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京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秦霜也得以继续回到衙门里当自己的小卒，不再会有人来纠缠她，意图借她来与将军府攀上关系。
她在家歇了一段时日，连曾经的同僚都惦记着，萧千户便来念叨过，说是没了她，连抓捕逃犯的效率都没以前那么高，如今她能回去，无疑能帮上大忙，她的同僚们也同样的高兴。
为了庆祝，顾宝珠叫厨房买了一只羊，做了秦霜最喜欢的羊肉锅。
如今天气渐暖，吃羊肉锅未免太过燥热，但谁也没在意，秦霜更是停不下筷子，连吃了几大盘。所有人都放开了肚子，吃的肚皮滚圆。
晚膳后，秦霜去看望两个孩子，而后要早早睡去。她明日一早便要去衙门上工，对此期待已久，特地早睡来养足精神。
顾宝珠也吃的有些多了，与魏屹一块儿去花园里散步消食。
“若是燃哥儿在就好了，他还在家中时，与秦姑娘也能玩到一块儿去，若是燃哥儿在，定也会为秦姑娘高兴。”顾宝珠遗憾说：“只可惜，燃哥儿已经回家去考试，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
“很快。”魏屹说。
顾宝珠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也不快，哪怕是一切顺利，他从童生开始考，先考秀才，再考举人，等他再到京城赶考，还得几年以后。到那时，说不定连珩哥儿与珺姐儿都不记得他的模样。”
魏屹又道：“你若想他，再请他入京来玩就是。”
顾宝珠心动了一下，但又很快摇头。
“算了。”
“怎么？”
“他都与太孙殿下约好了，还为此发奋图强，若因我的缘故耽误了他读书的进度，就算燃哥儿不怪罪，我也是要自责的。”顾宝珠抿起唇，又笑起来：“等他到了京城，太孙殿下与他这样要好，定会想方设法把他留下，到那时，自然是多的是机会能见面。京城与江南离得甚远，书信往来便好，他应当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几年没见就忘了我。”
魏屹侧过头，借着月辉看她娇艳的眉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宝珠又忽地道：“也不知安宁公主如何了。”
她已经许久没提起这个名字。
与安宁公主的相识十分短暂，认识没多久，她便听说了安宁公主离开京城，后来更不知去了何处。太久没有提起过，也没有联系，顾宝珠差点忘了她。
只不过，前段时间京城阵阵风波，各个皇子手段百出，文武百官都在站队，连那些已经出嫁的公主也在背地里支持自己同胞的兄长。顾宝珠便忽然想起了她，以安宁公主的性格，若是她在京中，定也会掀起一番波澜，可她不在，也不知她如今在何处，又过的如何，可是否听说过京城的事情。
顾宝珠若有怅然：“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能够再见安宁公主一面。”
魏屹安慰：“会有的。”
“是啊。”她说：“我还这般年轻，未来还长着呢，总能够再见的。”
两人走的有些久了，顾宝珠又生惫懒，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
走到一半身边丢了个人，魏屹回过头看去，就见自己的夫人笑吟吟地站在原地，撒娇地朝自己伸出双臂。他微微莞尔，回身走了回去，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把人抱起，而是在她面前微微屈膝。
顾宝珠愣了一下。
她看了旁边的丫鬟们一眼，丫鬟们各个撇过头去，假装自己是个瞎子。她抿嘴一乐，便也提起裙摆，像孩童那样跳到了魏屹的背上。魏屹的肩膀宽阔，背肌也不硌人，他的手勾住她的腿弯，轻松将她背了起来。
“魏二哥哥。”顾宝珠凑到他耳边，悄声问：“我的奖励，你想好是什么了吗？”
魏屹喉结滚动了一下，慢步往前走去：“还在准备。”
“在准备？”顾宝珠猜测：“难不成，这样东西特别难寻？”
“嗯。”
魏屹：“你说了，若不叫你满意，你会生气。”
顾宝珠唇角一翘：“那是！”
话是这么说，可她恍然又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未生过他的气。
