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遁光敛去周身所有气息,如同融入古渊本身的色彩,悄无声息地再次抵达那片万物归寂之地——沉沦大渊的边缘,寂灭崖。
与上次不同,此番前来,陈渊清晰地感知到,那无处不在的死寂之力中,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却更加阴险的“虚无”特性,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扩散,侵蚀着这片古老土地的根基。磅礴的煞气流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源源不断地汇入深渊,加剧着那份令人心悸的沉沦之意。
陈渊眉头紧锁,立于崖边,玄黄剑域自然流转,将那试图侵蚀自身的异种力量隔绝在外。他并未立刻深入,而是将神识与八符剑域结合,仔细感知着那“虚无”特性的流向与源头,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果然比之前更加严重了。”星殒的意念带着沉重,“这‘虚’之力如同病毒,已开始与古渊煞气同化,再想剥离,难如登天。”
就在陈渊凝神探查之际,那个古老、厚重、仿佛与岩石同化的淡漠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你又来了。”
陈渊心中微凛,缓缓转身。只见那身着残破甲胄、佝偻着身躯的守墓人“戍”,不知何时已如同崖壁本身的一部分,静立在那里,浑浊的眸子望着他,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前辈。”陈渊拱手一礼,态度不卑不亢,“晚辈此次前来,是为古渊煞气异动之事。想必前辈也已察觉,有外力正在污染煞气,意图动摇此地基石。”
守墓人“戍”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陈渊,望向那流淌着灰黑色煞气的深渊,声音平淡无波:“察觉?此等微末伎俩,岂能瞒过吾之感知。”
陈渊目光一闪:“那前辈为何不加阻止?任其侵蚀,岂非纵容?”
“阻止?”“戍”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岩石摩擦的低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疲惫?“为何要阻止?”
陈渊一怔:“此地乃前辈守护之所,岂容外力玷污?若煞气尽数被其污染同化,此地封印……”
“守护?”“戍”打断了他,那浑浊的眸子第一次真正聚焦在陈渊脸上,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漠然,“吾守护的,从来不是这片地域,亦非这所谓的煞气。”
他抬起一只覆盖着残破甲叶的手,指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吾守护的,是‘平衡’,是‘循环’,是这‘归墟’与‘存在’之间,那最后的一线之隔。”
“煞气被污染?归墟之力被引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只要不越过那条线,不过是将一场注定的终结,稍稍提前,或者……换一种形式罢了。于这天地循环而言,有何区别?”
陈渊闻言,心中震动,忍不住反驳道:“前辈此言差矣!万物生灵皆存于此‘有’之界,若‘无’提前降临,便是亿兆生灵涂炭!岂能因‘循环’二字便漠然视之?”
“生灵?”“戍”的视线再次变得悠远,“草木枯荣,星辰生灭,皆是循环。生灵之存续,于这亘古流转的天地而言,不过刹那微光。执着于微光之存灭,岂非徒增烦恼?”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况且,汝又怎知,这‘污染’,这‘引动’,不是这天地循环的一部分?不是那‘最初契约’中,早已注定的一环?”
“最初契约!”陈渊瞳孔一缩,终于抓住了话题的关键,“前辈,晚辈于‘后土’碎片中,得见一缕烙印,提及‘契约’,提及‘钥匙不止剑符’,更提及前辈名讳‘戍’。这究竟是何意?那‘门’又是什么?‘虚’组织寻找的‘门’,与这契约有何关联?”
守墓人“戍”沉默了片刻,那岩石般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周围的死寂仿佛都凝重了几分。
“看来,‘后土’终究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汝身。”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罢了,既然汝已触及此秘,告知汝部分真相,亦无不可。”
“所谓‘最初契约’,乃天地初开,万道显化之时,执掌‘创生’与‘归墟’权柄的几位至高存在,为维系宇宙平衡而立下的古老约定。此约定,划分了‘有’与‘无’的界限,规定了循环的法则。”
“吾名‘戍’,便是此契约的见证者与……执行者之一,奉命镇守于此‘归墟’显化之地,确保界限不被逾越,循环不被破坏。”
“而‘钥匙’……”“戍”的目光再次落在陈渊身上,“周天星辰剑符,确实是钥匙之一,是重启‘创生’之力,对抗‘寂灭’的关键。但,并非唯一。”
“另一把钥匙,便与那‘门’有关。”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那‘门’,连通着‘虚无’的真正源头,亦是‘归墟’力量的终极体现。‘虚’组织追求的,并非简单的毁灭,而是打开那扇‘门’,让此界彻底回归‘无’的怀抱,完成他们所谓的……‘终极升华’。”
陈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些信息远超他的想象!“那……如何才能阻止他们?”
“阻止?”“戍”微微摇头,“契约仍在,界限犹存。他们无法强行打开‘门’,只能通过侵蚀此界根基,削弱封印,等待‘钥匙’齐聚,引动‘门’之共鸣的时机。”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陈渊的丹田,落在了那八枚已融合的剑符之上:“汝身负八符,已是关键。当第九枚归位,九符齐聚,剑阵重开之时,便是‘门’之感应最为强烈之刻。届时,亦是‘虚’组织全力出手,试图借‘钥匙’之力,强行开门之机。”
“那所谓的‘真正的考验’,便在于彼时——汝是选择以九符之力,重燃‘创生’之火,修补此界;还是……在‘虚’的蛊惑与力量冲击下,被动或主动地,成为打开那扇‘门’的……最后一把钥匙?”
守墓人“戍”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陈渊,那浑浊的眸子仿佛在等待着他的答案,又仿佛早已看透了万古以来,无数面临类似抉择之人的结局。
陈渊站在原地,消化着这惊天秘辛,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了何止万钧。他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守墓人,望向那无尽的沉沦深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彷徨的坚定:
“我的道,我自己走。我的选择,亦由我心。”
“若那‘门’后真是万物终结,那我便用手中之剑,斩断那开门之手!若九符之力是希望所在,那我便持此希望,照亮此界前路!”
“至于考验……”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