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慧念完,亭中响起叫好声。
“太好了!”
“我喜欢最后一句,唯它不羞牡丹名。这株绿菊最娇贵,正点了题。”
“刘姐姐画儿画得好,诗题得也好。”
“今日赏菊宴,刘姐姐当数第一,可以与廖方琴一较高下了。”
……
刘含真在一片赞美声中,再次看向周寒。
“李攸念,我承认,你口才不错。但是口才再好,也只不过是嘴上功夫。今天在这里的,都是大家闺秀。能称为大家,就不止要出身高贵,还要有真才实学,不是嘴上说说就算的。你可敢来与我一较高下。”
刘含真誓要找回刚才的面子。
周寒冷笑一声,“在这亭中卖弄笔墨,是与朝廷有益,还是与百姓有益?你们管这叫真才实学?不过是闺阁女子的浅吟低唱。”
“便是浅吟低唱,也要有得唱,总比某些人唱不出来的好。”殷慧嘲讽道。
周寒朝封紫燕行了一礼,道:“封姐姐带我来这儿,大概也想看我到底怎样?我要让姐姐失望了,作画吟诗也要情之所至,强迫不得。”
周寒说完,带着朝颜便往亭外去了。
“什么情之所至,不过是自己没那个本事罢了。”
“就是,跑得还挺快。”
“她毕竟是乞丐所养。我们就别‘难为’她了。”
……
一声声讥讽从身后传来。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她走了更好。我来之前,我爹说了,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与厉王的人保持距离。”
“对啊,听说这个李攸念是厉王派人送回李家的,所以连李少师都不敢认她。”
“她是不是李家的人,还不知道呢,没准就是厉王派来京城的奸细。”
……
“小姐,要不要我教训教训她们?”朝颜轻声问。
周寒停在八角亭前的台阶上,摆了摆手。她抬起头,向远处望去,在那处游廊下,玉娘正在与人闲聊。
周寒心思一转,转身又回去了。
周寒再次出现在亭中,所有人都诧异地闭了嘴。
周寒扫了这些贵女一眼,走到桌前,抽出一张干净的宣纸,将一支毛笔涮净,蘸下了御制松烟墨。
看着周寒在纸上刷刷点点,那一笔一势,绝不是新手的样子,这些贵女比刚才更诧异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谁也没有上前。
离周寒最近的封紫燕,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走了过去。当她看到周寒的作品,顿时呆住了。
其她人见封紫燕如此神情,也纷纷围了过去。当她们看到周寒笔下的成果,也皆观看无语。
刘含真看着亭中奇怪的气氛,十分不解。她不相信周寒能作得比她好,她只待周寒完成自己的画作,和她一较高下。
周寒轻轻吐出了一句,“完成了!”然后放下手中笔,离开了桌边。
周寒走到刘含真身边。
“刘姐姐,小妹献丑了。若有得罪之处,请恕罪!”
周寒说完,轻笑一声,带着朝颜走出了凉亭,这次没再停留。
“她画的真好!”
“足见功力。”
“怕是刘含真也不及她!”
“人外有人!”
……
贵女们小声的议论传入刘含真的耳中,她再也忍不住,奔到桌边拿起周寒刚刚画成的菊花图。
这是一幅极素雅的菊图,一块嶙峋的大石之傍,一丛白菊相伴而生。画的主体是用黑白两色构成,只在菊花的花蕊之处点了几笔橙黄。菊花的是白色的,画上的菊花艳丽而不媚俗,丰彩而见清雅,韵味不凡。
这时有人轻轻念道:
“心自清白身自芳,何用金玉赤碧妆。
可叹满园争春者,一朝霜至色尽凉。”
“她的字写得真好!”
“李攸念真是乞丐养大的吗?”
有人发出了真心的惊叹。
“可惜了,白菊在这园中再普通不过。她为什么不画绿菊?”
“你看她这首题诗。”
“可叹满园争春者,一朝霜至色尽凉。”
“这句是说,一旦霜降覆雪,任你什么红黄粉绿的花儿,还不都变成了白色。”
“我怎么觉得她是在反讽我们?”
刘含真拿着画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心里充满了怒气。原本她是想利用自己最擅长的画技,为自己扳回一局,没想到仍是被周寒压了一头。
“啊——”
刘含真恨恨地大叫一声,双手一动,便要将这张画撕了。
前面伸出一双手,制住了刘含真的手腕,让刘含真没有达成目的。
那人随手把刘含真手中的画夺了过去。
刘含真抬头想要骂人,是谁这么多事。当她看清那人的脸,立刻软了,弯腰行礼,“见过陈嬷嬷!”
这人是舒贵妃身边的一名亲信,皇宫里的陈嬷嬷。
刘含真虽是舒贵妃的外甥女,陈嬷嬷也没给她好脸色,她冷冷地道:“含真小姐,你是大家闺秀,该收敛些性子。”
“是!”刘含真不敢反驳。
陈嬷嬷说完,便将周寒的那幅画收好,离开了八角亭。
陈嬷嬷带着周寒的白菊图,朝舒贵妃休息的菊轩而去。
此时的菊轩之内,舒贵妃坐在中间,刘含真的母亲,坐在下首。
舒贵妃脸上并无笑意。她冷冷沉沉地说:“姐姐,我虽是刘家的女儿,现在更是皇上身旁的贵妃。我不求刘家有多为我挣脸,但起码不要给我找麻烦。”
“娘娘说的是,我们绝不让娘娘心烦。”
“含真这丫头真是让你惯得目中无人。一个姑娘家当谦卑慧柔。这一点上,她该学学李少师家的那个李攸念,人家就做得不错。”
“是我们管教欠佳,回去后,定当好好教训。”
舒贵妃摆摆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处置绿蕊了。但这个绿蕊,你家也留不得了,回去发卖了吧。”
“是,是!”
看自己姐姐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舒贵妃觉得教训得也差不多了。神色软和下来。
“姐姐,含真年岁不小了,找个差不多的人家,赶紧把她嫁出去。女大不嫁留成仇。京城中的好人家那么多,难道还挑不出个像样的。”
提到刘含真的亲事,刘夫人抬起头,眼中光芒闪了闪,小心地问:“娘娘,您不是正在给瑞王选正妃。”
“啪!”
舒贵妃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怒气上涌。
刘夫人赶忙像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