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阿婆侧着脑袋，看着江川，“林子……长大了……”
江川一怔，他笑了一下，“是啊，长大了。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她肯定也长大了啊。”
江阿婆看着他，“林子，不上学了？”
阿婆的记忆力不怎么好了，时常会记忆错乱。她对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上高中那时候。
江川拍了拍江阿婆的手背，“阿婆，我们都毕业好多年了。”
江阿婆似乎有点不信，“毕业？没毕业，昨天还上晚自习。我还去接你了呢。”
江川抿了抿唇角，最终还是放弃了：“是啊，昨天还上晚自习了。地理老师还骂我们几个不求上进，让我们多写一套地理卷子。”
江川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被拉回到高中时代。
——
林雨汐高中并没有住校，初中那会儿是住校，高中而是在离学校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房子。林斌和苏萍没办法跟她一起住在那边，就只能让林雨汐的三叔和三婶照顾着她。
她三叔和三婶在那边开了一个餐馆，卖盒饭的。
江川那时候住的地方和林雨汐是同一个小区。
从那个老旧楼区到学校的路程需要10－15分钟。楼区比较老了，没多少人住。因为租金便宜，所以很多来打工的人都住在这边。
他们放学的时候都要走同一条路。
老旧的楼区，连路灯都不怎么明亮。
偶尔还会一闪一闪的，像极了鬼片电影里闹鬼的时候。
他们几个晚上搭伴回家的人，时常在那条路上追逐打闹，充斥着嘻嘻哈哈的笑声。
学校一周七天要上六天晚自习，除了周六不上，其他每天都要上。
住宿生上到十点半，走读生上到九点半。
他们是文科班，几个老师轮流看晚自习。一般都是在刷卷子，有问题就答疑。
所有科目里，地理是最头疼的。
起初他们觉得数学是最令人头秃的，后来发现地理是后起之秀。算什么经纬度，看什么洋流流向，洋流成因……
所以他们几个坐最后一排的家伙，一到地理晚自习，自动屏蔽地理老师。
还买了一副扑克牌，每周地理晚自习，就是集体斗地主的时候。
地理老师怎么能看不出来他们几个人在底下偷偷摸摸玩什么，只不过没说罢了。
江川地理学的很不好。
他、闫非、郑子规、陈潇潇地理成绩几乎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容林呢，大学霸，班级前二不动如山。
俞枋颜呢，班级前五不动如山。
林雨汐呢？
班级前十不动如山。
明明林雨汐玩的比他们谁都野，地理成绩也是一般般的水平，硬是能让自己停留在班级前十的位置，永远不动。
有一次期中考试后的晚自习，他和闫非一起还特地分析了一下林雨汐的成绩。
语文，厉害的要死，没办法，谁让人家作文次次五十五分起。
英语，从没下过一百三十分。
数学……也就是他们最佩服林雨汐的一项，林雨汐高一的时候数学考过一次37分，后来受刺激了，第二次考试直接飙升到90分，此后……一直卡在99分。
至于政史地三项……
呵呵，她就算地理再差，政治和历史也能6到飞起。
所以，她再怎么垃圾，除了地理老师也没人说她。
用闫非的话来形容林雨汐，“林雨汐就不是个正常的生物”。
林雨汐的生活，太过于随意了。她每天都在混日子，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似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能有个目标，暂且去奋斗着。
只有林雨汐没有。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陈潇潇想当个摄影师，郑子规想当个画家，俞枋颜想当个语文老师，容林想成为一个写小说的作家，闫非想一直跳街舞，他想能够唱歌……
只有林雨汐，默默看着他们，为他们每个人喊加油。
梦想这条路太艰难了，喊着口号那么轻松，踏下的每一步都如有千斤压顶。
每每撑不下去的时候，林雨汐就是指路明灯。
她有说不完的大道理，跟他们辨析是非，帮他们克服困难。
她像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发光的太阳，特别温暖热情。她骨子里就是一个特别善良且热心的人。
她是个好人。
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她看得更多，能说出来的都更多。
初时不愿意信她的话，回头又发觉，她说的都是对的，这才是最奇怪的事。
林雨汐似乎永远都不会错。
永远在一个正确的方向，告诉你正确的答案，指引你走向正确的路。
江川有一次和闫非一起约出去喝酒，那时候是上大学了，某一个寒假。
闫非喝的醉醺醺的，还不忘提起林雨汐：“你说，林子多奇怪啊。”
“怎么了？”他问。
“我就是突然发现，她好像永远都不会错似的。有时候不乐意听她说话，结果事实证明她说的都是对的。”闫非摇着酒瓶，“哪儿来那么多大道理啊。”
江川愣了愣，笑起来：“是啊，很奇怪。”
闫非撑着下巴，说：“她似乎也总是忘记，大家都是同龄人。永远都是她在照顾着所有人，而咱们，也像是理所应当一样。”
江川不知道闫非为什么突然有这些感慨。可是听了闫非的话，回想一下，似乎是这样的。
他们七个人，更多的都是被林雨汐照顾着。
林雨汐是那种，你是我朋友，我心甘情愿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一丁点都不藏私。
你是我朋友，我把我能给的全世界都给你。
好的太过。
好的太诚恳。
让他们这样内心稍稍自私一些的家伙，都会忍不住羞愧。
她似乎永远把自己放在一个位置，他们比她更需要人照顾。她可以把陈潇潇和俞枋颜宠成公主，可以把他们几个大男人训到无地自容。可以在某个阴雨天陪闫非一起喝酒，可以在江川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以援手，可以在郑子规绝望的时候拉他一把……
世界上怎么会有林雨汐这样的人呢？
傻不傻啊。
干嘛那么掏心掏肺对待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