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五年,九月初七,夜,安庆,钦差行辕地牢。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血腥气与排泄物的恶臭,在狭窄的甬道中弥漫。墙壁上渗着水珠,在火把跳动的光晕下闪着暗红的光,像凝固的血。甬道尽头,一间铁门紧闭的囚室里,间歇传来压抑的闷哼与铁链拖曳的哗啦声。
沈炼被吊在刑架上,双臂被铁链高高扯起,脚尖勉强点地。身上的囚衣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伤痕。冷水泼过的伤口泛着惨白的皮肉,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的头无力地垂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咔嚓——”
铁门被推开,刺眼的火把光涌了进来,让沈炼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几个脚步声走了进来,停在他面前**。
“沈百户,又是一天了。”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假惺惺的惋惜。说话的是个面白无须、穿着青绿色内侍服饰的中年太监,正是成国公朱勇派来“协助”审讯的心腹——司礼监随堂太监,曹正淳。他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膀大腰圆的锦衣卫力士**。
“杂家也是奉命行事,您这又是何苦呢?”曹正淳用丝帕掩了掩鼻子,似乎受不了这牢里的气味。“陈大人…呵呵,如今自身难保喽。江南那边,弹劾他的奏章,听说能堆满一间屋子。您这硬扛着,除了多受点罪,还能有什么用?不如…痛痛快快招了,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杂家…或许还能在国公爷面前,替您美言几句。”**
沈炼缓缓抬起头,透过沾血的发丝,看了曹正淳一眼。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却依然亮得吓人,像是烧着两团幽幽的鬼火。他咧了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招…什么?招…我家大人…勾结逆王?还是招…我沈炼…通敌叛国?”**
“哎哟,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曹正淳摆了摆手,“咱们就是想知道,陈大人在江南…都做了些什么。比如说,那抄没的几百万两家产,都…去哪儿了?还有,‘影子’…到底是个什么章程?都有哪些人?在京里…又都听谁的吩咐?”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您只要稍微…透那么一点点,杂家保证,您立刻就能从这出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沈炼盯着他,忽然“嗬嗬”地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囚室里回荡,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曹公公…你是…宫里的人吧?是坤宁宫的?还是…司礼监哪位大珰的干儿子?”
曹正淳脸色微变,后退了半步,尖声道:“放肆!杂家是奉了成国公与…与上头的命,来问你话!你休要胡言乱语!”**
“上头…”沈炼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是…‘风’,还是…‘秋水’?”
“你!”曹正淳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阴毒起来。“看来…沈百户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退后一步,对身后的力士挥了挥手。“给咱家…好好伺候着。记着,别弄死了,国公爷…和上头,还要他这张嘴呢。”**
两名力士面无表情地上前,一人提起旁边水桶里泡着的皮鞭——那鞭子浸饱了盐水,在火把下闪着暗红的光。另一人则从炭盆里夹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沈百户,最后问您一次。”曹正淳阴恻恻地道,“‘影子’在京里的名单…交,还是不交?”**
沈炼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出他正承受着何等的痛苦与煎熬。
“给咱家…打!”曹正淳厉声道**。
“啪——!”浸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在沈炼早已没有一块好肉的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沈炼浑身一颤,肌肉猛地绷紧,却死死咬住牙关,只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说不说!”力士一边抽打,一边喝问。
“啪!啪!啪!”鞭子如同雨点般落下,每一下都带起一蓬血雾。旧伤被撕裂,新伤叠加,很快,沈炼的后背就变得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身体在铁链的束缚下剧烈地颤抖,汗水、血水混合着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暗红的水渍**。
“骨头倒是硬。”曹正淳冷笑一声,“换烙铁。”**
烧红的烙铁被举起,散发出灼人的热浪与皮肉焦糊的可怕气味。力士将烙铁缓缓移向沈炼的胸膛**。
“沈百户,这烙铁下去,可就…留不住全尸了。”曹正淳慢条斯理地说,“您这身本事,这身骨头,就这么废了,不可惜么?陈静之…值得您这么卖命?”**
沈炼睁开眼,看向那越来越近的红光,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曹正淳侧耳,“您说什么?”
