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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技术小组的第一周

技术小组的工作,从周一开始。

组员四个人:林凡、苏晓、李建国,还有材料实验室的王工——一个四十多岁、沉默寡言但手极巧的男人。周启明给了他们一间小办公室,在武英殿的配殿里,房间不大,堆满了图纸、资料和样品。

第一天上午,四人开了个短会。

“我们的任务很明确,”林凡在白板上写下时间表,“第一周,完成三项基础工作:第一,对养心殿后殿五架梁和四根柱根糟朽最严重的柱子,做详细的现场检测和三维扫描。第二,选取典型病害样本,在材料实验室进行新材料新工艺的对比试验。第三,整理圣栲寺修复的所有相关资料,形成可借鉴的技术库。”

他看向每个人:“苏晓负责数据分析和文献整理,李工负责现场检测协调,王工负责实验室试验,我统筹。有没有问题?”

苏晓举手:“林工,三维扫描的设备,院里只有一台高精度的,使用要提前一周预约。我现在去申请,可能排到下周了。”

“先用传统的检测方法。”林凡说,“超声波探伤、应力波检测、木材含水率测量,这些设备院里应该有。三维扫描可以同步申请,不影响整体进度。”

“好。”

李建国挠挠头:“现场检测需要搭脚手架,现在后殿的脚手架还在搭,估计要三天才能完成。”

“那就先做前殿和其他病害较轻的部位。”林凡说,“检测顺序按病害严重程度来,最严重的最后做,但数据要最详细。”

“明白。”

王工推了推眼镜:“材料试验需要样品。从哪取?”

这是个敏感问题。从养心殿本体取样本,哪怕很小一块,也要经过严格审批。

林凡想了想:“先用替代材料。故宫库房应该有历年修缮替换下来的旧木料,用那些做试验。等方案成熟了,再申请从病害部位取微量样本做验证。”

“可以。”王工点头,“库房的木料我熟,下午去找。”

分工明确,各自行动。

林凡先和苏晓一起,去资料室调阅养心殿的历史修缮档案。档案室在神武门附近的一栋现代建筑里,恒温恒湿,戒备森严。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戴着白手套,动作慢条斯理。

“养心殿的修缮记录,”老太太从密集架上取出一个厚厚的卷宗,“从乾隆年间第一次大修,到光绪年间,再到民国,新中国成立后……都在这儿了。”

卷宗在阅览桌上铺开,泛黄的宣纸上用毛笔小楷记录着每一次修缮的时间、内容、用料、工匠、花费。有些页面还有手绘的示意图,标注着病害位置和修复方法。

苏晓用高拍仪一页页扫描,林凡则仔细阅读。

他发现一个规律:越早期的修缮越粗放,往往是“某柱糟朽,易以新木”;到了晚清,开始有“剔补”“镶补”的记载;民国时期出现了“铁箍加固”“灌浆补强”等新方法。

“看这里,”林凡指着一页光绪年间的记录,“‘后殿东二缝五架梁裂缝,用铁箍四道箍之,外覆麻布桐油灰’。这是最早的铁箍加固记录。”

“一百多年了,”苏晓凑过来看,“铁箍还在吗?”

“应该在。”林凡说,“下午去现场看看。如果还在,说明这种方法有一定效果,但也可能带来了新的问题——铁锈膨胀,加速木材开裂。”

“那碳纤维加固算是铁箍的升级版?”

“原理类似,但材料性能更好。”林凡说,“关键是柔性,允许木材自然形变,而不是硬性约束。”

两人在档案室待到中午,扫描了两百多页资料。老太太提醒他们该去吃饭了,下午档案室要闭馆整理。

午饭时,李建国带来了现场检测的初步结果。

“前殿的柱子,糟朽深度普遍在2-3厘米,不算严重。但有一个问题——”他把检测报告推过来,“所有柱子的含水率都偏高,平均18%,局部达到22%。这已经超过了安全线。”

木材含水率是古建筑木结构安全的关键指标。干燥环境下,安全含水率一般在12%以下;超过15%,腐朽真菌就容易滋生;超过20%,木材的力学性能会显着下降。

“地基排水问题。”林凡皱眉,“养心殿的地下排水系统肯定有问题。”