不像刚成婚时，二人处处有不合，她嫌他是个锯嘴葫芦，还嫌他不解风情，武将出身，直来直往。可不知不觉，她也渐渐习惯，他沉默是内敛，笨拙是直白，虽不擅风花雪月，却有滚烫真心，
久而久之，二人早有默契，就算魏屹口舌笨拙，她也能猜出他的心思，也不用再自顾自的生气。她总是知道，无论怎样，这个人一直将她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用她去试探猜测，如磐石一样稳固。
有的话说再多遍，也只是表面应付，有的话不必说，便已经铭刻在心。
顾宝珠心情愉悦了半晌，又忍不住心中好奇，凑回去问：“你要送我什么？”
“还不能说。”
“一点儿也不能透露？”
“若是早告诉你，你也是白高兴一场。”
“怎么会是白高兴？若那件东西得我喜欢，我便是从现在就开始高兴，只会比以后还要高兴的多。”
魏屹对她了如指掌，“你若现在知道，却得不到手，只会越想越烦，再发脾气。”
顾宝珠：“……”
魏屹还道：“再等之后，我将礼物送到你面前，你早已没了期待，自然也不会高兴。”
顾宝珠噎住。
还真被他说中了。
顾宝珠就是个这样的人。
她不满说：“你既不肯告诉我是什么，却又让我知道那是样难得的东西，岂不是叫我更加期待。等到时礼物送到我面前，岂不是更难叫我满意？我若不满意，你也是白忙活一场。”
“不会。”魏屹说：“你会满意。”
顾宝珠有点不信。
做了将军夫人以后，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京城那些商铺到了新货，还未呈上货架，便要先送到她面前过眼，她挑剩下了才会拿去售卖。一匹千金的织云纱，她拿来当垫子，龙眼大的东珠当弹珠，便是她养的猫儿，吃穿用度也比常人都好。还有什么金贵东西，是她没有见过？
再高，岂不是要比皇宫里的娘娘还高？
可就是宫中的东西，因着魏屹的缘故，逢年过节，总会赏赐不少下来，顾宝珠也见惯了。
就算是天下珍奇捧到面前，她或许会惊讶一下，却也不会高兴太久。魏屹是了解她的。她虽好美衣华服，但并不追捧，她提出要奖励，更是看中他的心意。
顾宝珠犹豫了一下，狐疑问：“你该不会要做什么违法乱纪、伤天害理之事吧？”
魏屹脚步一顿，眼底泄出几分无奈：“你把我想成什么？”
“那……”
“到时你就知道了。”
顾宝珠却不肯听，趴在他的背上扭来扭去，扶着他的肩膀要去看他的正脸。若非是魏屹背的稳，只怕二人要一块儿摔到丢上去。
打打闹闹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声，哭声嘹亮，是珩哥儿。
二人心头一紧，顾宝珠立刻从魏屹背上跳了下去，仓促之下没有站稳，险些摔到地上，好险被魏屹扶了一把。她急急忙忙往里冲，便见奶娘正抱着珩哥儿在哄。
难得的，平常与双胞胎兄弟十分默契的珺姐儿还趴在趴在榻上，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换做往常，双胞胎兄弟一哭，她定也会开始发出猫儿似的微弱哭声。
“怎么了？谁将珩哥儿惹哭了？”
顾宝珠将孩子从奶娘怀中抱了过来。珩哥儿是个机灵懂事的小孩，模样生的可爱，平时也是个乖宝宝，除了拉了饿了，从来不会大哭大喊，见着谁都会乐咯咯的笑，难得哭的那么可怜。他已经哭了好一会儿，此刻小脸蛋哭的通红，到了娘亲怀里也没停下，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可恨他还只是一个小婴孩儿，连告状都不行。
他虽还告不了状，可奶娘却可以。
奶娘说起来还有几分好笑：“是珺姐儿。”
“珺姐儿？”
顾宝珠转头，珺姐儿睁着圆润的猫儿眼，无辜极了。
魏屹也将她抱了起来。她趴在爹爹的怀里，扶着爹爹的肩膀，乐咯咯地露出无牙的笑脸。
奶娘说：“方才我将珩哥儿与珺姐儿放在一块儿玩，珺姐儿许是想与兄长玩，也不知怎么的，竟咬了珩哥儿一大口。”
“咬？”
顾宝珠低头一找，还真在珩哥儿的手臂上看到了口水的痕迹。再看怀里的小儿子，哭的又响亮又可怜。
她哭笑不得，珩哥儿出生时便比珺姐儿大一圈，两个孩子在一块儿玩，她还怕小孩手下没没轻没重，珩哥儿会欺负了珺姐儿。哪知道这么大一个小胖孩，竟然还被妹妹欺负。
难怪方才珺姐儿没哭呢。
顾宝珠把珩哥儿哄好了，才去抱珺姐儿。珺姐儿到了她的怀里，也依旧乐咯咯笑个不停。顾宝珠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还是个小霸王呢。”
珺姐儿咧嘴大笑：“呀！”