沈炼用尽力气,嘶哑地、一字一顿地道:“我…是…‘影子’…只有…一个…主子…他…叫…陈…静…之!”**
“不识抬举!给咱家烙!”曹正淳恼羞成怒**。
“报——!”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曹公公!不…不好了!外头…外头来了好多兵!把…把咱们这儿围起来了!”
“什么?”曹正淳脸色一变,“谁的兵?成国公的人呢?”**
“不…不是京营的人!是…是俞军门的水师!还有…还有陈大人的亲兵!带队的是…是赵铁!”**
“赵铁?”曹正淳瞳孔一缩,“他…他怎么敢!这里是成国公辖下!”**
“他们…他们说,奉陈大人手令,提审要犯沈炼!”小太监哭丧着脸,“还说…说有人滥用私刑,构陷忠良,要…要拿人!”**
“反了!反了!”曹正淳又惊又怒,“快!去禀报成国公!”他转头看向刑架上奄奄一息的沈炼,眼中凶光一闪,“快!弄死他!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那持烙铁的力士一愣,有些犹豫。杀人灭口,和用刑逼供,可是两码事,尤其是在外头被大军围住的情况下。
“废物!”曹正淳一把夺过烙铁,就要往沈炼心口烙去!
“轰隆——!”一声巨响,囚室厚重的铁门竟被人从外面硬生生撞开了!木屑与烟尘飞扬中,一身戎装、满脸煞气的赵铁带着十几名如狼似虎的水师精锐冲了进来!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曹正淳和两名力士的脖子上**!
“曹公公,好大的威风啊!”赵铁目光如刀,扫过浑身浴血、几乎不成人形的沈炼,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私设刑堂,滥用酷刑,构陷钦差近臣!你有几个脑袋!”
“赵…赵将军!”曹正淳手一抖,烙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脸色惨白,“杂家…杂家是奉了成国公的命…”
“成国公?”赵铁冷笑,“成国公的手令呢?拿出来看看!”**
“这…这是口谕…”曹正淳冷汗涔涔。
“口谕?”赵铁一步上前,“啪”地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曹正淳脸上,将他打得踉跄后退,“狗奴才!也敢假传国公爷口谕,残害忠良!来人!给我拿下!”**
“你们敢!杂家是宫里的人!是奉了…”曹正淳尖声叫道。
“奉了谁的命?说!”赵铁厉声逼问,手已按在刀柄上。
曹正淳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再说。他知道,有些名字,说出来,死得更快。
“不敢说?”赵铁眼中杀机毕露,“那就留着,等陈大人亲自审你!”他一挥手,“带走!”**
水师兵卒上前,将瘫软在地的曹正淳和两名力士捆了个结实,拖了出去。赵铁快步走到刑架前,小心翼翼地将沈炼放下,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裹在他身上。触手之处,一片粘腻滚烫**。
“沈兄弟…”赵铁的声音有些发哽,“我来晚了…”
沈炼费力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不晚…大人…”**
“大人都知道了!”赵铁红着眼道,“他…他差点就亲自闯过来了!是俞军门拦着,说不能硬来…”**
“…不能硬来…”沈炼艰难地重复道,“告诉大人…‘风’…坤宁宫…曹…是…是‘风’的人…证据…在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沈兄弟!沈兄弟!”赵铁大急,“快!军医!军医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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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赵铁闯入地牢的同时,安庆城中,另一场风暴也在酝酿**。
