天都会这样还是偶尔才出来喊一次,但总之既然被他碰上了,又正好王广田暗示他可以端着煤油灯出去,那郝国钧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观察者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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