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纪·龙族纪元·青铜时代。第四纪·众神纪元·英雄时代。按照现在主流的观点推测，正是由众神带领着人类的英雄们推翻了龙族暴虐残酷的统治，开始了第四纪。或者换种说法，正是因为龙族被推翻了，第四纪才会是属于众神的时代。”
在风浪中剧烈颠簸的船首之上，站着一个身裹黑色风衣的青年，衣摆飒飒作响。
管理部的干员安藤慎也，手中紧握着刀，俯瞰着因为厮杀而变成了红色的海水。
苍白的海沫中，满是怪异的肢体残片，一个浪花拍来，便恶心地粘黏在船身上。
“身形巨大的古龙种按理来说应该在第三纪就彻底灭绝了，但如果齐藤教授清醒时的推论正确的话，再加上紧接着出现的两只巨大生物个体……它们的身份以及几乎可以确定了。”
海风锐利地刮过众人的脸，带着尸体腐烂的腥臭味。
“真不愧是管理部的高材生啊。”一旁的户井田船长摸索着手中的长柄武器。
他的武器居然是一柄布满了锈迹的钢叉，如果不是上面有着犀利的倒刺以及符文镌刻，就和寻常渔民使用的鱼叉一样。
“谬赞了，管理部的年轻干员也不都是高校毕业的，我只是从普通的国立神秘者学院毕业的而已。”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尝试着从两条古龙的手中逃脱？”
“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只是两条龙族亚种，但即便如此，希望也非常渺茫。”安藤难得地笑笑，“但船长难道想这个时候就放弃？”
“当然不会。”那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子压了压帽檐，然后转身，挥舞自己手中的钢叉。
“下令机组船员，准备全速前行！”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逃脱的时机，那么就只有此刻了。
绝界船的三组灵质混合动力引擎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不计代价地消耗着燃料，将强劲的东西输送到船后的螺旋桨中。在这种状态下，绝界船的移动速度甚至能达到80公里每小时。
在全速的航行下，绝界船迅速地向着厮杀的旋涡外冲去，但即便如此，这个海洋战场的边际依旧没有出现。
在视力所及的海平面之外，无数怪异的海洋生物正在源源不断地上浮。
而在他们身后远处的旋涡中心，那巨大的黑影依旧没有什么举动，只是缓缓地对峙游弋着，但所有人都对那两位的存在感到无比惊恐。
为了防止那些打捞出来的遗迹物品也是罪魁祸首，船员在船长的示意下，将那些价值不可估量的物品重新丢回了海里。
船舱中，齐藤教授像是心有感应般地哀嚎着，他的声音在神秘力量的加持下，居然远远地传递到了甲板上。
“阿斯缪庞飞！把护发乳把扒皮！如果发，啊！～说的道理！！！”
“怎么感觉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东西，怪渗人的。”大河内能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脖子上的鸡皮疙瘩。
“别说不吉祥的事情！”一旁的船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而就在众人暗中祈祷时，一缕缥缈而浩瀚的吟唱声不知从何处传递了过来。
这道声音是如此的优美和空灵，如同洁白晶莹的丝线在空气中打着转儿，再缓缓钻入人的耳朵之中。
但不知为何，这歌声中总带着一股怪异与血腥气。
就像是漆黑的泡泡从人们的大脑深处冒出，炸裂成穿着黑裙翩翩起舞的绝世神女，而她裙摆下却长着畸形的利爪与骨刺。
“都醒一醒！不要听！”突然，一声怒喝将众人从如痴如醉中唤醒了。
安藤慎也从幻觉中猛然惊醒，发现提醒众人的是实力最强的三阶船长。
他紧紧地攥住手中的钢叉，胸口浮现出蓝色的光辉，但是双耳已经缓缓流下了两道血迹。
大部分人都意识到这歌声居然是一种精神攻击！
然而有几个人精神抗性较低的人就没法醒来了，他们带着如痴如醉的笑容缓缓向前，然后翻下了甲板，坠入了海水之中。
不到十秒后，他们便被海量的怪鱼蚕食殆尽。
而还停留在甲板上的船员也都多多少少出现了失控的症状。
户井田船长见状立刻从脖子里掏出了一枚金色的挂坠，造型精致，呈现出一个海螺的形状。
湛蓝色的灵质从他的刻印中涌入了吊坠，紧接着，与先前诡异歌声相比，真正的天籁之音的歌声从海螺中涌出，半透明的泡膜笼罩了甲板上的所有人，减轻了他们的痛苦。
【美人鱼之馈】，由海洋与印象空间中真正神秘的种族“美人鱼”所馈赠的礼物，可以减弱大多数负面效果的影响。
而户井田船长的刻印——教皇之路的三阶【海洋使者】，便有着能够从海洋生物处很好地承接力量的作用。
但他也不敢过分张扬。他的刻印越是在海洋中如鱼得水，失控的概率与可怕程度也就越高。
然而还没等众人缓下一口气。伴随着闪电劈落以及神秘力量的波动，愈演愈烈的狂风居然隐隐约约有着形成龙卷风的趋势。
数道旋风在绝界船的周围诞生，而最大的一道，则直接将天空中最浓重的墨云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凄厉的月光洒下，照在猩红的海水之上，这一幕宛如人间炼狱。
而月光照亮的，还有攀附在船身上，无数密密麻麻的鱼人怪物。它们满是细鳞与脓包的身体，仿佛是蟑螂和藤壶的融合体，令人作呕。
这一刻，所有人的内心都被恐惧摄住了两三秒。
它们是乘我们被歌声迷惑的时候爬上来的！
安藤慎也不再犹豫，一手拔刀一手掏枪，做好了战斗准备。
