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山保卫战的血腥气息,随着秋风渐渐散去,但寨墙上深褐色的斑驳血迹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依旧无声地诉说着那场炼狱般的厮杀。战后清点,守军战死四百余人,伤者近千,可谓元气大伤。然而,与惨重伤亡相对的,是更加丰厚的战利品和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气质。
寨墙内外,一片忙碌。辅兵和轻伤员们正在清理战场,掩埋双方尸体,回收尚能使用的箭矢兵甲。缴获的堆积如山的武器、皮甲,尤其是那几百匹无主的战马,让负责清点的老灰头笑得合不拢嘴。更重要的是,此役俘虏了超过六百名叛军士卒,这些历经战火的老兵,是极佳的兵源。
镇戍校尉府内,药味弥漫。陈烬臂上裹着伤布,正听取各营主将的汇报,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锐利如昔。
“阵亡弟兄的抚恤,按最高标准发放,家人接入屯田营妥善安置。”陈烬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伤者全力救治,所需药材,不惜代价从北边秘市采购。”
“属下明白。”韩迁躬身应道,随即呈上清单,“此战共俘获六百三十七人,其中轻伤二百余,均已初步诊治。如何处置,请镇遏示下。”
众人目光都看向陈烬。按惯例,降卒要么坑杀,要么充作苦役。
陈烬沉吟片刻,道:“传令下去,所有降卒,伤愈后打散编入各营。告诉他们,既往不咎,一视同仁,按我军规条行事,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愿走的,发放路费,但若再与我为敌,定斩不饶!”
“镇遏宽宏!”木根赞道,此举不仅能快速补充兵力,更能收买人心。
“非是宽宏,”陈烬摇头,“是不得不为。经此一役,周边势力皆已知我虚实。若不能尽快恢复实力,下一个来攻的,就不会只是独孤信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点向几个关键位置:“阵亡弟兄的血不能白流。经此血战,我黑云山军虽伤筋动骨,但筋骨犹在,锋芒更胜!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
“第一,整军。”陈烬目光扫过诸将,“以原锐士营、跳荡营、射声营老兵为骨架,混编降卒及联军中表现优异者,重建战兵。设前、后、左、右四营,每营满额六百人。老灰头、木根、猴子及各营原哨长,分任营正。严加操练,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形成战力!”
“第二,固本。”他手指点向黑云山周边,“趁我军新胜之威,立刻出兵,以‘清剿叛军余孽、维护地方’为名,将安平、临河两县境内所有不听号令的坞堡、山寨,彻底扫平!愿意归附的,首领迁入主寨,部众打散整编;负隅顽抗的,堡破之日,首恶尽诛!我要将这郡北之地,彻底变成铁板一块!”
“第三,利器。”陈烬看向一直沉默的匠作营负责人,“此战,我军强弩、弩炮发挥巨大作用,然亦有不足。匠作营需全力攻关,扩大产量,尤其是弩炮,要造得更轻便、更精准!另外,我有一物……”他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马镫草图,“以此物配合高桥马鞍,可让我军骑兵在马上更稳,冲击力更强!优先为斥候队和即将组建的骑兵营配备!”
众将看着那看似简单却意义非凡的草图,眼中皆露出兴奋之色。若此物成真,骑兵战力将倍增!
“镇遏,”韩迁此时开口,带来一个重要的外部消息,“‘鹰眼’探知,独孤信败退后,收拾残部,已不足两千,窜入西北方向的太行余脉。广平郡守元洪,听闻我军大胜,惊惧交加,已紧闭城门,并上书朝廷,一方面弹劾独孤信,另一方面……则极力渲染镇遏您‘功高震主、恐尾大不掉’。”
陈烬闻言,冷笑一声:“元洪鼠辈,不足为虑。朝廷如今内忧外患,短时间内无力南顾。眼下正是我们消化战果、壮大实力的天赐良机!”他目光炯炯地看向众人,“诸位,乱世已至,唯有实力才是根本!一月之内,我要看到一支兵精粮足、令行禁止的强军!我要这郡北之地,尽在我手!然后……”
他顿了一顿,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广平郡城的位置,语气森然:“然后,我们再去找元洪府君,好好算一算这笔旧账!”
府内众将,热血沸腾,齐声应诺。战火的洗礼没有摧毁黑云山,反而如同淬火一般,让这支军队褪去了杂质,凝聚了魂魄,变得更加坚韧、更加渴望强大。短暂的休整,不是为了和平,而是为了下一次更加猛烈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