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石窟,气氛凝重。**
“快!再快一点!”影蛛站在石窟入口内侧,焦躁地催促着毒蟾。她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明显稀薄混乱的蚀骨煞风,那灰黑色的风柱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正朝着地底深处缓缓倒卷,景象诡异得让人心底发寒。
毒蟾额头渗出冷汗,双手十指如同穿梭的鬼影,不断将一道道墨绿色的阴毒符文打入地上那三枚惨白的“幽魂石”中。幽魂石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黑色雾气,与他的毒雾混合,缓缓向上方和四周岩壁蔓延,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隔绝一切的黑暗蛛网。
“九幽断魂障……需要时间勾连地脉阴气,形成完美闭环,才能彻底隔绝内外……”毒蟾嘶哑着声音解释,手中动作不停,“影蛛大人,这黑风异动到底怎么回事?若是地脉剧变,就算布下断魂障,我们也未必安全!”
“顾不了那么多了!”影蛛咬牙道,“煞风异动,必会引来其他东西的注意!黑风峡里,可不只有我们和那些残兵败将!‘煞风之灵’若是被惊动,或者地脉深处那些被封印的老古董有什么变故……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她回头瞥了一眼被暂时丢在角落、依旧被几缕残存蛛丝束缚的凌清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带上她,立刻走!断魂障一旦成型,能为我们争取至少六个时辰的隐匿时间。六个时辰,足够我们撤到峡口附近的安全点了!”
“那刀疤呢?”毒蟾问。
“让他继续在外面警戒!等我们准备好动身再叫他!”影蛛说完,快步走到凌清雪面前,蹲下身,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小妹妹,看来你运气不错,暂时不用尝‘蚀骨酥筋散’的滋味了。不过……”
她凑近凌清雪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冰冷的恶意:“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姐姐会让你好好‘享受’的。你那淬炼之封不是喜欢痛苦吗?姐姐有的是法子,让你‘痛快’到死。”
凌清雪冰蓝的眸子平静无波,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威胁,只是淡淡地问:“煞风倒卷……你们也不知道原因,对吗?”
影蛛眼神一厉:“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凌清雪移开视线,看向石窟外昏沉的天色,“只是觉得……能让你们如此惊慌失措的东西,恐怕比你们想象的更麻烦。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转移……真的明智吗?”
“你想让我放了你?还是想拖延时间?”影蛛嗤笑,“省省吧。就算下面真有什么恐怖东西爬上来,有你在手里,至少是个筹码。”
她站起身,不再理会凌清雪,转身对毒蟾道:“怎么样了?”
“最后三处节点……马上就好!”毒蟾双手猛地向下一按,最后三道墨绿符文打入幽魂石!
嗡——!
三枚幽魂石同时剧震,喷涌出的黑色雾气骤然浓郁了十倍,迅速交织成一个倒扣的碗状黑色光罩,将整个石窟连同入口外一小片区域都笼罩在内!光罩表面,无数扭曲的怨魂虚影一闪而逝,散发出隔绝一切灵力波动、神识探查甚至地脉感应的诡异气息!
九幽断魂障,成!
石窟内外的声音仿佛瞬间被隔绝,连外面风吼声都变得模糊不清。光线也暗淡下来,只有幽魂石散发的惨淡微光和毒蟾布置的几颗夜光石提供照明。
“好了!”毒蟾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六个时辰内,只要不是元婴后期以上的大能刻意探查,或者正好撞进这屏障范围,绝对发现不了我们!”
影蛛也略微安心,走到屏障边缘,伸出手指触碰那黑色光膜。指尖传来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触摸死尸的皮肤。
“刀疤!”她运起灵力,声音穿透屏障,但明显变得沉闷许多,“进来!准备走了!”
片刻后,刀疤高大的身影从外面钻进屏障,带进来一股淡淡的煞风腥气。他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外面的异象让他心有余悸。
“大人,外面更邪门了!”刀疤一进来就嚷嚷道,“好多地方的煞风都停了!石头缝里往外冒黑烟!我感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盯着咱们!”
“闭嘴!”影蛛烦躁地喝道,“收拾东西,带上这女人,立刻走!往峡口方向!”
“现在走?”刀疤愣了一下,“不等煞风稳定点?现在外面虽然风小了,但乱得很,而且谁知道那些冒出来的黑烟有没有毒……”
“等不及了!”影蛛打断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暗银色的斗篷披上,“这断魂障能隔绝探查,但隔绝不了实际触碰。万一真有什么东西从地底爬上来,或者‘煞风之灵’苏醒,第一个碾平的就是这片石林!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核心区域!”
