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飞奔的快马上,楚宗宝的思绪又飘回了馥华楼,想起了上面那位妩媚的西域娇娘,还有刚才那销魂蚀骨的一幕幕。“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愤懑地抱怨道:“他娘的,被窝刚暖热就走了。”
钱大用听完,眼珠子顿时一转,急忙顺着说下去:“可不是,要不是冯将军盯得紧,咱们就算在城里玩儿上个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关系。”
听了这话,楚宗宝立即感觉自己的牙根儿都有些痒痒了:“这老匹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将军我看也是白当了。等小爷回到泰安城,定让父亲免了他的职务,打发他回家种田。”
一听到这里,钱大用的眼睛立即闪出两道亮光,赶紧煽风点火地帮腔:“就是,这冯守成当真是只会守成,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掌控赤谷骑军这十年,事事皆因循守旧,一点新举措都没有,简直就是毫无建树,一事无成。而且这人还是个窝里横的主,在军中对我等向来严苛,动辄军法伺候,但是在伊列人面前就立即变成了一个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真有辱我大楚浩荡之国威。”
“等着吧,待小爷回京之日就是这老匹夫完蛋之时。”楚宗宝越听越生气,然后转头看着钱大用,斩钉截铁地说道:“到时候这将军之位就是你的了,今后尽管跟着我,我保你有的是肉吃,有的是酒喝,有的是银子挣。”
这可把钱大用激动坏了,他立即朝楚宗宝抱了个拳,欣喜若狂地喊道:“末将定一心一意为王爷和世子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楚宗宝“哈哈”一笑,放声说道:“好!”然后神采飞扬地挥起鞭子抽打了一下胯下的战马。
“昂~”战马嘶鸣了一声,当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钱大用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神中透着热切和神往,仿佛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就在前方。
楚宗宝、钱大用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回军营。
进了军营大门,钱大用立即打马紧走两步,赶到楚宗宝前面。世子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在这里毕竟还只是一名最低级的士卒。而他则是堂堂的骑军都尉,在军中他还是要留些脸面的。军中都是一帮大老粗,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而且难听极了,句句都直戳你的脊梁骨,所以有些事做得还是不能太明显。
对此楚宗宝也毫不在意,毕竟这人现在对自己而言是有大用的,依仗着他自己才能在这蛮荒之地生活得更滋润、更舒服。
两人没走多远,就见迎面走来一支五人的巡逻队,队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楚宗宝一同被赶来此地的刑部尚书之子李继辉。
见到李继辉,楚宗宝整张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随即便打马冲上去,然后故意将马停在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同时嘴上也毫不客气,阴阳怪气地调侃起来:“哟,这不是尚书家的公子嘛,这是在干什么?保卫这骑军大营的安全吗?那小爷是不是需要感谢你啊,要不然小爷岂不是两个安稳觉都睡不好啊?”
李继辉则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也丝毫不跟他产生视线接触,任由他调侃戏弄。
“哼,废物。”又调笑了几句,见他如木头一般毫无反应,楚宗宝立即失去了兴趣,然后便索然无味地扯过马首懒洋洋地离去。
钱大用则悄悄地朝李继辉抱了一拳,然后才打马追上去。
其实他也有心巴结一下这位刑部尚书的公子,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多认识几个朝中大员当然是最好的。不过世子殿下一直与这尚书公子不对付,所以他也不敢做的太过明显,每次见了也只敢悄悄地点一下头或抱个拳。
待楚宗宝离开,李继辉继续在军营内巡视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你认真地做一件事时,总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李继辉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不知不觉中两个时辰的巡逻任务就这么轻松地完成了,和换岗的袍泽交接完就开心地回到了营舍。
此时营舍内一片漆黑,众人早已经沉沉地睡下了。这么多糙汉子挤在一起,房内的气味可想而知,况且现在天气还未完全转暖,还不能开窗通风换气,汗味、臭脚味及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气味混在一起充斥着整个房间,简直就是臭气熏天。
