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坐成一圈，都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霍北谦平复下心情，冷静询问：“这副对联是哪里来的？”
孟念慈整个人微颤着，躺在霍屹安怀里。
霍亦瑶说：“我和妈妈去超市买年货，在出口写对联的地方注意到的。”
超市？
那是四处都是监控的地方。
霍北谦：“有监控吗？”
“带回来了。”
如果是平日，霍亦瑶一定会惊讶自家哥哥怎么猜的这么准，但现在，谁都没有闲心关注这点。
霍亦瑶拿出手机，投影到大屏幕上，点开拷贝到里边的监控。
将霍亦瑶和孟念慈在超市看到的画面完整地播放了一遍。
孟念慈重温监控，整个人不可抑制地低低抽泣起来。
而霍家的另外三人，当霍北谦、霍南承和霍亦礼看清监控里写下福字的那个人时，瞳孔惊人一致地瞪大。
霍姽！
霍姽是霍矜。
怎么可能？
三兄弟目光震惊，胸腔起伏剧烈。
尤其是霍亦礼，他曾霍姽这么近距离接触过，都没有发现她是霍矜的可能。
他们六人刚穿越来时，虽然年岁小了些，但样貌身形全是与在东祁国时一模一样。
随着年岁上涨，他们成年，已然和前世霍家落难时长得别无二致。
他们一家人都未曾改变面貌，为何霍姽，哦不，霍矜却是另一副面孔？
霍家三兄弟神色沉思，透着困惑。
良久，霍北谦沉吟：“这对联上的字迹是矜儿的，但那张脸却不是矜儿。有没有可能，只是不同人相似字迹？”
这也不无可能。
万千世界，有长得相似的人，就有相似的字迹。
“还有，”霍北谦顿了会，谨慎道：“如果霍姽真是矜儿，为什么她不和我们相认？
是没有记忆了，还是不愿意……”
当霍北谦讲出后面那句话，霍家六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呼吸滞住。
若说霍矜穿越而来，丢了记忆，他们可以慢慢让其想起，亦或者就这样一辈子默默陪在她身边。
可要是不愿意……
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
毕竟上辈子，是他们对不起霍矜。
霍家大好男儿，没一个有用，竟让一介女流代父从军，上了战场，丢了命，换他霍家安宁前程。
而直到霍矜战死一年以后，他们才知道霍家以后的光明，都是霍矜多年的布局。
原来她早就料到霍家气数已尽。
当朝皇帝生性多疑，手段残暴，像霍家这样不仅有个受百姓爱戴的霍大将军，长子二子分别从武从文，行无差错，老三经商几乎垄断东祁经济命脉的家族，朝廷岂能容忍。
所以霍矜从前独自布局，在霍大将军和长子二子都未看清时，就以秘密身份与朝廷多位清官有所交集。
直到后来，小王爷崛起，也是霍矜在当中推动，才能助他成功篡位。
因为有霍矜的打点，东祁国改朝换代的过程相当顺利。
霍矜很有先见之明，虽知道小王爷也许不会像凌天池那般残暴无道，但她深知人心难测，还是椅坐高台之人。
她留下了霍家的爵位，但卸了兵权。
总而言之，能保证霍家存留的那一代一生无忧。
战乱结束，朝廷稳定下来后，他们确实是度过了四五年安稳的时光，才来到的这里。
却唯独失了霍矜……
让他们想补偿都没了人。
现在，如果对方真的是霍矜，有记忆，却不愿意认他们，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愿意认他们，他们却强行上去认亲，无疑是对霍矜的一种打扰。
霍屹安的嘴唇抖得厉害。
他怀里，孟念慈也伤心到落泪，死死地抓住霍屹安的衣袖，不敢面对到第二种结果。
霍北谦也意识到气氛的凝重，他缓缓道：“也不一定就是这样。”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先确认霍姽是不是矜儿。”
这句话瞬间让孟念慈激动起来，她从霍屹安怀里探头：“我们要怎么确认？”
霍北谦沉默。
除了滑雪场那一面，他和霍姽并不认识。
孟念慈望着二儿子，猜到他没办法，心头的火苗小了下去。
霍亦瑶突然看向霍南承：“三哥，苏婴不是和霍姽关系好吗？你让她把霍姽约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霍亦瑶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喊苏婴都这么顺口。
在今晚之前，她喊苏婴不是狐狸就是那个女人。
话落，霍亦瑶想起之前对苏婴的种种不敬与不礼貌，又摇头：“不行，还是你约苏婴出来，我亲自和她见面，顺便道个歉吧。”
霍南承点头。
他眼中的懊恼，不比霍亦礼少。
