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追上来了。”王老头儿长出一口气,“臭小子,跑得还挺快。”他抬起手臂擦了擦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珠,这一会儿的工夫差点把他吓出个好歹。
“王爷爷,我们眼看着就能追上这群胆小鬼,将他们赶尽杀绝了,你这是干什么?”萧虎这倔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不管了,也不等王老头儿解释,立即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质问起来。
“臭小子,还眼看着就能追上,望山跑死马,懂不懂。”王老头儿眼睛也是一瞪,“那段距离看着是不远,但也够你们追的了。”
“不就是追嘛,有什么好怕的。”萧虎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这一下都把王老头儿给气笑了,不过又立即板起脸,伸手往南边一指:“混小子,就知道追,就知道杀,脑袋都不知道抬一下嘛,现在就给我看看,那边是啥?”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转过脑袋向后看。
“看什么看,影子都快跑没了。”萧虎依然不能释怀。
李元吉立即出声提醒:“有完没完,别盯着那些骑卒了,看他们的前面。”他已经明白王爷爷的意思了。
“前边?”萧虎纳闷地抬起视线,看向更远的地方。看着天地相接的地方露出的一条淡淡的白线,恍然大悟:“那是?帐篷!”
“从路程推算,我猜那基本上就是契骨部了。”王老头儿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契骨部!?”萧虎不可思议地叫起来,“他奶奶的,跑了一天一夜居然又转回来了,真是他娘的冤家路窄。”
“确实是冤家路窄,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连你的老相识巴图温都来了。”李元吉淡淡地开口,说话的时候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依然犀利地注视着前方,盯着那帮身形渐行渐远的手下败将,很显然,对于他们的逃脱,他心里同样充满了遗憾和不甘。
“老相识?”萧虎看着李元吉,如坠云雾。
李元吉懒得搭理他,依然看着那群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
“什么!”萧虎终于想起来了,立即失声尖叫,“刚才巴图温也在这里!我怎么没看到。”然后立即瞪着李元吉,一脸的不开心:“你小子怎么不早提醒我,我与那人势同水火,不共戴天,你又不是不知道,碰见了我怎么也得去会会啊。”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李元吉并没有认出巴图温,只是觉得跟王爷爷对战的那个人有些眼熟,现在想起来,他觉得那人应该就是巴图温。
“会什么会,巴图温武功可不弱,绝对不是三瓜两枣就能打发的,要不然上一次你怎么差一点丢了小命呢。”王老头儿急忙插嘴。巴图温的武功属于大开大合,刚猛霸道之流,而且跟一般的小卒不同,明显有一番体系和底蕴,可不是说对付就能对付的,这一点他绝对深有体会。所以他感觉有必要提醒一下这愣小子,以免将来两人真的碰上了,他又要吃大亏。
“上一次,上一次是我疏忽大意了,才让他侥幸占了便宜。”萧虎立即强行为自己辩解起来,“再说了,这一年来,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刻都没放松,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吴下阿蒙了。再与他碰上,我定要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还想取我的小命儿?谁取谁的还不一定呢。”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服气。
“呵呵”,王老头儿轻轻一笑,强行终止掉这个话题,“行行行,你厉害,行了吧。”然后也不再多费口舌,立即看着众人,话锋一转:“都别在这里磨蹭了,赶紧赶回去,那边还有几个受伤的袍泽正等着我们营救呢。而且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恐怕过不了多久契骨人就会派大军过来围剿我们,救完人,我们立即跑路。”
“那帮人呢,就这么放过吗?这也太可惜了吧。”知道巴图温后,萧虎更不甘心了,“多好的机会啊,那可是巴图温啊,堂堂的契骨部王子耶,要是能把他杀了,对于契骨部来说,怎么着也能算是一记重创吧。”
“的确可惜,就差那么一点,就又是一场大胜了。”大伙儿纷纷附和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敌人从自己的眼皮子下面逃走,这滋味着实有些不好受。
“可惜个屁,现在这就不是大胜了吗?”王老头儿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人家可汗都被你们宰掉了,还想怎么着,还有什么可唉声叹气的,都赶紧偷偷地乐去吧。”
“什么!”听了这话,大伙儿立即炸锅了,然后立即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哪个是契骨可汗?”“谁杀的?”“我怎么不知道?”