“对。”李建国点头,“我查了历史图纸,养心殿的地下排水是汇入故宫总排水系统的。但总系统这些年虽然修过,局部可能还是堵了。”

“这个要单独立项解决。”林凡在笔记本上记下,“下午我们去看看排水口。”

下午两点,三人来到养心殿院外。

故宫的地下排水系统很精巧,通过暗沟、涵洞、渗井,将雨水排入金水河,再汇入护城河。养心殿的排水口在东侧墙根,有一个石雕的螭首(龙头),水从龙嘴排出。

但此刻,龙嘴是干的。

“现在不是雨季,没水正常。”李建国说,“但问题是——”

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龙嘴下方的石板。石板上有一层厚厚的、深绿色的苔藓,石板接缝处有白色盐碱结晶。

“苔藓说明长期潮湿,盐碱是水分蒸发后留下的矿物质。”林凡也蹲下来看,“说明这里不是没水,是水排不出去,在下面淤积。”

“对。”李建国用撬棍轻轻撬开一块活动的石板,下面露出黑洞洞的排水沟。他打开强光手电照进去,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淤泥、落叶、甚至还有碎砖块。

“堵了。”李建国叹气,“估计堵了不止一年两年。”

“疏通要多少钱?”苏晓问。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李建国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要动土。养心殿是国宝,动一锹土都要层层审批。而且,疏通排水可能涉及整个区域的重新规划,牵扯面太大。”

林凡明白了。

这不是技术问题,是程序问题,甚至是政治问题。

“先记录下来。”他说,“作为修复方案的必要组成部分上报。批不批,怎么批,是上面的事。但我们作为技术团队,必须把问题提出来。”

“好。”

接下来几天,技术小组按计划推进。

苏晓把扫描的档案资料数字化,建立了一个数据库,标注出每一次修缮的技术特点、材料变化、工匠流派。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从乾隆到光绪,参与养心殿修缮的工匠,有明确记载的就有十七个家族,其中八个是“样式雷”家族的门徒或后裔。

“样式雷”是清代皇家建筑设计师家族,相当于宫廷建筑师。他们的设计图和烫样(建筑模型)是研究清代官式建筑的宝贵资料。

“林工,”苏晓兴奋地说,“我查到故宫藏有一套光绪年间养心殿修缮的‘样式雷’烫样,在古建馆仓库里。如果能调出来看,对我们理解原始结构帮助太大了!”

“申请。”林凡说,“写正式报告,我签字,周主任批,应该能调阅。”

李建国那边的现场检测进展顺利。到周四,后殿的脚手架搭好了,可以开始对五架梁做详细检测。林凡亲自上去,和李建国一起,用超声波探伤仪一点一点扫描梁体。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

裂缝不只是表面的,内部有多个空洞,最大一个直径超过八厘米,位于梁体中心位置。应力波检测显示,梁的整体刚度已经下降了40%。

“这梁……”李建国脸色凝重,“理论上已经不符合安全标准了。”

“但还撑着。”林凡看着头顶那根巨大的木材,“它撑了一百多年,等我们来救它。”

“怎么救?”

“先用临时支撑加固,防止意外。”林凡说,“然后做详细的有限元分析,计算剩余承载力,设计加固方案。”

“临时支撑要申请。”

“现在就去写申请。这是紧急情况,应该能特事特办。”

王工的材料实验室里,试验也在同步进行。

他从库房找来几块清代旧木料——都是以前修缮替换下来的,有松木、柏木、楠木,不同程度地糟朽、虫蛀、开裂。用这些木料模拟养心殿的病害,试验各种加固方法。

碳纤维布加固、玻璃纤维加固、环氧树脂灌浆、纳米石灰基材料修复……每种方法都做三个样本,进行抗压、抗弯、抗剪试验,记录数据。

林凡每天下午都会去实验室待两小时,和王工一起分析试验结果。

周五下午,一组关键数据出来了。

“碳纤维加固效果最好,”王工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应力-应变曲线,“加固后,糟朽木材的承载力恢复了82%,刚度恢复了75%。但有个问题——”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湿热循环老化试验。模拟二十年环境变化后,碳纤维与木材的粘结强度衰减了12%,主要是界面处的微裂缝导致的。”

“12%在可接受范围内。”林凡说,“但可以优化。试试在环氧树脂里添加柔性增韧剂,提高界面的抗疲劳性能。”

