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五一假期来临前夕。
上午课间操结束的第二节课下，江樾刚走出教室前往厕所的时候，突然接到魏明打来的电话，魏明在电话里语气焦急地说：“小樾，你赶紧来趟普仁医院，江董在公司突发心悸，现在在医院——”
‘抢救’二字没等魏明完全说出口，江樾‘啪’地一下把电话挂断。贝苒趴在课桌上正抄写笔记，下一秒就见江樾着急忙慌的扯出书包收拾书本，她顿有不解地问他干嘛收拾书包。
江樾很快收拾完书包，他临走前冲贝苒丢下一句：“帮我向老师请个假。”便匆忙的离开了教室。
“请假？”
贝苒整个楞在座位上，眼睛笔直地盯着教室门口来往路过的同学，她不知道江樾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替他向班主任请了个假。
江樾从学校匆忙离开后，贝苒回到教室座位上，她趁快打课铃间隙，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
【假已经替你向老师请好了。】
犹豫了会儿，她又发了条信息给他，语气小心地问：【我能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直到最后节数学课下，江樾都没回复她。最后节课结束后，沈渺同往日一样来到高三一班找贝苒和江樾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刚走到教室门口，正巧遇见贝苒从里面出来。
两人简单照过面，沈渺下意识往教室靠窗的位置看了看，问她：“咦，江樾他人呢？”
“他请假了。”贝苒轻声回道。
“请假了？”沈渺伸手挽着她的胳膊肘，一边朝楼梯口走，一边又问，“他是生病了么？”
“没有。”贝苒细细回想了下说，“他走的时候挺着急的，我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我给他发消息，他到现在也没回我。”
“说不定....”沈渺语气稍顿，“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贝苒眼睑不禁地垂下来，她在脑海里想了想，自我安慰地对沈渺说：“还是算了吧，万一他有事在忙呢。”
沈渺张口本想说点什么，但看贝苒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好吧。”
来到食堂打好饭，俩人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后，沈渺掏出手机点开微博的时候，正好刷到一小时前发布出来的劲爆新闻。
劲爆新闻标题上写着——【#江氏集团#江明忠被曝出偷税漏税高达2亿8千万，现已被警方逮捕拘留......】
“！！！！”
2亿8千万！
看到这条劲爆新闻，沈渺大为震惊地喊贝苒：“苒苒，江樾他们家出事了。”说罢，她把手机递给贝苒看，“他父亲被曝偷税漏税2亿8千万，已经被抓了。”
贝苒接过手机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微博上曝料出来的新闻，她心有不解地看着沈渺，诧异地开口：“江氏集团.....是江樾他们家的？”
“啊。”
对她提出来的问题，沈渺有一瞬的懵，她反问：“你不知道么？”
贝苒并不知道江氏集团是江樾家的，她诚实摇头回道：“我压根不知道。”
“不是，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他都没告诉你么？”沈渺问。
“他应该告诉我这些么？”
“......”沈渺瞬间哑口，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食堂周边人声鼎沸，贝苒把手机还给她，然后望着她的眼睛，问：“你知道这些，是林哲告诉你的么？”
莫名听到‘林哲’的名字，沈渺顿时尴尬了，她冲贝苒干笑了下，而后点了点头说：“对，是他告诉我的。”
这时，贝苒在脑海里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她脸色沉了沉，眉心不禁地轻蹙了一下，她语气平淡地回了句：“.....好吧。”
沈渺看她脸上的情绪有些波动，她轻咳一声，出声喊她名字：“苒苒，你要不要给江樾打个——”
“先吃饭吧。”贝苒没正面看沈渺，她低垂着眼眸，淡声打断道。
沈渺：“......”