孙渭立即跳出来,急切地开口:“王老,那个披红挂绿的是不是可汗?”脸上满是紧张、焦急。
“整片草原就属他最惹眼,不是他还能是谁。”
“哈哈哈!”孙渭突然仰天长笑,状若发狂。
“老孙,你疯了。”萧虎大为不解。
“疯了又如何?值了。”孙渭看着萧虎,一脸的傲娇,“告诉你们,杀那契骨可汗之人正是在下。”说着在自己的胸口上猛拍一下。
“是不是真的啊?”
“王老,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王老头儿立即没好气地回答:“我骗你们干什么,人还在那边躺着呢,不相信就自己过去看。”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萧虎立即插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很显然已经急不可耐了。
王老头儿笑骂一句:“你这小混蛋,凑热闹谁也没你积极。”骂完便开心地调转马头,大手一挥,振臂高呼:“走!”话音一落下,便猛抽战马,整个人立即如离弦之箭,急飞出去。
“驾!”众人当即兴高采烈地跟上去,昨天夜里才在契骨人的老窝内杀人放火,翻江倒海,现在又大破他们的骑军,而且还宰了他们的可汗,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战绩!
其中最激动,最兴奋的莫过于孙渭了,这家伙坐在马上嘴都要咧到耳根了。手刃契骨可汗,此等功绩,吹三辈子算过吗?一点也不算。
没一会儿,众人便又重新回到这片刚才激战过的战场,看着满地的刀、箭矢、尸体,闻着扑鼻而来的浓烈血腥,萧虎急忙捂住鼻子,怪模怪样地叫起来:“妈呀,这是我们干的?”
“别一惊一乍的,野狼河那次不比这惨烈?别说你忘了啊。”李元吉立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欸,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差点忘了,我们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萧虎立即“呵呵呵”得傻乐起来。
李元吉总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哪是惊吓,分明就是在变相嘚瑟得意,于是便没好气地转过脸,懒得搭理他。
王老头儿立即大喊:“立即散开,清理战场,全力以赴救治受伤的袍泽兄弟。”
“哗啦!”马还停稳,大伙儿便立即跳下去。大家穿得都是从铁勒部抢来的铠甲,形制样式跟契骨部的基本一样,所以必须要一个一个地仔细查看才行。
战战兢兢地连续翻看了十几具尸体,发现都是契骨骑卒,李元吉紧张到无处安放的心终于稍有缓解,他实在害怕看到那一幕。
不过,意外总是不期而遇,造化偏偏弄人,就在他的心弦放下时,一个熟悉的面孔突然闯进的眼帘,他心中一惊,大喊一声:“冯大哥!”然后一脸惊慌地扑过去。
这人正是冯尚志,昨天夜里亲手宰掉丁三儿的铁石骑卒,刚满二十三岁,年纪不大,不过从军已有三年之久。这三年来,他当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刀术,马术,射击术,样样精通。而且每次作战都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立过得大功、小功加起来已有十余件,在人才济济的铁石骑军内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实力可见一斑。
此时他正安静地躺在地上,脖子上挂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此时刀口内的鲜血已经干涸,只在身下留下一大片的触目惊心的暗红。
“冯大哥!冯大哥!”李元吉立即捧着他的脸,连声呼唤。
在军营的时候,李元吉和冯尚志并没有什么交集,两人丝毫没见过,相互陌生。但这一路走来,两人已经热络得聊到了一起。特别是冯尚志,对李元吉和萧虎真是没的说,一路上嘘寒问暖的,活像两人失散了多年的亲兄弟。
所以,现在见他变成这副模样了,李元吉不禁悲从心来,立即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呜呜呜”得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了李元吉的哭声,萧虎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他打眼一看,顿时愣住了,半天后才清醒过来,大喊了一声:“冯大哥!”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萧虎现在虽说只有十七岁,但在大楚,这个年纪已经足够当爹了,所以他曾暗暗告诫自己:你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今后可不能再哭鼻子。但是听到李元吉的抽泣声,两行热泪还是没忍住,“哗哗哗”得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