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午后,我正坐在院中做着针线,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哼哼唧唧声,像是小兽的呜咽。
抱荷放下手中的活计:娘娘,奴婢出去看看。
不过片刻,她便回来了,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那是一只小黄狗,看上去不过一个月大,浑身脏兮兮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们。
娘娘,抱荷轻声道,方才遇见王大哥巡逻,他说这小狗的娘前几日被几个侍卫打死吃了,这小东西不知怎么跑到冷宫这边来了。
含翠凑近看了看,心疼地说:怎的这般小,真可怜。怕是还没断奶呢。
我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是啊,好可怜...跟我的承安一样,没有了母亲。
小黄狗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小声地着,像是在回应。
我们养着它吧。我说。
抱荷和含翠对视一眼,都露出欣喜的神色。含翠连忙去找些软布给它做窝,抱荷则去打水给它清洗。
清洗干净后,小黄狗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一身柔软的浅黄色绒毛,两只耳朵软软地耷拉着,黑亮的鼻子湿漉漉的。它似乎知道我们不会伤害它,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我的手。
娘娘,您看它多亲人。抱荷笑道。
我给小黄狗取名。从此,冷宫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小黄很懂事,从不乱叫,总是安静地跟在我们身边。夜里,它会蜷缩在我榻边,用温暖的小身子驱散冷宫的寒意。每当我想承安想得厉害,抱着膝盖默默流泪时,它就会凑过来,用脑袋轻轻蹭我的手,像是在安慰我。
含翠笑着说:娘娘,小黄这是把您当娘亲了呢。
是啊,我们都是这深宫里的可怜人——我被剥夺了与儿子相处的权利,小黄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在这冰冷的宫墙内,我们互相温暖,互相陪伴。
有时我会想,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送来这个小生命,让我有机会把未能给予承安的母爱,倾注在这个同样需要关爱的小家伙身上。
小黄一天天长大,毛色越发鲜亮,眼神也越发灵动。它成了我们冷宫生活里的一抹亮色,让这个本该充满绝望的地方,多了几分生机。
每当夕阳西下,我抱着小黄坐在院中,看着天边的晚霞,总会想起远在慈宁宫的承安。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某个角落,看着同样的天空,思念着他的母妃。
小黄似乎感知到我的情绪,会轻轻舔我的手,像是在说:还有我陪着你呢。
转眼已是深冬,冷宫的屋檐下挂满了冰棱,院中的枯草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幸好太皇太后打点,送来了足够的银炭,否则这般严寒,我怕是熬不过去的。
这夜我正靠在榻上看书,炭盆里的火光在书页上跳跃。突然,一只冰凉的小手从帐幔后伸出来,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吓了一跳,低头看去,竟是我的承安!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圆滚滚的小粽子,帽子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你...怎么进来的?我急忙将他搂进怀里,感受着他身上带着的寒气。
承安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是狼母妃带我飞...飞进来的。他张开双臂比划着,狼母妃说雪厚,摔不住。
我这才看见小月站在窗外,正拍打着身上的雪,朝我眨了眨眼。
承安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糕点:母妃吃,还热着呢。
我接过糕点,发现油纸包外还裹着一层棉布,难怪还带着余温。看着承安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母妃你看,承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虎口处的一个胎记,狼母妃说我这个胎记是一只大老虎。大老虎都是壮壮的,母妃你看我是不是跟大老虎一样壮?
我抚摸着他手上的胎记,强忍着泪水:是啊,我的承安又长高长胖了,真的像只小老虎呢。
这时小黄从窝里跑出来,好奇地围着承安转圈。承安惊喜地叫道:好可爱的小狗!他蹲下身,轻轻抚摸小黄的脑袋。小黄似乎也很喜欢他,亲热地舔着他的小手。
玩了一会儿,承安突然正色道:母妃,太傅说年后就要给我启蒙了。他挺直小小的身板,语气认真,你要好好的,等我把你接出去。
我点点头,将他搂得更紧:嗯,母妃等着。
望着承安稚嫩却故作老成的小脸,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他才堪堪三岁,本该是活泼玩闹的年纪,却因为这场变故,早早地学会了隐忍和担当。
小月在窗外示意时间到了。承安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又回头抱了抱我:母妃要照顾好小黄,也要照顾好自己。
看着他们消失在雪夜中的身影,我抱着还带着承安体温的小黄,在炭火旁坐了很久很久。窗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但这个寒冷的冬夜,因为承安的到来,变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