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心中那关于“纪元轮回”的惊世推论。
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一簇永恒之火,照亮了前路。
也照见了自身的渺小与……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若这浩渺混沌、无尽世界,当真只是一场周而复始、生灭循环的戏剧……)
鸿蒙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水镜,投向了那洪荒之外、混沌之外、甚至可能存在的“上一纪元”的残影。
(那么,所谓的长生久视,所谓的与天地同寿,所谓的万劫不磨,岂非都成了笑话?)
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淡淡嘲讽与更深了然的笑意。
(并非不存在永恒,只是……你站得不够高,看得不够远,看不到你所追求的‘永恒’自身的尽头罢了。)
他的思绪如同清澈的溪流,流淌过修行路上的每一个阶段:
(就像一个懵懂的练气期修士,他能想象的最长寿命,或许是数百年,他看不到金丹期那动辄千年的寿元尽头,以为金丹便是长生。)
(而金丹修士,仰望化神期大能万年不朽,以为那便是道的终点,却看不到渡劫期面临的天人五衰、纪元小劫。)
(天仙逍遥,自以为超脱轮回,却又如何能窥见大罗金仙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真正逍遥?而大罗金仙,面对混元圣人万劫不灭的伟岸,又何尝不是如同蝼蚁望天?)
(即便是成就了圣人果位,执掌部分天道权柄,自以为亘古长存,可在大道面前,在这冰冷的纪元轮回面前,是否也如同沙滩上的城堡,终将被时光的浪潮抹平?)
(而我,半步大道圆满,看似触及了此方混沌的顶点,可在此方混沌之上呢?在三千混沌之上呢?在那可能存在的、制定这轮回规则的“上一纪元遗民”或“鸿蒙宫主”眼中,我又算是什么?)
一层层,一重重。站的越高,才越发觉天外有天,才越发明白自身所见之“永恒”,或许只是更高层次存在眼中的一瞬。
(一切的焦虑、执着、恐惧,或许都源于“未知”。因为看不到尽头,所以会恐惧终结;因为把握不住永恒,所以会执着于长生。)
鸿蒙的心境,在这一刻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洗礼。
以往那种超然物外,多少还带着一丝身为“棋手”的优越与掌控感。
而此刻,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也只是一盘更大棋局中的棋子。
甚至这棋局本身都在不断重启循环时,那种优越感悄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质的……好奇与体验。
(既然长生是相对的,永恒是分层的,劫难是周期性的……那我还有什么好纠结、好算计的呢?)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重新归于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大道化身兮嫣。
又看了看身边虽然怒气未消、但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思索的盘古。
(与其徒劳地去追求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绝对永恒”,不如……好好看看眼前。)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水镜之中,那方正在天道秩序下激烈演化、量劫气息如同乌云压顶的洪荒天地。
(看看这一场戏,究竟会如何上演。)
(看看这龙凤麒麟三族,是如何在野心与算计中,一步步走向他们注定的辉煌与毁灭。)
(看看那罗睺,是如何编织他的魔网,试图以杀证道,却不知自己或许也只是轮回中的一个必然环节。)
(看看三清、女娲、伏羲、帝俊太一、十二祖巫……这些承载着盘古血脉与开天功德的存在,他们的命运,是否真的早已被这功德枷锁所限定?)
(看看这洪荒天道,这新生的秩序管理者,将如何应对它诞生以来的第一场量劫考验。)
(更重要的是……)鸿蒙的眼神深处,燃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纯粹如同赤子般的光芒,(切让我看看,这一纪元的尽头,会是什么模样吧!)
他想亲眼见证,一个纪元从鼎盛走向衰亡,从洪荒盛世走向末法终结的整个过程。
他想知道,这个轮回的“剧本”,是否真的无法改变?
他这个“变数”,在洞悉了部分真相后,是否能在不强行干预的情况下,仅仅通过“观察”与“存在”,就引发一些微妙的不同?
是彻底沉沦,在量劫中化为灰烬,等待下一个开辟者?还是能挣扎出一线生机,延续文明的星火?
这一切,都让他充满了期待。
秘境中的气氛,因鸿蒙心境的转变而悄然变化。
之前的凝重与对峙,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超脱的宁静所取代。
他不再去追问兮嫣那些关乎根源的秘密,也不再急于寻求突破大道境的方法。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如同一个最耐心的观众,准备欣赏一场跨越万古、波澜壮阔的史诗巨作。
盘古似乎也被大哥这种状态感染,慢慢放下了斧头,虽然依旧看兮嫣不顺眼。
但目光也更多地投向了水镜中的洪荒,那里有他的血脉后裔,有他开辟的天地。
兮嫣侧卧着,朦胧的目光扫过仿佛进入了一种全新状态的鸿蒙。
那万道沉浮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与……一丝更为复杂的探究。
洪荒的戏,还在上演。而看戏的人,已然准备好了用整个纪元的光阴,去品味其中的酸甜苦辣,兴衰成败。
这场观察本身,或许就是鸿蒙在洞悉轮回真相后,为自己选择的,新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