“我这就配新配方。”

试验、检测、分析、讨论……

第一周结束时,技术小组已经有了初步成果:一份详细的病害检测报告,一套新材料新工艺的试验数据,一个基于历史档案和现代技术结合的修复思路框架。

周五下午五点半,四人开总结会。

“下周,”林凡在白板上写下计划,“我们要完成三件事:第一,五架梁的有限元分析和加固方案设计。第二,排水系统问题的专项报告。第三,整体修复方案的初稿。”

他看向大家:“辛苦各位了。第一周就做出这么多成果,很不容易。”

苏晓眼睛里有血丝,但精神亢奋:“不辛苦,学到太多东西了。林工,你那种从问题本质出发、系统思考的方法,对我启发特别大。”

李建国憨厚地笑:“我这周跑现场,瘦了三斤。但值,把养心殿摸透了。”

王工推了推眼镜:“新配方明天出结果。如果效果好,可以申请专利。”

“好。”林凡看看表,“不早了,周末好好休息。下周一见。”

散会后,林凡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窗外,故宫已经闭馆,游客散尽。夕阳把红墙染成暗红色,乌鸦成群飞过,落在殿宇的檐角,发出“嘎嘎”的叫声。

他收拾好东西,锁门,沿着空旷的宫道往东华门走。

走到隆宗门附近时,手机响了。

是张伟。

二、越洋电话

林凡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接起电话。

“林哥!”张伟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没打扰你吧?”

“刚下班。怎么,有事?”

“两件事,一好一坏,你先听哪个?”

“坏的。”

“红姐的保释申请,昨天被驳回了。”张伟说,“但律师又提交了新证据,说红姐有重大立功表现——她供出了那个军方将领更多的犯罪事实,包括几桩陈年旧案。法院已经立案调查了。”

林凡心里一沉。

红姐在拼死挣扎。她把水搅浑,拉更多人下水,给自己创造机会。

“那个将领什么反应?”

“还没公开反应,但听说内部压力很大。”张伟压低声音,“我托人打听了,这个人在柬国军方根基很深,和好几个实权人物有姻亲关系。红姐咬他,等于是咬了一个马蜂窝。”

“玛雅那边安全吗?”

“安全,我安排了六个人,三班倒,24小时保护。她这周去做产检,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就是有点胎位不正,要多走动。”

“好。”林凡稍微安心了些,“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咱们公司中标了!”张伟声音提高,“圣栲寺的巴戎寺修复项目,预算八百万美元,工期两年!今天刚收到通知!”

巴戎寺,就是那座以“高棉的微笑”闻名的寺庙,二百多张佛像面庞,神秘而慈悲。那是圣栲寺最核心的寺庙之一,能中标这个项目,意味着“林氏营造”在柬国文化遗产修复领域的地位彻底稳固了。

“恭喜。”林凡由衷地说,“你做的?”

“我牵头,但方案是索拉他们做的,技术标拿了满分。”张伟很得意,“林哥,你培养的团队,真不赖!”

林凡笑了。

是的,他不在了,但团队成长了,能独立拿下大项目了。这比他个人获得什么荣誉都让他高兴。

“什么时候开工?”

“下个月。正好你走了,我这边需要一个大项目来稳定人心。”张伟说,“对了,还有个事……乌泰师父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师父说:北京的雪和暹粒的雨一样,都是老天爷的眼泪。但眼泪不一定是悲伤,也可能是洗涤。让你别怕冷,冷能让人清醒。”

林凡握着手机,看向故宫的红墙。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暮色四合,气温骤降。确实冷,冷得人手脚发麻。但乌泰师父说得对,冷能让人清醒。

“我知道了。”他说,“替我谢谢师父。”

“还有,玛雅让我告诉你,”张伟的声音温柔下来,“她给宝宝买了小衣服,蓝色的,男孩女孩都能穿。她说让你在北京也买一件,等孩子出生了,穿爸爸买的衣服。”

林凡感到鼻子一酸。

“好。”

“林哥,你在那边……怎么样?”张伟问,“故宫那边的人,好相处吗?”

