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的决定并未在堡垒内部引起太大波澜。厉锋与韩长老深知其秉性,一旦做出决断,便绝无更改可能。二人只是以最高效率,迅速点齐了一队二十人的精锐。这二十人,修为最低也是筑基中期,更有三人已达金丹初期,皆是厉锋“暗刃”中最为核心、经验最丰富的成员,擅长的并非正面强攻,而是潜伏、刺探、追踪与反追踪。
听剑轩废墟前,陈渊已结束闭关。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灰色劲装,气息内敛,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眸子却锐利如昔,隐隐更有一种历经道争洗礼后的深邃。他并未刻意掩饰伤势,却也未显得过分虚弱,给人一种摸不清底细的感觉。
“令主,人马已齐备!”厉锋一身黑色软甲,来到陈渊面前,沉声汇报,“此行凶险,是否再多带些人手?或者,请韩长老随行,以策万全?”
陈渊目光扫过那二十名眼神坚毅、气息沉凝的部下,微微摇头:“不必。人多反而累赘,容易暴露行踪。韩长老需坐镇堡垒,主持大局。此行非是决战,而是破局。”他看向厉锋,“你随我同去,其余人等,化整为零,潜行匿踪,按预定方案,分散跟进,互为犄角,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是!”二十人齐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铁血之气,随即身影晃动,如同鬼魅般融入周围的断壁残垣与尚未散尽的能量雾气中,消失不见。
陈渊又看向韩长老:“韩老,堡垒便交给你了。紧闭门户,依托修复的阵法固守。若有外敌来犯,不必出战,坚守待援即可。另外,继续监控星骸与地脉,若有任何异动,立刻通过星殒令传讯于我。”
韩长老深深一揖:“老朽领命!令主……万事小心!”
陈渊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与厉锋对视一眼,两人身形一动,便化作两道若有若无的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聚煞堡,朝着西北方向的陨龙山脉疾驰而去。
路上,陈渊一边赶路,一边以神念与星殒交流。
“星殒,凌清雪的求救信号,最后一次出现的确切位置,以及后续有无变化?”
“信号源在黑风峡偏西约五十里的一处无名山谷,只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三次,每次间隔十息,随后便彻底消失,再无动静。”星殒回应,“信号强度很弱,且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时断时续,不排除是伪造,或者……她本人正处于某种强大的封印或隔绝阵法之中。”
“黑风峡……无名山谷……”陈渊沉吟,“与我们之前‘诱饵’小队遭遇虚组织成员的区域很近。看来,对方是将陷阱布置在了那里。”
“陈渊,你的伤势……”星殒担忧道。
“无妨,五成实力,足够应付大部分局面。况且,”陈渊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们也未必料到我恢复得如此之快,更未必清楚我如今真正的底牌。”
他的九符剑域虽因道伤未能完全发挥,但初步融合带来的质变,以及对“心剑”的领悟,才是他敢亲身赴局的真正底气。
两人遁速极快,不过半日功夫,便已抵达陨龙山脉边缘。尚未深入,一股苍凉、古老、混杂着淡淡龙威与各种驳杂煞气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山势险峻奇崛,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蛮荒的气息。经过之前古渊剧变,此地的空间似乎也有些不稳,偶尔能看到细微的空间涟漪一闪而逝。
“令主,前方就是黑风峡入口。”厉锋指着前方一道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幽深狭长的峡谷说道。峡谷中阴风呼啸,卷起阵阵黑沙,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呜咽声。
陈渊停下遁光,悬浮在半空,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前方蔓延开去。然而,神识甫一进入黑风峡范围,便感到一股无形的阻力与干扰,仿佛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难以探测到深处的情形。
“有阵法干扰,而且品阶不低。”陈渊淡淡道,“看来,对方是打算在这里先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他并未强行冲击阵法,而是带着厉锋,降落在峡谷入口处的一块巨岩之后。
“厉锋,让你的人散开,封锁峡谷外围所有可能的出入口,监视任何能量波动与人员往来。”陈渊吩咐道,“你随我进去。”
“令主,不如让属下先进去探路!”厉锋请命。
“不必。”陈渊摇头,“既然是弈棋,哪有让棋子先行的道理。这第一局,我亲自来下。”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看似随意,实则周身九符剑域已悄然运转,虽未显化,却已将那无处不在的阵法干扰之力排斥在身周三尺之外。他迈开步伐,不紧不慢地,如同闲庭信步般,朝着那幽深诡异的黑风峡走去。
厉锋紧随其后,手握刀柄,眼神锐利如鹰,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峡谷内光线昏暗,阴风刺骨,卷起的黑沙打在护体罡气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侧岩壁陡峭,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孔洞,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两人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并未遇到任何攻击,但那无形的阵法压力却越来越大,神识被压缩到了不足百丈范围。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异响。
陈渊脚步不停,神色不变。
厉锋则猛地踏前一步,低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拐角后,阴影蠕动,缓缓走出了三道身影。
居中一人,身形瘦高,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中,脸上带着一个惨白色的、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仿佛两个黑洞般的眼睛。他周身气息晦涩,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他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人。左边是个侏儒,手持一柄比他身高还长的扭曲骨杖,眼中闪烁着残忍狡诈的光芒;右边则是个妖艳女子,身着轻纱,身段婀娜,但指尖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这三人的气息,赫然都达到了金丹后期!尤其是那居中戴面具者,更是给陈渊一种隐隐的威胁感。
“桀桀桀……不愧是能引动主上兴趣,订立千年之约的陈令主,果然胆识过人。”那侏儒率先发出刺耳的笑声,骨杖顿地,发出咚咚闷响,“明知是局,还敢亲身前来,这份气魄,令人佩服。”
那妖艳女子也掩口轻笑,声音酥媚入骨:“陈令主~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以身犯险呢?不如随奴家去个快活地方,保证让你忘了所有烦恼~”
陈渊目光直接越过这两人,落在居中那戴面具的男子身上,声音平淡无波:“虚组织,就派了你们三个来送死?”
那面具男子黑洞般的眼睛盯着陈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道冰冷沙哑的声音响起:“杀鸡焉用牛刀。陈令主,你的对手,还在后面。我们三人,只是奉命在此,为你献上第一份‘见面礼’。”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一团扭曲的、不断变幻形状的灰影开始凝聚。
“此阵名为‘九幽锁魂’,乃是我圣教一点微末伎俩,还请陈令主……品鉴。”
话音未落,他掌心灰影猛地爆开!
霎时间,整个黑风峡风云变色!无数凄厉的鬼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浓郁的灰雾凭空涌现,将陈渊与厉锋彻底吞没!雾气之中,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无形的锁链,朝着两人的神魂缠绕而来!
杀局,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