“也不知道是像了谁。”顾宝珠说：“看着貌不惊人，脾气竟这么大。”
魏屹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
顾宝珠没发觉，还在教训小女儿：“珩哥儿待你多好，秦姑娘拿来一只布老虎，他都知道先让给你，你做妹妹的，竟还反过来咬他？他一个拳头抵你两个大，也不怕他日后站起来教训你，到时候，你哪打得过？”
魏屹沉默地盯着刚哭嚎过一通的胖儿子，软乎乎一身肉，毫无威慑力，也不像记仇的模样，此刻止了哭声，便又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来看去，脸上泪痕未干，就已经露出了天真的笑脸。
顾宝珠对小女儿：“你瞪我做什么？我说错话了？”
珺姐儿许是被教训的烦了，蹬了蹬腿，要从她怀抱里下去。
顾宝珠还没教训够呢，哪里肯放，珺姐儿一个小孩哪里敌得过她这个大人的力气，被按着动态不得。小姑娘憋红了脸，一挥小拳头：“咿呀！”
顾宝珠眉毛一竖：“你还不服？！”
“咿呀！”
顾宝珠的脾气立刻来了。
她在家说一不二，岂容得一个小孩儿来打自己的脸，顾宝珠将珺姐儿放下，叫她乖乖坐着，虎着脸开始教训起来：“你这小孩儿，年纪这么小，话也不会说，脾气倒大的很！做错了事也不肯认，与我瞪什么眼？”
“咿呀……娘！”
“娘什么娘，我……”顾宝珠张口还想教训，忽而一愣。
屋中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本来四散在各处忙活着各自的事，这会儿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过来。
“方才珺姐儿是不是喊了娘？”
“珺姐儿会说话了？”
魏屹也凑了过来，双眸期待地看着小孩儿。
顾宝珠哪里还记得脾气，此刻眉开眼笑，凑过去逗孩子：“珺姐儿方才是不是喊了娘？娘没听清，你再喊一声。”
珺姐儿伸伸胳膊蹬蹬腿，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握着小拳头，往后倒了下去，在榻上四脚朝天。她撇过头，方才还咿呀咿呀地与娘亲对喊，这会儿却嘴巴紧抿，一声不愿意吭了。
“珺姐儿？好珺儿？娘的乖宝宝。”顾宝珠腆着脸哄：“再喊一声，再喊一声。”
魏屹补充：“还有爹。”
珺姐儿撇过脑袋，一个也不愿意搭理。
她虽是个小孩儿，脾气却不小呢，任众人围在一旁说尽好话，不吭声就是不吭声，半晌后，竟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握着小拳头想睡觉了。
顾宝珠无言以对，不由得道：“她这么小，哪来的这么大脾气？等长大以后，莫不是要成一个混世魔王？”
珩哥儿趴在旁边，乐咯咯的笑。
顾宝珠余光瞥见，忽而灵光一闪，将他抱了起来。
“珩哥儿，珺姐儿都会说话了，你会不会说？”
“咿呀！”
“娘，来，喊一声娘听听。”
“咿呀！”
顾宝珠拖长了音，耐心地教他。珩哥儿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张口却只会咿呀咿呀的叫唤，半个字也蹦不出来。
顾宝珠叹气：“你还是哥哥呢，出来的比珺姐儿早，体格比她壮，胃口也比她大，怎么还反过来被珺姐儿欺负？”
“咿呀！”
顾宝珠看着兀自咧嘴傻乐的小胖孩，忧心忡忡地道：“他不会是个傻的？”
魏屹：“……”
珩哥儿：“咿呀！”
或许是听懂了娘亲的诋毁，也或许是不愿意被双胞胎妹妹超过去，珩哥儿挥舞着小拳头，把脸蛋也憋的通红：“咿呀……咿呀！”
顾宝珠：“嗯嗯嗯。”
珩哥儿：“咿……娘！”
顾宝珠：“嗯嗯……嗯？”
她眼睛一亮，双眼放光地看了过去：“珩哥儿？”
珩哥儿很给面子，张口：“娘！”
“再叫一声。”
“娘！”
顾宝珠眉开眼笑。
魏屹也凑过来，粗糙的指腹去戳小胖孩儿的脸，柔声哄道：“喊爹。”
珩哥儿是个好脾气的小孩儿，对所有要求全都满足，含糊地喊了几声后，也憋出了一声“爹”来。
二人都是第一回做爹娘，也是第一回听到自己的孩子说话，此刻满心喜悦，无以言表，从眼尾眉梢泄了出来，好像连脑袋也变得愚笨，只知道围着孩子逗弄。
稚气的童声不时响起，含糊的喊着，只是孩童的精力少，没一会儿便开始发困，眼睛一闭，不再理会傻乐的爹娘，快活地打起了小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