“还行。”林凡简单说了说第一周的情况,“技术上的事我能应对,但人际关系……比想象中复杂。”

“哪儿都复杂。”张伟说,“但林哥,你记住,你是凭本事吃饭的。手艺在,到哪儿都不怕。那些人要是不服,你就用事实打他们的脸,像在柬国一样。”

“嗯。”

“对了,还有件事……”张伟犹豫了一下,“红姐的律师,前几天托人给我带话,说想和你谈谈。”

林凡皱眉:“谈什么?”

“没说具体,只说‘有重要信息交换’。我直接拒绝了,说你现在在中国,不方便。”

“做得好。”林凡说,“不要和那边有任何接触。”

“我知道。但我总觉得……红姐不会就这么算了。她在柬国经营这么多年,肯定还有后手。”

林凡看着暮色中故宫沉默的轮廓,缓缓说:

“她有什么后手,我们接着就是。你保护好玛雅和公司,我在北京做好我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明白。”

挂了电话,天已经完全黑了。

故宫里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线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保安巡逻的脚步声,还有对讲机里模糊的电流声。

林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继续往东华门走。

路过养心殿时,他停下脚步。

院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但林凡知道,那里面有一根裂开的梁,有几根糟朽的柱,有一个堵塞的排水系统,有六百年的历史在等待被拯救。

而他是被选中来拯救的人之一。

这种感觉很奇妙:在柬国,他是主动选择去守护吴哥;在这里,他是被召唤来守护故宫。但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把手放在时间的伤口上,试图让它愈合。

走到东华门,刷工作证出门。

护城河对岸的宾馆亮着灯,窗口透出温暖的黄色光晕。北京冬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林凡把衣领竖起来,快步过马路。

回到房间,暖气扑面而来。

他脱掉外套,倒了杯热水,在窗前坐下。对面,故宫的角楼亮着灯,在黑夜中像一座金色的岛屿。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李文斌教授。

“林工,没打扰吧?”

“没有,李老师。”

“两件事。”李文斌语速很快,“第一,下周三有个专家论证会,文化部、文物局、还有几个大学的教授都会来,讨论养心殿的修复方向。你要准备一个二十分钟的汇报,讲你的技术方案。”

“好。”

“第二,”李文斌压低声音,“我听到一些风声,有人对你的方案有意见。不是技术上的,是……立场上的。说你太推崇国外技术,轻视中国传统工艺。这话可能传到某些领导耳朵里了。”

林凡心里一紧。

“李老师,我从来没有轻视传统工艺。我的方案里明确说了,要传统与现代结合……”

“我知道,我知道。”李文斌打断他,“但有些人就是要挑刺。特别是那些搞传统工艺研究的老专家,他们一辈子钻研‘官式做法’,现在突然来个年轻人,说要搞什么碳纤维、环氧树脂,他们接受不了。”

“那我该怎么办?”

“周三的会,是个机会。”李文斌说,“你要讲清楚,你的方法不是要取代传统,而是补充传统。是在传统工艺解决不了、或者解决不好的问题上,提供新的选择。态度要谦虚,但技术要过硬。”

“我明白了。”

“还有,汇报的时候,多引用历史档案,多提‘样式雷’,多讲你和传统工匠的交流学习。让他们觉得,你不是来颠覆的,是来传承和创新的。”

“好。”

“那就这样。汇报材料抓紧准备,周一给我看看,我帮你把把关。”

“谢谢李老师。”

挂了电话,林凡坐在窗前,很久没动。

窗外,北京冬夜的天空是深紫色的,看不到星星,只有远处高楼的光污染。故宫的轮廓在黑暗中沉默,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压力——和在柬国面对红姐时不同,但同样沉重。

那时是明枪,现在是暗箭。

那时是生死搏杀,现在是人情世故。

但本质上,都是在战斗。

为了守护一些东西,必须战斗。

他打开电脑,开始准备汇报材料。

文档第一页,他写下标题:

《传承与创新:养心殿木结构修复的技术路径思考》

三、周末的偶遇

周六,北京下雪了。

不是之前那种细碎的小雪,是鹅毛大雪。清晨拉开窗帘时,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屋顶、街道、树木、故宫的红墙黄瓦,都盖上了厚厚的雪被。

林凡决定出门走走。

来北京一周,除了故宫和宾馆,他哪儿都没去过。今天雪大,游客少,正好去些地方看看。

他穿上昨天李文斌带他去买的羽绒服——黑色的,很厚实,帽子一圈毛领,穿上后像个熊。又买了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后出门。