吃过午饭后，贝苒独自来到学校顶楼阴凉处坐着，感受着热风带来的丝丝凉意。
在太阳闷热下，她摸出手机正准备给江樾打电话时，后者恰好发微信过来，是回她上条帮他请好假的信息——
【谢了。】
紧接着，江樾又补发过来一条，问她在干什么。
贝苒戳进对方聊天窗口，她点开微信相机对着前方被太阳暴晒的一块空地拍了张照片给江樾，并在输入框里进行回复：【在学校顶楼坐着吹风。】
【yue：一个人？】
【贝苒：嗯。】
【yue：好吧。】
贝苒静默的盯着手机聊天界面好一会后，她抿了抿嘴唇，意有所指地，带着关心的语气问他：【你还好么？】
—
另一边，医院高级病房里，空调适度不高不低，27摄氏度。
江樾背靠在沙发后椅，病床上躺着刚从死亡边缘抢救回来的江老爷子，他端着手机正要回复贝苒的时候，房门忽地被人推开。
在江樾目光注视下，魏明西装革领的走进来，他先是看了看病床上正昏迷不醒的江董，然后望着坐在沙发那边的江樾。
少年穿身浅蓝色的夏季校服，肤色冷白得有些过分，眉眼棱角利落且流畅，脸上露出淡漠的神情，眼眸漆黑笔直地盯着对方四十多岁的脸庞。
“魏叔。”江樾收起手机站起身，他淡声且有礼貌地开口，“这段时间，公司那边的事得麻烦你费点心了。”
魏明眼底闪了闪，笑笑接道：“您不说，我也会的。”
江樾两步走近对方，与男人视线齐平，他继而说道：“至于我父亲的事......”
江明忠突然被人曝出偷税漏税这事儿，江樾严重怀疑是郭梅做的，但他目前压根联系不到郭梅，也不知道她人在哪儿。
他话音稍顿，看着魏明：“他身边那个徐秘书今天在公司么？”
“徐秘书？”魏明眉心轻蹙，他想了想说，“她几天前就已经请假回老家了。怎么，你怀疑是她举报的江总？”
对魏明的猜疑，江樾不置可否，他低眸笑了笑说：“是不是她做的，得揪出她身后的人。”
“她身后的人？”魏明狐疑两三秒，眼眸忽地一怔，瞬间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她身后的人，不止郭梅一个？”
魏明不愧是爷爷精心带出来的人。江樾轻笑一声，没打算隐瞒地说：“我调查过她。”
魏明震惊了下：“你还调查过她？”
“不止我，江明忠也调查过她。”
江樾神情平静，语气缓慢地说：“她老家在渝州市、威龙县、平木村。她家境贫困，父母在她八岁那年因车祸双双离世，至此由五十多岁的奶奶带大。在法学院读大三的时候，她奶奶在医院被查出脑癌晚期，住院一两个月，因没钱支付后面高昂的医疗费用，她们不得不出院回家。”
“回到家没半月，就被一位好心人士出资二十万，让她奶奶继续回到医院接受治疗。但帮她的那个人，我始终查不到是谁，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所以，我能查到的，也就这些。”
听完徐秘书悲惨的身世，魏明没过多表现出同情的神色，他想了想，有些不解地问：“你说她一个学法律专业的，不去律所工作，怎么会想着来建筑公司上班呢？不仅成功当上你父亲的贴身秘书，还成了你父亲的情——”
“妇。”江樾眼不眨的替他把这个字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
魏明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
江樾：“......”
魏明临走前对江樾说：“董事那边有什么新情况，我再来医院向江董汇报。”
“嗯。”江樾点点头，轻嗯一声。
魏明离开病房后，江樾刚走到窗边，放在兜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曹律师打来的，他转身走出病房到安静的地方点击接听。
“查到了么？”江樾接起电话淡声问。
“查到了。”
曹律师在电话那头说：“并不是徐微，也不是郭梅，而是南大一名计算机系，在读研二的男生向税务局匿名举报的。”
“他叫什么？”
“方智铭。”
方智铭？南大，计算机系，在读研二。江樾低眸思忖几秒，冷声询问：“你查到他和江明忠有什么过节么？”
“至于他们有什么过节，得去问你父亲，或者去问方智铭本人才知道。”曹律师说。
“......”
江樾心烦地闭了闭眼，此时他真没那个时间去询问对方和江明忠到底有什么过节，他淡声松口：“这事儿，你帮我跑一趟南大，问他要多少钱，我都满足他。”
“......”