她看向毒蟾:“老蟾,你走前面探路,注意避开能量异常点和可能的地缝。刀疤,你背着这女人,走中间。我断后。”
“我背她?”刀疤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凌清雪,眼中淫邪之光又起,“嘿嘿,这倒是美差。”
“管好你的爪子!”影蛛冷冷警告,“她现在还有用,别乱动!等安全了随你处置!”
“得嘞!”刀疤搓着手,走到凌清雪面前,咧嘴一笑,“小娘们,算你走运,能让爷爷我亲自背你。”
凌清雪闭上眼,任由刀疤粗鲁地将她扛起,如同扛一袋货物。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带来新的刺痛,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的心神,全部集中在了感知上。
九幽断魂障隔绝了内外,但并未完全隔绝她对自己身体的感知,尤其是心口那淬炼之封。她能感觉到,这屏障形成的阴冷死寂环境,似乎对淬炼之封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压制**?不,更像是**刺激**。
封印深处,那枚被痛苦磨砺得越发凝练的剑意火种,在外部阴邪能量的包围下,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更加炽热而内敛的渴望——渴望斩破这污秽,渴望撕裂这囚笼。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刚才刀疤进来时,身上沾染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黑风峡蚀骨煞风的气息,在触及她身体时,心口的封印,竟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共鸣,更像是……**识别**?或者说,是古界印记对“虚蚀”同源力量的天然排斥与敌意?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微动。或许……这淬炼之封,并非完全被动。在特定的刺激下,它可能会产生某种自发的……反应?
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更极致的压力来“测试”。
“走!”影蛛一声令下。
毒蟾当先,小心翼翼地拨开石窟入口处垂落的藤蔓(早已枯萎),钻了出去。刀疤扛着凌清雪紧随其后。影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临时据点,确认没有留下明显痕迹,也闪身而出。
九幽断魂障的黑色光罩在他们离开后,依旧静静地笼罩着石窟,如同一个沉默的坟墓。
**摇光星宫,时间煎熬。**
陈渊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在沸油与冰水中反复煎熬。摇光引星诀的运转带来的清凉修复感,与意志燃烧留下的空虚剧痛,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但他没有停下。星光如同忠诚的卫士,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右臂的伤口已经止血结痂,左臂的冻伤也开始消退,露出下面新生的、泛着不正常苍白的皮肤。最关键的经脉和丹田,在星辰灵力与琉璃道种残存力量的共同滋养下,勉强恢复了一丝活力,可以容纳和运转少量灵力了。
虽然距离全盛时期依旧遥远,但至少……能动,能战了。
他估算着时间。从他开始恢复到现在,大约过去了一个半时辰。比预想的快了一些,但代价是更深的神魂疲惫和道基的进一步不稳定。
不能再等了。
他挣扎着,扶着旁边断裂的星柱,缓缓站起。身体依旧虚弱,双腿发软,但至少站稳了。
“星核。”他意念沟通。
“传承者……你的状态……并不适合……剧烈行动……”星核传来反馈。
“我知道。”陈渊深吸一口气,“但没时间了。开启百里感知,重点扫描我之前标记的那两个区域——同伴藏身处,以及影蛛所在的洞穴。”
星核光芒流转。无形的感知波纹再次扩散。
很快,反馈传来。
“目标区域一:发现……八道……生命气息……状态……微弱……其中一道……濒临消散……位置……未明显移动……”
厉锋!陈渊心中一紧。
“目标区域二:无法……直接感知……该区域……被强大……阴属性……隔绝阵法……笼罩……疑似……‘九幽断魂障’……只能确定……阵法……位置……无法探知……内部情况……”
断魂障?他们果然有所动作,而且用了这种专门隔绝探查的阵法!是想隐藏行踪,还是已经转移?
“星核,能否强行突破那阵法探查?或者,阵法内是否有能量异常波动?”
“……强行突破……需要消耗……大量星核之力……且可能……打草惊蛇……”
“……阵法内部……能量波动……被完全屏蔽……无法……探知……”
陈渊皱眉。断魂障的存在,意味着影蛛他们很可能已经意识到危险,采取了最谨慎的措施。这反而让他更加担心凌清雪的处境——对方越是谨慎,说明他们越重视她这个“筹码”或者“猎物”,转移过程中看管也必定更加严密。
“能否感知到阵法外,是否有移动痕迹?或者,附近是否有其他异常能量汇聚?”