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灰白色的天空飘落,无声无息。街道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出一条小路,但很快又被新雪覆盖。行人不多,都裹得严严实实,低头匆匆走过。

林凡沿着北池子大街往南走。

这一带是老城区,胡同纵横,四合院林立。雪中的胡同别有韵味:灰色的砖墙,红色的门楼,门楣上的砖雕被雪半掩着,像褪色的老照片。偶尔有自行车“叮铃铃”骑过,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车辙。

他想起老家的小镇。

也是这样的冬天,也是这样的雪。父亲在院子里扫雪,他在屋里烤火,姐姐在灶台前做饭。那是前世的记忆,但此刻清晰得像昨天。

走到南池子大街,看到一个卖早点的摊子。大油锅冒着热气,炸油条的香味在冷空气中格外诱人。林凡买了一杯豆浆,两根油条,站在摊子边的棚子下吃。

豆浆很烫,油条很脆。热气扑在脸上,融化了睫毛上的雪花。

“小伙子,第一次来北京?”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围着围裙,手冻得通红。

“嗯,刚来一周。”

“听口音不像北方人。”

“南方的。”

“来旅游?”

“来工作。”

“哦哦,挺好。”大妈麻利地给另一个客人装包子,“这大雪天还出门,是有事?”

“没事,随便走走。”

“那去景山公园啊,”大妈热情推荐,“这会儿雪大,景山上能看到故宫全景,可漂亮了!”

景山公园?

林凡想起李文斌说过,他每天早上都去景山遛弯。

“远吗?”

“不远,前面路口往西,走十分钟就到。”

谢过大妈,林凡吃完早点,按她指的方向走。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景山公园的大门。门票两块,他买票进去。

公园里人更少。雪已经把山路完全覆盖,只能隐约看到台阶的轮廓。他沿着主路往上爬,雪很深,一脚踩下去没过脚踝。

爬到半山腰时,已经气喘吁吁。回头往下看,故宫的全景展现在眼前——

一片金黄色的屋顶,在白雪的衬托下,像铺在大地上的华丽锦缎。中轴线上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左右对称的文华殿、武英殿,还有内廷的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雪还在下,雪花飘舞在宫殿之间,像给这幅巨画蒙上了一层薄纱。

林凡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在柬国,他看过无数次圣栲寺的日出日落,看过雨水洗过的砂岩在阳光下发光,看过月光下的塔尖像指向星空的手指。

但眼前这一幕,是另一种震撼。

吴哥是神性的,是人与天对话的地方。故宫是权力的,是人与人对峙的地方。但此刻,在雪中,在寂静中,这座宫殿褪去了权力的锋利,只剩下纯粹的美——一种庄严、肃穆、近乎悲伤的美。

他继续往上爬。

山顶有座亭子,叫“万春亭”,是北京中轴线的最高点。亭子里已经有几个人,架着长焦相机在拍照。林凡避开他们,走到另一侧的栏杆边。

从这里,不仅能看故宫,还能看整个北京城。

北面是鼓楼、钟楼,南面是天安门广场,西面是北海白塔,东面是现代化的cbd高楼。古老与现代,在这个雪天,奇妙地融合在同一幅画面里。

“小伙子,一个人?”

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林凡转头,看到一个老人坐在亭子的长椅上。老人大概七八十岁,头发全白,但梳得整齐,穿着厚实的棉大衣,围着灰色的围巾。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慢慢喝着什么。

“嗯,一个人。”林凡说。

“第一次来景山?”

“第一次。”

“觉得怎么样?”

“很震撼。”林凡实话实说,“故宫在雪里,像活过来了。”

老人笑了:“你这说法有意思。很多人都说故宫在雪里像睡着了,你说像活过来了。”

“睡着了是静止的,活过来了是有呼吸的。”林凡说,“你看那些屋顶的线条,雪的厚度,光的折射……每一秒都在变化。”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做艺术的?”

“做古建筑修复的。”

“哦?”老人来了兴趣,“修复哪儿?”

“故宫,养心殿。”

老人的表情变了变:“养心殿……那个项目,我知道。你是新来的专家?”

林凡有些意外:“您怎么知道?”

