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厉锋离去后,听剑轩顶层重归寂静。星辉如纱,温柔覆盖着两道沉睡的身影。星殒令悬浮空中,光芒流转,绝大部分算力都投入到对陈渊道基深处那新生光点的观测,以及对堡垒能量网络的深度净化中。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堡垒之外,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笼罩四野,唯有零星的火把与尚未完全修复的阵法节点,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陈渊的意识,依旧沉沦于那片绝对的黑暗。但与之前纯粹的混沌与破碎不同,此刻,那一点琉璃色的新生光点,成了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与锚点。
光点内部,不再是简单的能量汇聚,而是仿佛孕育着一方微缩的、不断生灭的奇异世界。灰白色的轮回星焰如同地核,提供着不灭的生机与净化之力;幽暗的归墟静寂如同天幕,带来永恒的死寂与沉淀;璀璨的星辰之力点缀其间,如同周天星斗;而那一道斩虚剑意,则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斩破混沌,划定界限。
更为奇异的是,这新生光点散发出的琉璃色光晕,并非仅仅作用于外界能量。它仿佛一种独特的“感知”与“沟通”器官,正以一种超越五感的方式,与某个浩瀚、古老、冰冷的存在,进行着极其缓慢而深层的“交流”。
那是……归墟的意志。
不同于之前充满否定与同化意味的质问,此刻的交流,更像是一种……观察与印证。
归墟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一遍遍拂过这琉璃色的光点。它“看”到了光点内部,那源于陈渊不屈道心所凝聚的“存在”核心,如何在绝对的死寂中诞生;它“看”到了那融合了多种至高力量的结构,如何达成一种脆弱的平衡与共生;它更“看”到了那琉璃色光晕中蕴含的,对“虚蚀”这类试图扭曲、湮灭存在的力量,那种源自本能的排斥与净化特性。
“于终末中……孕育新生?”
“于静寂中……坚守存在?”
“于虚无中……开辟真实?”
浩大的意念不带情绪,只是陈述着它所“看”到的事实。它似乎对这颗在它领域内(陈渊崩碎的道基从某种意义已近乎归墟状态)诞生的、“叛逆”的种子,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兴趣”。
那琉璃色光点微微闪烁,以自身的存在作为回应。它无法表达复杂的意念,但它那纯粹的“存在”本身,那在死寂中燃烧的“生机”,那在静寂中活跃的“意志”,便是最好的答案。
它没有试图去说服那浩瀚的意志,因为它本身,就是对其“万物终将归于静寂”理念的……活生生的反证!
在这无声的交流与对峙中,琉璃色光点缓慢而坚定地成长着,其核心处那“存在”的意蕴越发凝实。它散发的光晕,甚至开始微微影响着周围那绝对的黑暗,仿佛要在这一片道基的“废墟”与“死域”中,开辟出一方独属于它的、微小的“净土”。
外界,星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新生意识节点活跃度提升15%。与未知高维存在(推测为归墟意志残留)持续性交互。节点内部结构稳定性增强,能量凝聚效率提升。”
“琉璃净化领域范围微量扩张,对星辉提纯效果提升至0.3%。”
“权限核心陈渊,道基崩碎率下降至98.2%。生命体征持续稳固。神魂波动出现极其微弱但稳定的活跃信号。”
一连串积极的数据在星殒的核心中流过。它知道,陈渊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于死亡边缘挣扎,并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就在这时,星殒接收到了来自堡垒外围警戒点的紧急传讯。
“星殒大人!厉统领!西北方向,约百里外,发现不明身份修士队伍踪迹!人数约三十,修为不明,行进方向直指我堡垒!是否拦截探查?”负责了望的修士声音带着紧张。
星殒立刻将讯息转给正在督促修复工作的厉锋。
“不明队伍?”厉锋眉头紧锁,立刻回应,“不要轻举妄动!加强监视,随时汇报其动向!我立刻派人前去接应探查!星殒大人,能否进行远程扫描?”
“距离过远,能量干扰尚未完全清除,扫描精度不足。”星殒回应,“初步判断,对方灵力波动驳杂,非单一宗门特征,似有魔气,亦有正道灵力残留。”
“难道是流窜的散修或者……趁火打劫的?”厉锋眼中寒光一闪,“堡垒现在经不起任何风波了!传令!第一、第四巡逻队,由赵铁柱带队,立刻出发,前出五十里进行警戒性接触!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率先动手,但若对方有敌意,格杀勿论!”
“是!”
命令下达后,厉锋心中却难以平静。他快步走向听剑轩,在顶层入口处停下,隔着星辉光幕,看着里面沉睡的两人,沉声对星殒道:“星殒大人,外面又来了不明队伍。多事之秋啊……令主和凌仙子这边,绝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我已加强听剑轩周边禁制。能量网络深度净化已完成百分之七十,预计一个时辰后,可恢复‘星辉壁垒’基础防御模式。”星殒的声音传来,“厉锋,你需要做好最坏打算。若来者不善,必须将其阻挡在堡垒外围。”
“我明白!”厉锋重重点头,独臂下意识握紧了刀柄,“只要我厉锋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踏进听剑轩半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低声问道:“星殒大人……令主他,真的有机会醒来吗?那归墟……我们真的要去吗?”
星殒的光芒微微摇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应,声音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概率,正在提升。”
“至于归墟……守墓人‘戍’曾言,那里是终点,亦可能是……起点。”
“当琉璃照亮死寂,星火或可问询……前路。”
它的“目光”,再次落回陈渊身上,落在那琉璃色的光点上。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
“他,必须先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