紧接着，几只人鱼也跳到了甲板上。
这种妖灵已经算是较为棘手的种族了，二阶若是不小心，也有可能被它们偷袭致死。
绝界船的武器系统也在此时启动。虽然名义上只是普通的打捞船，但也正是为了避免妖灵的袭击，船上也搭载了一些较为基础的对妖灵武装。
在魔粉碎弹以及灵质震波的焰与光之下，不少船身上的鱼人都被轰入了海中，但也有一些成功跳到了甲板上。
与普通的鱼人不同，有一些鱼人的身上赫然穿着破破烂烂的人类服饰，手上居然也抓着腐朽不堪的武器。
在看清了那些鱼人身上的打扮后，船长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是……深潜者！”
“【深潜者】？这不是三阶的逆位刻印吗，我记得是很擅长控制海水和潜入印象空间。”安藤不解。
“不不不、你不懂！但每一个教皇之路的神秘者都明白，这是真正的——深潜者！”户井田的眼神中罕见地带上了一抹怪异的色泽。
然而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们来交流了。
无数相貌怪异的鱼人涌上了甲板后，管理部干员和船长开始了并肩作战。
安藤慎也先用射击限制了几个鱼人的突刺，随后居然用脚在甲板上缓缓地打起了拍子。
在他的四肢上，浮现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
“审判之路二阶·【奏响者】。”安藤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刻印，伴随着他的话音，弥漫在四周和空气中的声音似乎都在伴随着律动渐渐放大。
强大的审判之路神秘者拥有用语言以及法则诛杀敌人的能力，但是在初阶，声音同样是他们战斗的手段。
在甲板与刻印间不断传递震荡回响的声音突然爆发，宛如无形的炮弹炸开，直接将安藤周身的三只鱼人猛地弹起到了空中。
而安藤也挥舞着刀上前，流畅凌厉的刀光瞬间斩杀了三只鱼人。
鱼人的哀嚎与爆炸声被【奏响者】刻印所牵引，无形的震动与声波再度传递了出去，重击在其余的鱼人身上，浓稠的污血与破碎的鳞片四溅开来。
“这样的身手，不简单呐。”船长摇摇头，点起了一根香烟叼着嘴中，“不过也不要小瞧我们这些老年人啊。”
随后他也怒吼着亮出三枚刻印，四溅的水珠被能力吸引着缠绕在钢叉上，宛如高压水枪般的钻头。
“杀杀杀！”
“混账东西，跟它们拼了！”
“猪突猛进猪突猛进！”
船员们也在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意，冲上前，与那些同样叫嚣着的鱼人厮杀在一起。
音波震荡，水刃四溅，枪火齐鸣。
不知过了多久后，甲板上的众人回过神后发现，他们居然真的把所以的鱼人都赶走了。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就连诡异的风暴也停歇了。
“结、结束了？”大河内能活捂住腹部的伤口，努力睁大没有受伤的左眼。
浑身鲜血淋漓的安藤慎也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边从口袋里取出药剂服用。
户井田船长也受伤不轻，正用绷带缠着被咬掉的几个手指头。
虽然他们成功了击退了这波鱼人，但船员也死亡了一半以上。原本七十多名的船员，现在只能看见三十个左右了，而且很多都还负了伤。
他们对于死亡的数目已经麻木了，只觉得能逃脱出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我们，成功了吗？”船长失神地看着飞速向后退去的海景。
“我是【证人】，需要……证据，再给我一点数据，我就能分析出……是不是。”安藤一边休息一边勉强道。
受伤较轻的船员奔向驾驶室，抄录了一些数据，再跑回来递给了安藤慎也。
安藤慎也扫视了一下，然后再远眺着海平面。
微小的【证人】刻印给出了答案。
他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纸张掉落在了甲板的血泊中。
“不、不……”
他第一次透露出了扭曲而脆弱的表情，就好像被欺负了的孩子，即将要哭了出来。
船员们都诧异地盯着他。
在刚刚的战斗中，即便受了重伤都没有痛呼过一声的他，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
“怎、怎么了？周围，非常平静啊。”船长的声音渐渐不自信起来。
老实说，此刻周围确实很美，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正是他们早已看腻了的风景，但是却很适合作为劫后余生后的场景，亦或是回家前夜的宁静。
“不、是我们逃脱了，而是，它们正好、已经打完了……胜利者，已经决出了……”安藤的嗓音带上了扭曲和哭泣的感觉。
在绝界船之后，海水与浪潮升腾了起来，仿佛直接分成两半。
像是帷幕，亦或是死神的裙摆。
“祂”从海水之中升腾而出。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艘绝界船和船上每一个人的心。
当迎着妖异的月光看清了“祂”身上的细节之后，船员们觉得自己似乎只剩下“疯狂”这一个选项了。
在此刻，疯狂也与无知一样，变成了人类用以隐藏自己脆弱精神的最佳洞穴。
这便是潜藏在人类灵魂和意识深处最最原始的恐惧。
从深海爬上陆地，从古老部落到繁华都市。
哪怕已经数千万年了，依旧如影随形。
楔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