他记得自己初进营舍时,差点被里面的气味熏到呕吐,夜里睡觉时也要用被子紧紧地捂住鼻子,不过,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草草地脱掉铠甲、棉袄,摸着黑小心翼翼地爬进被窝。哪知刚躺下,刚才被楚宗宝羞辱的画面又清楚地浮现在眼前。
翻来覆去了一阵后,他的心不仅没有静下来,反而越发凌乱,连更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也一幕幕地闪进脑海。有他们“泰安四少”在泰安城吃喝玩乐的荒唐往事;有在花车大比现场起冲突的事情;有在监狱中痛哭流涕胆战心惊的事情;还有在这军营内苦心训练的事情。
这些事他记得异常清楚,仿佛都是昨天才发生过的,接着心里不禁生出一阵深深地感慨,既感慨以前的荒唐、无知,也感慨现在的艰辛、努力。
李继辉变了,或者说是痛改前非了,从以前的那个唯楚宗宝马首是瞻的跟屁虫,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个能吃苦、肯努力的赤谷骑卒。
这种改变除了源自那场牢狱之灾的触动,更因为一个人,这人就是楚宗宝,这一切还得从他们初到赤谷军营时说起:
当泰安府的差役押送着他们赶到赤谷军营时,营中的训练刚刚告一段落,闲下来的士卒正三五成群地挤在路边天南海北的闲聊着。
他们一行人从群中穿过的时候,顿时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皆好奇地看着他们,不少人还在那里指指点点,小声地嘀咕着。
想到自己今后就要同这些陌生的,而且看起来如凶神恶煞的糙汉子待在一起,李继辉立即感觉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楚宗宝也不比他强多少,也在不停地哆嗦着,一脸的惶恐不安的怂样,哪里还又半点“泰安四少”的跋扈嚣张。
所以在办理交接手续的时候,他们立即迫不及待地报出了自己的家门,好壮大自己的声势。
那个负责登记信息的士卒一听两人一个自称世子,一个自称尚书之子,当时就被逗地笑出声来,笑完立即站起来,准备教训一下这两个胆敢消遣他的毛头小子。
直到负责押送的差役纷纷挺身证明,他这才深信不疑,随即态度也发生了惊天逆转。
之后这个骇人的消息便以迅雷之势在营里传开了,一下所有士卒都知道了:营里来了两个背景顶到了天的人物。不过这也让他们感觉非常尴尬,这样的背景,谁敢上前去搭话?一来,自己跟人家一个地一个天,差得老远,要说话也找不到共同的话题。二来,他们也不知道如果上去搭话,需不需要先跪下来行个礼,如果需要那就麻烦了,都是从小地方来的,哪有人会这个。
楚宗宝倒是什么尴尬都没有感觉到,而且异常兴奋,没想到自己这个世子身份不仅在泰安城好使,在这鸟不拉屎的边疆也同样好使,不光在普通百姓面前管用,在这些野蛮的士卒面前依然管用。“权力果真是个好东西!”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惊人力量。
在楚宗宝到达军营的当天,胶东王府的管家也趁着夜色赶到了这里,同时带来了一箱金银珠宝和王爷的口信。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还有权呢,通过钱财和权力的双重加持,管家很快就替世子打通了营中的一切关系。
然后,世子殿下便在这遥远的塞外边疆,在这本该庄重、严肃、艰辛的军营里,依然过上了自由、闲散、舒适的幸福日子。
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的牢狱之灾后,本有心改变的李继辉在这荒凉、艰苦的军营内待了两天后,悔过自新的心思就立即被惨痛的现实冲散了。于是便腆着脸找到了楚宗宝,打算接着躲在他这颗大树下乘凉。
哪知当他小心翼翼地表明了投奔之意后,迎接他的却是一阵肆无忌惮地羞辱和惨不忍睹地打骂。
“哈哈,你又想投靠我了!?”楚宗宝冷冷一笑,随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叛徒,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缩头乌龟,废物。在泰安府你他娘的无耻地背叛了小爷,现在居然还敢找上来,居然还不知羞耻地让小爷罩着你,你他娘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骂着骂着把李尚书也给带上了,“你那废物老爹都是靠着抱上我爹的大腿才坐上尚书的位置,你这废物儿子竟然敢背叛我,你等着,等小爷回去了,一定让我爹将那老匹夫的管帽给摘了,让他继续在刑部做一个下等的杂役。”
似乎是觉得光骂不够解气,又一把将他推翻在地,骑到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脑袋“咚咚咚”得捶起来。没一会儿,又感觉手捶痛了,于是连忙站起来,用上了脚,对着他的肚子、胸口就是一阵猛踢猛踹。
见楚宗宝打人,周围的一众士卒立即围上来,本欲将其拉开,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又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这可是两个世家子弟之间的冲突,哪是他们这些寻常人能参与的。
后来直到等来了更高级别人物的出现,才终于有人敢上前将状若疯癫的楚宗宝拉扯开,要不然李继辉恐怕真得要被活活得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