陈静之的行辕大堂,此刻灯火通明,肃杀之气弥漫。陈静之披着一件玄色大氅,脸色苍白,坐在主位。下方,俞大猷、以及几位刚刚从各地赶来的将领、文官,分列两旁。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陈大人!”一名身着绯袍的文官出列,正是刚刚从扬州押解一批“逆产”返回的按察使司佥事,“下官奉命清查扬州盐商李氏产业,然…遇阻。”
“说。”陈静之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那佥事擦了擦额角的汗,“李氏家主李百万,已于半月前暴毙。其产业,大半已被其子李茂转移至…至应天府(南京),并…并挂靠在…”他迟疑了一下,“挂靠在成国公府名下。当地官府…以无确凿证据为由,不肯协助查封。”
“成国公府…”俞大猷冷笑一声,“好大的脸面。”**
“苏州织造太监刘瑾名下的‘四海’钱庄,”另一名武将接口道,“也是如此。我们的人刚到门口,就被一队锦衣卫挡了回来,说是…涉及宫闱采买,需有司礼监与内官监的批文,方可查验。”**
“浙江的几家茶商,”又一人道,“也都攀附上了京中勋贵,有的甚至拿出了…宫中某位娘娘娘家的干股文书…”
堂下一片哗然。这些“清流会”的产业,如同泥鳅一般,在他们即将收网之时,纷纷钻进了各种保护伞之下,让人投鼠忌器**。
“大人,”俞大猷沉声道,“这分明是有人通风报信,暗中阻挠!再这么下去,等他们将财产转移一空,或销毁证据,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陈静之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案几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直到众人说完,堂内重归寂静,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山般的寒意:“说完了?”
众人屏息。
“李氏产业,挂靠成国公府?”陈静之看向那佥事**。
“是…是。”佥事冷汗直冒**。
“拿我的令牌,去应天府衙。”陈静之从怀中取出那枚“如朕亲临”的赤金令牌,“啪”地一声拍在案上。“告诉应天府尹,一个时辰内,将李氏所有产业封存,相关人等,一律锁拿。有敢阻拦者,以抗旨论处,格杀勿论。成国公府若有异议,让他们…来安庆,找本官。”**
“是!”佥事精神一振,双手接过令牌,如捧圣旨**。
“刘瑾的‘四海’钱庄。”陈静之看向俞大猷,“俞军门,你亲自带一营水师精锐,持我手令,前往苏州。不必理会什么锦衣卫。若有人敢挡,无论是谁,一律以‘勾结逆党,抗旨不遵’论处,就地正法。抄没的所有账册、文书,一页不少地给我带回来。”
“末将领命!”俞大猷抱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浙江的茶商,攀附宫眷?”陈静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更好办了。”他提笔,飞快地写了一道手令,“将此令,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直呈摄政王殿下。就说…臣陈静之,在江南查获逆党赃款,疑似与宫中某位娘娘外家有染,请殿下圣裁。”
“是!”一名亲兵上前接过**。
“至于其他…”陈静之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凡涉及‘清流会’逆产,无论其背后是勋贵、是宦官、还是外戚,一律照此办理。有阻拦者,杀。有说情者,同罪。有暗中转移、销毁证据者,诛三族。”
“本官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本官的刀硬。”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这是要与整个江南的权贵网络,甚至是与京中的部分势力,彻底撕破脸了**!
“大人,”一位年长的文官犹豫道,“如此…是否过于…酷烈?恐…恐激起大变啊。”
“酷烈?”陈静之看向他,“张大人,你告诉我,是本官的刀酷烈,还是那些勾结逆王、祸乱江南、残害百姓、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虫酷烈?是本官激起大变,还是他们的贪婪与野心,在将这大燕的江山推向深渊?”