他清楚地记得，前两天在滑雪场，苏婴受伤，他看向霍姽的那一眼，是带有怒意和敌意的。
也不知道，如果霍矜还记得，当时会是什么心情。
霍南承不敢想。
当即他就掏出手机联系苏婴。
孟念慈是注意到了霍亦瑶话中提及的道歉，但她没空去细想，随着小女儿的话，她好像看到了另一道希望。
连忙看向霍南承。
也在这时，她才注意到，他的儿子女儿们，好像都认识这个叫霍姽的女孩。
霍南承还在发消息，孟念慈问：“你们都认识霍姽吗？”
读“姽”字的时候，孟念慈眉头微皱，觉得别扭。
因为，没有哪一户爱孩子的人家，会取这么恶毒的名字。
同音“鬼”字，这是在诅咒孩子啊！
这问题一出，霍亦瑶、霍南承和霍亦礼四人纷纷沉默住。
孟念慈眼神在四人扫过，最后落到霍亦瑶身上。
霍亦瑶被孟念慈那温柔的眼神拷打到受不住，缓道：“是认识的。”
“国庆假期，我和嘉瑜去嘉川哥的度假山庄，看见了霍姽。她箭术很好，两百米射程不在话下。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她握弓的姿势很像爸爸。”
这在那时，霍亦瑶自然没发现。
只是射箭馆的霍姽实在闪耀夺目，即便当时霍亦瑶对她不太认识，也是印象深刻，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有记忆。
稍稍回忆，结合她霍矜的身份，就会发现好些对得上的细节。
“还有……”
霍亦瑶纠结着要不要将下面的话说下去，但孟念慈却是急死了。
“还有什么！你说呀！别讲话讲一半。”
孟念慈平时都是不打骂孩子的好脾气，今天却是为霍姽急红了眼。
霍亦瑶心一横，说了出来。
“前段时间四哥冬令营，遇见了霍姽，齐洋哥还加了霍姽的微信。”
孟念慈锐利的眸光扫向霍亦礼，“你加了没？”
霍亦礼沉默半天，还是诚实道：“没。”
孟念慈：“没用的废物！”
霍亦礼摸了摸鼻子，没反驳。
因为，他觉得母亲讲的有道理。
霍矜就在眼前，他却没认出来。
“还有，三哥的女朋友是霍姽的好姐妹，前两天我们还在滑雪场见面了。”
霍亦瑶秉着要供就要全部供出来，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孟念慈的目光还没从霍亦礼身上收回来，又听到一个惊天爆炸消息。
她咻地一下射向霍南承，“你有女朋友了？”
霍南承还没应声。
孟念慈：“你女朋友是霍姽的好姐妹，你跟霍姽熟吗？”
霍南承挠了挠侧脸，也诚实道：“不熟。”
“也是个没用的废物！”
霍南承：“……”
他是个不会辩解的人，并且也觉得，母亲说得没错。
四个子女，还少一个。
孟念慈扫向霍北谦，“北谦，你……”
“妈，我没有，我不熟。”
霍北谦连忙说。
其实，就在刚才，霍北谦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锦瑟走廊里，他和剧组的人往前走时，侧边包间出来一行人。
当时虽然擦肩而过，但他看到了一双很特别的眼睛，不仅是好看，还觉得熟悉。
前两天，他在见到霍姽时，也有这种感觉。
当时他形容不上来。
直到今晚，霍姽就是霍矜，这个念头充斥着脑海，他突然就明白了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但这事霍北谦肯定不会傻到说出来。
孟念慈本来还想骂两句，结果二儿子说没见过，不熟，她也无话可说。
到喉咙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
从超市回家，伏渊就极其顺便地钻进霍姽家。
美名其曰：想当他家的厨子。
也不知道伏渊是在哪进修过，厨艺比起霍姽刚认识他时，进步了许多，至少能吊住翁如容的胃口。
饭后，伏渊将碗从洗碗机拿出摆好，很识趣地回了对面。
彼时，窗外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
霍姽和翁如容，还有宋暖三人坐在沙发上。
准确来说，只有翁如容是坐着的。
霍姽和宋暖身形都歪得不成样了。
落地窗外，万家灯火明亮，霍姽眼力好，还能透过窗户看到里边一家三口幸福地吃着饭。
翁如容缓缓说：“能跟你们俩坐在这里，看看窗外风景，真好啊。”
感慨时，她满脸柔软祥和，眼尾流露几抹贪恋。
让听这话的人，也分外珍惜这会的宁静。
霍姽心中微动，默了会，她道：“奶奶，等我稳定下来，会有很多机会。”
她没有说明年。
因为霍姽心底，也没有把握。
她心中有预感，有些事情很快就会到来，如风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