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山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卫婵额角一抽,正想偷偷趁机溜走,就听她在那边发出一声惊呼:“阿婵!”
“……”
这一声惊呼,将盗寇们的注意全引了过来。
卫婵坐在马背上,与满地盗寇一一视线交错,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已经快要握不住剑的高岳脸上。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先礼后兵,开口道:“各位,若不想死,便快些走吧。”
——事实证明,在真正动手前好言相劝,于对手而言,都只能算作挑衅。
因此,这话才一出口,方才还有些犹疑的盗寇们,纷纷放弃对付高岳,转而向卫婵包抄了过来。
领头之人更是猖狂,往卫婵马前一站,拔刀抵上马的脑袋,扬了扬被络腮胡子盖了一半的脸,语气不屑:“不走又怎得?就你这点身板,还想出来吓唬人?”
“不是吓唬,”卫婵很有耐心,“我说认真的。要么走,要么死,各位,自己选吧。”
可惜那人根本没将卫婵的话当回事,见她如此认真,只仰脖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笑,手下的各位喽啰们也跟着笑起来。
大半夜的,荒郊野岭中,冷不丁爆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倒也是一处奇景。
卫婵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因而并未在意。
她默默等那领头的盗寇笑完,又提醒了最后一遍:“我数三个数,若各位还不走,我便不客气了。”
说着,她举起一个手指:“一。”
此时,盗寇们依旧没将她放在眼里,笑的笑,摩拳擦掌的摩拳擦掌,活络筋骨的活络筋骨,一个个都摆出了一副要好好给卫婵一顿教训的模样。
但另外三人的心情就不一样了。
作为三人中相对比较了解卫婵的人,山月倒是知晓,卫婵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但那日在杜府的废宅中,卫婵面对的是四个毫无攻击力的废物,根本看不出她的武功到底有多强,够不够对付这么多盗寇。
而高家姐弟二人,则只见过卫婵劫马车。
当时他们被吓到,加上卫婵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他们的行为,所以根本没有反抗,也就没有机会知晓,卫婵的武功究竟在高岳之上,还是不如高岳。
如此一来,三人都对卫婵的实力一知半解,生怕她狠话放过头,转眼被一刀砍了。
只是眼下几人自身难保,又不敢乱说话,只能默默往后退,以求察觉情况不对时能快些跑,不给卫婵拖后腿。
卫婵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满脑子除了数数,便只考虑一个问题——
晚些将这些盗寇处理完之后,要不要随他们一起出发。
……还是说,装作看不见他们,直接溜走?
这么想着,她数出了第二个数:“二。”
可不曾想,那盗匪头子也是个生怕自己命长的,卫婵话音刚落,他便哈哈一笑,自己接了句:“三!”
三字一落,他便举刀,向卫婵的马劈来。
这一刀,那头子用了十足的力气,又准又狠,带着要将这马劈成两半的气势。
——只可惜,他的刀都没碰到一根马毛,便被卫婵拔剑砍断了。
铮的一声,断刀飞出去,直直插进了一旁的树干里。
不等那人从震惊中回过神,卫婵的剑便又从他肩上划过,落在了他心口处。
……明明只是轻轻掠过,可那人肩上,已然血迹斑驳,模糊成了一片。
剧痛袭来,他下意识想用另一只手去护自己的肩,却被卫婵的剑架住,动不了分毫。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将脸上的笑意收起来。
这时,那头领身后的众喽啰们,才终于察觉不对,各个踌躇着往后退。
卫婵心里烦,本也没心思与他们打斗,见他们起了惧意,便抬起剑,向捂着伤口喘息的高岳点了点,再次出声道:“各位,在下今夜,不想杀人。各位方才如何伤他,便如何在自个身上重复一遍,若我瞧着满意,便可离开。”
“……”
此言出口,周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暗暗猫低身子,打算趁卫婵不注意,偷偷溜走。
可才走出一步,噌的一声,脚面上剧痛袭来。
低头一看,那盗匪头子的另外半截断刀,已然插在了他的脚上。
几乎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过后,是其余人手忙脚乱解开衣衫,纷纷往自己身上划刀口的热闹动静。
陆青升鬼魂一般冒出来,幽幽评价:“……好诡异。”
“……”
是很诡异。
——大冬天,深更半夜,荒郊野岭,一大群壮实盗匪,纷纷扒开衣服,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卫婵默默回应:“其实,还可以有更诡异的,你要看吗?”
陆青升已经读了她的心声,忙不迭点头:“看,快。”
“……好。”
转头望向忙碌的盗匪们,又瞥了眼不知所措的聒噪三人,卫婵坐直了身子,再度出声:“今夜,烦请诸位想活着离开此处的兄弟,将双足绑起来……跳回去。”
“……”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捂着剑伤强忍痛楚的头子,只能纷纷妥协。
一阵窸窸窣窣加上嘶嘶哈哈的动静后,十余个喽啰各自露着身上血淋淋的伤口,绑着双腿,一个个从卫婵面前跳过,而后跳着逐渐远去了。
从后面看,只能瞧见一排黑黑的后脑勺,上一下下一下,高一下低一下,蹦跶着融入了夜色。
“……”
待那群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卫婵才回过头,看向另外张口结舌,不知所措的三人。
默默想了想,她先开口道:“既然受了伤,便上车去吧。我来驾车就是。”
“……”
另外三人齐齐愣怔了一会,山月先开口问道:“阿婵……你……你要与我们同行吗?”
“不然呢?”
“……”
这话说完,那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后,两个没受伤的忙不迭地将受伤的那位搀着,齐齐塞进了车厢,生怕卫婵下一瞬就反悔似的。
卫婵暗暗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马也套上车,而后认命般在车前坐好,拉起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