曹律师张口本想说点什么，江樾那边就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曹律师再次倍感无语，他西装革履的坐在办公椅上，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眼底禁不住地露出一抹隐晦不明的笑意。
显得格外阴戾，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计划，在脑海中里很快生成。
—
晚自习放学后，贝苒心事重重的回到家，发现云姨和周叔都还没回来，她卸下书包，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窝进沙发里，然后摸出手机给云姨打电话。
电话彩铃响了数秒钟后，对方这才接听起来：“喂，苒苒。”
“云姨。”贝苒嗓音莫名有些干涩，“你和周叔在一起的么？”
“在一起的。”简云打着电话站在KtV包厢门口说，“今天朋友过生日，我和你周叔在新摇篮KtV的。”
“哦。”贝苒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简云在电话那头说：“估计得凌晨十二点那些吧。怎么了宝贝，我听你声音有点沙哑，是不舒服么？”
“没有。”贝苒回答完后，又喊了声，“云姨。”
简云轻嗯一声，没说话。
贝苒低眸想了想，问：“你知道江氏集团今天发生的事么？”
“知道。”简云反问她，“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窗外夜色暗得简直不像话，客厅灯光明亮且谧静。贝苒举着电话在想要不要告诉云姨，江氏集团就是江樾他们家公司。
当时从沈渺口中得知江氏集团是江樾家的公司，贝苒瞬间震惊了好半晌，脑海里很快联想到江氏集团之前对周叔做的那些诬陷之事，她对江樾他父亲被曝出来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得很关心。
和沈渺对话的时候，她语气也淡漠了好几分。
客厅光线依旧明亮。贝苒沉默半晌，最终没把真相告诉云姨，她笑着回道：“没有，我就是问问。”
挂电话前，简云提醒说道：“你明天不是要和朋友去三亚旅游嘛，我在超市买了些零食放在你房间里，到时候你装进行李箱里带去三亚和朋友一块分享着吃。”
三亚.....
江樾估计这会儿正心烦，没时间去想明天要不要去三亚这事。
贝苒轻声答道：“我知道了云姨。”
挂了电话，贝苒点进江樾聊天窗口，中午她发过去的消息到现在江樾也没有回复她。她盯着两人聊天界面在想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于是，她脑袋像嘬鸡似的编辑文字问他：“明天三亚还去么？”
正要发送过去的时候，她瞬间清醒般的，果断删掉了输入框里的所有文字。她捧着手机想了又想，最终选择直接摁灭了手机屏幕。
—
深夜凌晨一点，贝苒半醒半梦之际，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地盯着昏暗一片的天花板好一会儿后，她这才伸手拿起电话一看，屏幕来电显示是江樾打来的。
贝苒那点困意瞬间清醒了不少，她支撑手肘坐起来，然后点击接听放在耳边，声音依旧温软的好听：“喂，江樾。”
江樾站在医院走廊窗边，望着窗外雅声一片的夜景，他举着电话静默半晌，出声喊她名字：“贝苒。”
“嗯。”
他带着抱歉的语气：“对不起，明天可能.......”
贝苒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笑笑安慰道：“没关系，我能理解的。我们可以等高考结束后，再去旅游也不迟。”
“贝苒，我——”
“你是怕我生气么？”
“有点。”
贝苒笑：“我有那么小气么？再说，谁家没点事呢。”
“你都知道了？”
贝苒迟愣了下，眼睑缓缓沉了下来，她低声说：“嗯，知道。”
那边江樾想了想，问：“是沈渺告诉你的么？”
“嗯。”贝苒没丝毫犹豫地轻嗯了一声，没说话。
江樾在电话那头深吸了口气，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向你隐瞒身份的，我只是——”
“江樾。”贝苒温声打断，“身份很重要么？我喜欢的是你的人，爱的也是你这个人，并不是你的身份。知道么。”
“我知道。”江樾的嗓音低沉地应道。
“所以，”贝苒安慰他，“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躺床上睡一觉，明天的太阳依旧为你而照耀。”
江樾轻笑一声，喊她名字：“贝苒。”
“在的，我永远都在的。”
江樾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谁让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江樾又笑：“那，那女朋友可不可给男朋友说句晚安？”
在他看不见的另一端，贝苒面容俏皮地拒绝：“不要！谁让你聊着聊着突然不回我消息的。”
话音落地数秒，江樾开口喊她：“看微信。”
“？”
贝苒拿下电话点开微信好友界面，赫然的看到江樾回自己信息了。
【yue：我挺好的。】
“......”