他站起身,虽因伤势身形微晃,但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诸位,我们在安庆城下流血拼命的时候,他们在哪里?我们的兄弟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宁王、蜀王勾结外寇、图谋不轨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如今,逆王败了,他们却跳出来了,要用他们的‘规矩’,他们的‘脸面’,来保住他们从百姓身上、从国朝身上吸来的血!告诉本官,这…公平吗?”**
堂下一片死寂,只有陈静之压抑着愤怒与痛楚的声音在回荡**。
“本官奉旨钦差,代天巡狩,肃清江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这‘肃清’二字,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温良恭俭让!是要流血的!是要杀人的!本官的刀,只认国法,只认天理,不认什么勋贵、太监、外戚!”**
“今日,本官就把话放在这里。”他缓缓坐下,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更加冰冷,“凡阻挠清查逆产、包庇逆党者,无论是谁,无论背后有谁,皆以逆党同谋论处。本官…奉陪到底。”**
“俞军门。”**
“末将在!”俞大猷抱拳**。
“你的水师,分出一部,封锁长江下游各主要口岸、码头。凡有可疑船只、货物,一律扣留。尤其是…与福建、广东、乃至海外有往来的商船。”**
“是!”
“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按图索骥,分赴各地,查封逆产,锁拿人犯。”陈静之从案上拿起一叠早已准备好的文书,“这是名单,这是手令。记住,要快,要狠,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是!”众将轰然应诺,士气大振。
“都去吧。”陈静之挥了挥手,“本官…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也等着…看看,是谁,第一个跳出来。”
众人行礼退下,大堂内重归寂静。陈静之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刚才那番话,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气力。
“大人,药…”亲兵端着药碗进来。
陈静之摆了摆手,示意他放下。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江南的天,要变了。这一场雷霆风暴,将会席卷多少人,掀起多少血雨腥风,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已无路可退**。
“沈炼…”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决绝。“等我…很快…很快就能接你出来。那些伤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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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成都,蜀王府,密室。
烛火摇曳,将蜀王陈恪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扭曲而巨大。他的面前,跪着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影**。
“…陈静之在江南动手了。”斗篷人的声音嘶哑难听,“雷霆手段,直指三大行。我们在江南的线,断了三成。成国公那边…也被逼得很紧。”**
“意料之中。”陈恪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扳指,神色平静。“陈显…是要借他的刀,来斩我们的手。不过…”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刀太利,用刀的人,就容易伤了自己。陈静之这么一闹,江南那些地头蛇,可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的反扑,就是我们的机会。”
“王爷英明。”斗篷人道,“‘秋水’先生传讯,‘风’已准备就绪。只等江南乱起,京城…便可动手。”
“哦?”陈恪眼中精光一闪,“‘风’…终于要动了么?”**
“是。”斗篷人压低声音,“太后…病了那么久,也该…‘好’了。”
陈恪的手指停止了转动扳指。“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秋水’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太后一‘好’,陈显这个摄政王,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到时,朝局必乱!”**
“还有一事。”斗篷人道,“宁王…派人联络,愿以福建三州之地,换我们一批火器、战船,并…助其联络佛郎机人,共谋…大事。”**
“陈宁?”陈恪嗤笑一声,“丧家之犬,也配谈‘大事’?不过…”他沉吟片刻,“福建那边,可以接触。火器、战船…给他一点残次品,稳住他。至于佛郎机人…告诉他们,陈宁…可以是个不错的‘朋友’。”
“王爷的意思是…”**
“借陈宁的手,拖住俞大猷,甚至…把陈静之也拖在江南。”陈恪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我们的重心,是云贵,是…京城。等我们大事成了,福建…自然也跑不了。”**
“王爷高明!”斗篷人心悦诚服。
“去办吧。”陈恪挥了挥手,“告诉‘秋水’先生,蜀中这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是!”斗篷人叩首,悄然退出密室。
陈恪独自坐在昏暗的烛光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化为一片深沉的阴鸷。“陈显…陈静之…‘风’…‘秋水’…”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缓缓起身,走到墙边,按下一处隐秘的机关。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间更小的密室。密室中,只有一张桌案,上面供奉着一块黑沉沉的灵位,灵位上无字。灵位前,摆放着一盏长明灯,幽幽的火苗跳动着**。
陈恪走到灵位前,静立片刻,然后,缓缓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父皇…”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中低低回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您看到了么…您选定的人,将这江山,搞成了什么样子…儿臣…就要替您,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了…您…在天有灵,保佑儿臣…”**
烛火摇曳,将他跪拜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