“猜的。”老人喝了口热水,“养心殿要修三年,请了外援,这事儿圈子里都知道。你口音是南方的,年纪不大,但看故宫的眼神很特别——不是游客的眼神,是匠人的眼神。所以猜你是那个从柬国回来的专家。”

林凡重新打量老人。

虽然年纪大,但腰板挺直,眼神锐利,说话逻辑清晰。而且对古建圈这么了解,肯定不是普通人。

“老人家,您也是做这行的?”

“退休了。”老人摆摆手,“以前在故宫干过几十年,修过太和殿,修过坤宁宫,最后一批退休的老工匠。”

林凡肃然起敬。

能在故宫干几十年,参与过太和殿这种核心建筑的修复,绝对是国宝级的匠人。

“前辈。”他恭敬地叫了一声。

“别这么叫,我姓雷,叫我雷师傅就行。”

雷?

林凡心里一动:“‘样式雷’的雷?”

老人笑了:“你倒知道。不过我不是直系,是旁支。祖上确实在‘样式雷’门下学过艺,传了几代,到我这儿,手艺已经丢得差不多了。”

“雷师傅谦虚了。能在故宫干几十年,手艺肯定不得了。”

“手艺是一回事,时代是另一回事。”雷师傅看着远处的故宫,眼神有些悠远,“我年轻的时候,修古建筑,全凭老师傅口传心授,一把凿子一把刨子,慢慢磨。现在呢,都是电脑设计,机器加工,新材料新工艺……我们那套,过时了。”

林凡在他身边坐下:“不过时。传统工艺是根基,现代技术是工具。没有根基,工具用不好;没有工具,根基守不住。”

雷师傅转头看他:“这话说得对。但你那些碳纤维、环氧树脂,老家伙们可不这么想。”

“我知道。”林凡苦笑,“下周三有专家论证会,我正发愁怎么说服他们。”

“不用说服。”雷师傅说,“做出来,给他们看。”

“做?”

“养心殿后殿东梢间,有一根檐柱,柱根糟朽,但问题不大。”雷师傅缓缓说,“你如果能在那里做个试点,用你的方法修好,同时把传统工艺也用上,做个对比。效果出来了,比什么话都有说服力。”

林凡眼睛一亮。

是啊,试点。

小范围试验,成功了再推广。这是最稳妥,也最有说服力的方法。

“可是……”他想到审批流程,“试点也要层层报批,时间很长。”

雷师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纸,写了个电话号码:“打这个电话,找老陈。他是现在古建部的顾问,说话还有点分量。你就说是我推荐的,想做个试点。他会帮你。”

林凡接过纸条,郑重收好:“谢谢雷师傅。”

“别谢我。”雷师傅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我也是为了养心殿。那地方……我师父的师父参与修过,我师父修过,我修过,现在轮到你们了。一代传一代,别断了就行。”

他顿了顿,看着林凡:

“小伙子,我看得出来,你是个真心做手艺的人。这样的人,现在不多了。好好干,但也小心点。故宫这地方,手艺重要,但人心……更复杂。”

说完,他挥挥手,慢慢走下台阶。

雪还在下,很快,老人的背影就消失在雪幕中。

林凡站在亭子里,手里握着那张纸条,心里五味杂陈。

来北京一周,他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周启明这样的技术权威,李文斌这样的引路人,苏晓这样的年轻力量,还有眼前这位神秘的雷师傅。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座六百年宫殿。

而他,正在成为这个守护者群体中的一员。

下山时,雪小了些。

走到公园门口,林凡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北京的。

他接起来:“喂?”

“是林凡先生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很客气。

“我是。”

“我是陈思源院长的秘书,姓赵。院长让我联系您,今天下午三点,院长想和您单独聊聊,关于养心殿项目的一些事。您方便吗?”

林凡心里一紧。

院长单独约谈?

“方便。在哪里?”

“院长办公室。三点整,我在武英殿门口等您。”

“好,我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林凡站在雪中,看着故宫的方向。

雪中的宫殿沉默着,像在等待什么。

下午三点,他要走进那座宫殿的核心,见这座六百年紫禁城现在的守护者。

而他,准备好了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无论面对什么,他都会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回应——

用手艺说话。

用事实说话。

用一颗守护者的心说话。

雪,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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