贝苒忍着笑意道：“好吧，看你态度还不错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你了。”
还大人有大量。
江樾笑了笑，说：“那你现在可以对我说晚安了么？”
“晚安。”
“没啦？”
“昂。”
“你还‘昂’？”江樾瞬间无语了，“你至少加个男朋友吧。”
贝苒突然觉得‘男朋友’这三个字有点肉麻了，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那我重新说。”
“嗯。”
贝苒：“......晚安，男朋友，祝您今晚睡个好梦。”
这会儿，江樾俏皮了下：“嗯，看你诚心祝愿的份上，我会睡个好梦的。”
“......”
贝苒：“嗯。”
“快睡吧。”
“嗯，你也是。”
......
和贝苒通完电话，江樾在窗边站了会儿后，来到寂静的安全通道处，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嵌在唇齿上。
黑色摩挲质感的火机匣子，‘叮地一声被拇指盖瞬间弹开盖帽，他指腹轻轻摩擦了下齿轮，虎口处‘咻’地一下蹿出漂亮的火苗将烟丝点燃。
点点猩红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的耀眼，与他此刻的心情相比，却有着不同的状态。
一根烟在无声的环境下很快燃烧殆尽，江樾抽完最后一口烟，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瞬间踩灭，然后转身开门离开。
医院走廊很安静，又狭长，江樾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兜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停下脚步掏出电话看是张妈打来的。他点击接听：
“喂，张妈，什么事？”
张妈在电话那头焦愁地说：“小屿这会儿哭着喊着找妈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樾，你现在能先回来一趟么？我实在招架不住他，他也不让我抱，还拿书砸我。”
此时的江樾比张妈还心烦，还焦头烂额。江明忠被曝出偷税漏税被警方拘留调查，爷爷也被他气得住院，现在还得回去哄江屿睡觉。
江樾从小到大来都没有现在那么身心疲惫过，想找人倾诉也不知道找谁倾诉，想哭也不知道找谁哭。他生在江家他没得选，江家的秘密太多了，这些秘密和责任犹如沉重的千斤顶，压得他几乎快喘不上气。
曾经他想，如果他生在普通小康家庭，会不会比现在好点。虽然小康家庭会为了柴米油盐争吵，虽然挣的钱不多，至少家庭幸福温暖，有爸妈陪在身边。
足矣了。
......
江樾骑车回到家后，原本哭闹不睡的江屿见到哥哥回来那一刻，他顶着绿豆大的泪珠，委屈巴巴的，赤着小脚从床上跑下来来到江樾面前。
江樾没有怪他哭闹不睡而训斥，反而温柔的将弟弟托举起来抱在怀里，直到把他哄睡着了，江樾这才有了点放松感。
深夜凌晨三点的风是真的有点冷，江樾在阳台抽完烟后，他换了身衣服来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张妈在厨房忙碌的炖汤。
“张妈。”江樾的嗓音透着满满的疲惫走近张妈，“你在炖什么？”
张妈转身望着江樾说：“我炖点鸡汤明天让司机给江老爷子送去。”
“辛苦了。”
“嗐，辛苦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张妈心疼的盯着江樾，“小樾，你是张妈从小看到大的，知道你心善有责任心，但你也别把自己整的太累了，该休息的时候休息。知道么？”
江樾露出温和的笑容，冲张妈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张妈斜睨他一眼，说道：“我猜，你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吧。”
江樾笑了笑说：“下午吃了点面包。”
“一个面包顶屁个用。”
说罢，张妈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鸡汤让他吃了再去医院照看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