星核的感知波纹向断魂障所在的区域外围扩散。
片刻后。
“……发现……微弱……移动痕迹……方向……指向……黑风峡……出口方位……”
“……附近……地脉煞气……流动异常……有……汇聚趋势……但被……断魂障……部分阻挡……”
“煞气汇聚?”陈渊心中一动,想起之前感应到的煞风倒卷,“是朝着哪个方向汇聚?”
“……方向……与煞风倒卷……一致……地脉……深处……”
地脉深处……星台遗迹下方?还是更深的摇光星宫这边?陈渊不确定。但这异象绝非好事。
他必须立刻行动。先去与独目叟他们会合,救治厉锋,然后……想办法找到影蛛他们的踪迹。
“星核,调动星宫之力,压制星宫周围百丈范围内的蚀骨煞风,能维持多久?”陈渊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以当前……星核状态……全力压制……可维持……三个时辰……但会……极大消耗……之后……星核将……进入……为期……十二个时辰的……深度沉寂……无法……再提供……任何支援……”
三个时辰的“安全区”,换十二个时辰的星核沉寂。代价巨大。
但陈渊没有犹豫:“立刻准备。范围就定在星宫正上方,那片石林区域,尽量覆盖我同伴藏身的那片‘鬼哭石’缝隙。”
“……明白……北斗封魔阵……残部启动……星光……领域……展开……”
星核光芒大盛!星宫穹顶的星空壁画上,七颗主星(虽然残破)骤然亮起!七道粗大的星光光柱冲天而起,无视了厚重的岩层与湖水,直接投射向地面!
星宫上方,石林之中,以星台遗迹废墟为中心,方圆百丈的区域,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不,不是暗了,而是一片璀璨的星光天幕凭空出现,代替了原本灰黑色的煞风云层!
星光如雨洒落!
嗤嗤嗤——!
区域内残存的蚀骨煞风,如同遇到天敌,迅速消融、退散!狂风止息,砂砾落地,连那刺骨的阴寒都被驱散了不少!一片难得的、相对安全平静的区域,在绝地黑风峡中,被强行开辟出来!
“鬼哭石”缝隙内,正焦急为厉锋输送灵力吊命的独目叟、苏婉等人,愕然抬头,看着缝隙外洒落的柔和星光,感受着骤然减轻的风压和寒意,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这是……”苏婉声音颤抖。
独目叟那只独眼瞪得滚圆,猛地看向星光最浓郁的中心方向——正是星台遗迹位置!他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是……是令主!一定是令主!他……他做到了!他引动了遗迹更深层的力量!”
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幸存的众人!
**摇光星宫。**
陈渊感受着星核传来的、领域已成、煞风被暂时压制的反馈,心头微松。至少,为同伴争取到了一片暂时的避难所。
但他自己的时间,也更加紧迫了。星核沉寂倒计时,三个时辰。
他必须在这三个时辰内,找到并救出凌清雪,然后返回这片区域,或者找到其他出路。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枚光芒开始逐渐内敛、趋于稳定的星核,以及旁边那具星袍遗骸,深深一揖。
“前辈,传承之谊,晚辈铭记。若他日有成,必不负星辰一脉薪火。”
说完,他毅然转身,循着星宫内部一条早已探明的、通往地面的隐秘通道——这是传承信息中记载的,摇光殿弟子出入的备用通道——快步而去。
步履依旧有些踉跄,但眼神,已如出鞘之剑。
**石林某处,断魂障笼罩的移动队伍中。**
被刀疤扛在肩上的凌清雪,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虽然隔着刀疤的身体和九幽断魂障的阻隔,她什么也看不到。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心口的淬炼之封,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温暖悸动**。
仿佛有什么与她本源相连、却又更加浩瀚古老的力量,在遥远的地方,为她……点亮了一片星空。
她冰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陈渊……
你果然,从不食言。
而前方,正警惕探路的毒蟾,忽然停下脚步,脸色骤变,嘶声示警:
“不对!前方地脉……有剧烈能量反应!像是……像是某种阵法被大规模启动了!就在……我们原定的路线上!”
影蛛和刀疤同时停下,脸色难看。
“绕路!”影蛛当机立断。
“绕哪里?”毒蟾急道,“左边是‘风吼石林’深处,煞风乱流区,现在虽然风弱了,但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右边是绝壁,根本过不去!”
“后面呢?”刀疤问。
“后面……是星台遗迹方向,也就是地动和煞风倒卷的中心!”毒蟾声音发干。
前有不明阵法,左有险地,右有绝壁,后有未知恐怖。
他们,似乎被堵住了。
而肩上的凌清雪,清晰地感觉到,心口那淬炼之封中的剑意火种,跳动得更加欢快、更加……渴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