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百乘国北境荒凉的平原,带着刺骨的湿冷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余味。
伽耶大菩提寺方向的冲天火光与喊杀声,已在昨夜被远远甩在身后几十里。
四千一百名太平道骑兵,连同胯下那些喷吐着疲惫白气的坐骑,沉默地散落在一条干涸的河床背风处,抓紧这难得的休憩。
甲胄上的血污凝成了紫黑色的冰壳,刀鞘边缘结着白霜,只有偶尔战马不安的踏蹄声,才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六千骑出征,如今只剩四千一,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埋骨异乡的亡魂。
韩星河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旁,闭目养神,脸上只有一种长途奔袭后的深沉疲惫和对前路的漠然。
次日黎明,全军快马加鞭,直奔加尔格城。
马蹄踏碎了荒原的薄霜,扬起一路尘烟。
然而,韩星河入城后并未去见那位名义上的百乘王甘辛,只是由一名亲兵去传话。
“王上!伽耶几近乎攻破,击杀敌军数十万,然我部另有要务,即刻北行,此间诸事,望王上善自珍重,好自为之!”
言罢,甘辛煞白绝望的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天将军——!不可啊——!”
加尔格城外,一百尸象群拉着粮草,已经整装待发。
这些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巨兽,此刻成了最可靠,最廉价的运输工具。
它们不知疲倦,无需草料,冰冷的身躯在寒冬中,反而成了保存物资的最佳容器。
“出发!”韩星河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翻身跳到燕山君背上。
呜——!
低沉的号角声划破荒原的寂静。
四千一百骑,簇拥着这支由死亡巨兽组成的运输队,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与骸骨混合的洪流,碾过百乘国的冻土,坚定不移地向北而去。
身后,是前途未卜的甘辛王国,前方,是笼罩在伊斯兰教面纱下的贵霜帝国。
韩星河的目光掠过这支在百乘国征战一年,如今已折损近三分之一的队伍,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本是瓦解敌军最快的不二法门。
可惜,阿三的玩家们,终究是被那深入骨髓的种姓枷锁和线下清算的恐怖阴影束缚了手脚,空有亿万之众,却难以拧成一股真正撼动根基的力量。
这怪不得他们,蝼蚁的视野,如何能窥见苍穹的辽阔?人人都有高觉悟?那才是痴人说梦。
贵霜帝国,那片横亘在后世阿富汗、伊朗高原上的帝国坟场,同样是一个被神权浸透骨髓的国度。
不过,他们此刻正将贪婪的爪牙深深嵌入大汉西凉的肌体,国内必然空虚!
这正是天赐良机!百乘这一年,鬼骑兵在无尽的杀戮与死亡中,如同贪婪的饕餮,疯狂汲取着战场上游离的死灵之力,两千万生灵的亡魂精华被吞噬炼化。
然而,这庞大的能量,仅仅够“四傻”,“五傻”堪堪触摸到SSS级的门槛。
距离全员进阶,还有着超过五千万死灵力的缺口!前路漫漫,尸山血海,白骨铺就!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大汉西凉,天水郡。
时值十二月底,隆冬已深。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在残破的城垣和空旷的街道上呼啸盘旋。
拢关以西,曾经属于大汉的疆土,此刻大半浸泡在贵霜大军的阴影之下。
若非关羽率领的益州军星夜驰援,拼死夺回几座要隘,此刻的拢关怕也早已易主。
天水城,作为西凉军残部与益州联军勉强守住的核心据点之一,在严寒与战争的双重压迫下,显得格外萧瑟死寂。
持续的严寒让双方都默契地选择了休战,贵霜大军龟缩在温暖的营盘里,西凉军也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舔舐伤口。
深夜。
万籁俱寂,只有风雪的呜咽在街巷间游荡。
天水城的地底深处,一种极其细微、却连绵不绝的“悉悉索索”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疯狂地抓挠着冻土和朽木,悄然弥漫开来。
这声音太微弱,被呼啸的风声完美掩盖。城中的军民,无论是蜷缩在冰冷营房里的士兵,还是挤在破败民居中瑟瑟发抖的百姓,都沉浸在疲惫与寒冷的梦魇中,对此毫无察觉。
突然!
靠近城墙根的一处废弃地窖角落,早已腐朽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下塌陷!
一个幽深的洞口瞬间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仿佛地底被无形之手撕开了无数伤口!
“吱吱——!”
“吱吱吱吱——!!!”
刺耳尖锐的鼠叫声如同潮水般爆发!无数只老鼠,黑色的、灰色的、褐色的,体型从拳头大小到堪比幼猫,从那些塌陷的洞口、墙根的裂缝、甚至民居的灶台下疯狂地涌出!
它们汇聚成一片蠕动翻滚、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浪潮,在冰冷死寂的街道上急速扩散!所过之处,留下令人作呕的腥臊气味。
粮仓!
这些疯狂的老鼠仿佛受到统一的指令,第一时间扑向了城中几处囤积着救命粮食的仓库!
它们啃噬麻袋,钻入粮仓,贪婪地吞噬着宝贵的谷物。
混乱中,几盏油灯被惊慌失措的守夜人碰翻,火苗瞬间舔舐上干燥的茅草和木梁!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凄厉的呼喊划破夜空,火光迅速蔓延,映亮了鼠群那密密麻麻,闪烁着诡异红光的眼睛。
更大的灾难降临在熟睡的人们身上,这些老鼠不仅噬粮,更噬人!
它们顺着门缝窗隙,甚至墙壁的孔洞钻入民宅营房!
黑暗中,无数细小尖锐的牙齿咬破了被褥,咬上了沉睡者的脚趾、手指、脸颊!
“啊——!什么东西咬我!”
“老鼠!好多老鼠!”
“我的脸!我的眼睛!”
凄厉的惨叫,惊恐的哭嚎瞬间打破了天水的死寂!
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在黑暗中疯狂地拍打,抓挠,试图驱散身上那滑腻冰冷的啮咬感。
被咬伤处迅速红肿、刺痛,更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和寒意。
火光,鼠患,伤者的哀嚎,救火的呼喊,士兵混乱的奔跑……这座本就在寒冬与战争边缘苦苦支撑的城池,在深沉的夜幕下,坠入了更加恐怖的深渊。
无人知晓这鼠潮从何而来,更无人能预料,这仅仅是贵霜那隐藏在神权面纱下,冰冷战争机器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