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剑轩静室内,陈渊盘膝而坐,指尖摩挲着那枚变得滚烫的玉简。星殒残兵传递的信息与守阁人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让他重伤未愈的身体更添一分寒意。
“定位标记……”厉锋脸色难看,“这意味着我们一旦离开堡垒,行踪很可能暴露!影魔殿那帮杂碎,还有可能存在的其他觊觎者,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韩长老古板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凝重:“星殒残兵灵性残缺,其行为难以常理度之。它此举,或许是想借外力磨砺于你,或许……是残留执念作祟,想将水搅浑。但无论如何,此去翡翠林海,凶险倍增。”
陈渊目光落在玉简投射出的那幅清晰能量脉络图上,手指点在翡翠林海深处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上:“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份地图远比鬼医的残图精确,直指‘生命之泉’可能的入口。有了它,我们能节省大量搜寻时间。”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至于那定位标记……未必不能加以利用。”
“令主的意思是?”厉锋疑惑。
“他们想定位我,我便给他们一个‘明确’的定位。”陈渊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守阁人前辈说得对,这是‘饵’。但钓鱼的人,又怎知自己不会变成被钓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碧丝刻意压低、却难掩惊慌的声音:“令主!玄天剑宗的凌清雪仙子在外求见!她说……有要事相商,关乎‘生命共鸣’与……古渊存亡!”
凌清雪?她怎么来了?还提到了“生命共鸣”?
陈渊与厉锋、韩长老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
“请她进来。”陈渊收敛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虚弱,靠在榻上。
片刻后,凌清雪依旧是一身清冷如雪的云纹剑袍,身姿挺拔地走入静室。她先是扫了一眼室内的厉锋和韩长老,目光最终落在面色苍白、气息萎靡的陈渊身上,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陈道友,别来无恙。”凌清雪的声音依旧清冽,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剑拔弩张。
“凌仙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陈渊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和疲惫,“若是为了坠星湖之事兴师问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陈某如今这般模样,可接不了仙子的剑。”
凌清雪微微蹙眉,直接开门见山:“陈道友何必故作姿态?我此来并非问罪。我玄天剑宗镇宗之宝‘周天星辰仪’三日前监测到古渊极东之地‘翡翠林海’方向,有磅礴生命本源之力与一道……与你身上同源的剑符气息同时爆发,引动星象异变。”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渊:“宗门推断,第六枚无影剑符碎片‘生息’已然现世,且与传说中的‘生命之泉’密切相关。此事关乎古渊气运,绝非一人一宗之事。我奉宗主之命前来,欲与聚煞堡……与你合作。”
“合作?”陈渊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讥讽,“凌仙子,莫非忘了在坠星湖,贵宗是如何‘合作’的?封锁湖区,剑下无情,这便是玄天剑宗的合作之道?”
凌清雪俏脸微红,但依旧维持着镇定:“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情况不明,各有立场。如今‘寂灭星骸’复苏迹象日益明显,古渊浩劫将至。集齐剑符,重启周天星辰剑阵,乃化解危机唯一途径。我玄天剑宗身为北域正道魁首,对此责无旁贷。”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陈道友,你虽得剑符认可,但毕竟势单力薄。翡翠林海危机四伏,更有影魔殿及其他宵小虎视眈眈。我玄天剑宗可提供高手护卫、详尽情报,乃至宗门秘宝相助,只求在取得‘生息’碎片后,能共享其中关乎净化寂灭之力的奥秘,并确保剑阵重启时,我宗能参与其中,共抗大劫。”
条件听起来很优厚,但陈渊心中冷笑。共享奥秘?参与重启?说到底,还是想分一杯羹,甚至可能想反客为主。
“凌仙子好意,陈某心领了。”陈渊缓缓道,“不过,合作需要诚意。贵宗既然监测到了生命本源与剑符气息,想必也监测到了其他东西吧?比如……几道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
凌清雪眼神微凝,沉默片刻,坦然道:“不错。除了影魔殿已知的活动迹象外,还有至少两股不明势力在向翡翠林海汇聚。其中一股,气息阴冷晦涩,与古籍中记载的某个古老诅咒教派颇为相似。另一股……则充满了混乱与堕落的气息,疑似与‘寂灭星骸’的侵蚀直接相关。”
她看向陈渊:“所以,合作势在必行。单凭你如今的状态,如何应对这多方围猎?”
陈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故作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玉简上敲击着,半晌后才仿佛下定了决心:“合作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合作期间,以我为主。翡翠林海之内,一切行动听我指挥。”陈渊目光锐利,“第二,玄天剑宗需先支付‘诚意’——我要贵宗珍藏的‘九天星露’三滴,用以疗伤。”
凌清雪眉头微蹙:“九天星露乃淬炼神魂、修复道基的圣品,即便在我宗也存量极少……”
“我的伤势关乎此行成败。”陈渊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若无九天星露,我无法在短期内恢复战力,合作无从谈起。”
凌清雪与陈渊对视片刻,看到他眼中的坚决,最终咬牙点头:“可以!我即刻传讯宗门。第三呢?”
陈渊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第三,请贵宗放出消息,就说玄天剑宗已与星殒令主陈渊结盟,不日将共同前往‘寂灭沼泽’探寻古修遗宝。”
“寂灭沼泽?”凌清雪一愣,“那不是与翡翠林海方向相反吗?而且那里死气弥漫,凶险异常……”
“正是要方向相反,凶险异常。”陈渊冷笑道,“既然有人想靠标记定位我,那我便送他们一个‘明确’的目标。劳烦贵宗派一支队伍,大张旗鼓前往寂灭沼泽,最好能伪装成我就在其中的样子。至于真正的路线……”
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简:“由此决定。”
凌清雪瞬间明白了陈渊的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玄天剑宗做幌子,吸引大部分火力,他们则暗中前往翡翠林海!
她深深看了陈渊一眼,这个重伤未愈的男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老辣,远超她的预料。
“好!此事我亦可答应。”凌清雪果断应下,“我会安排周凌师弟带队前往寂灭沼泽,他性子张扬,正适合此事。”
就在协议初定之时,静室外再次传来鬼医那嘿嘿的笑声。
“令主大人,您要的《万毒真经》下部线索,老头子我有点眉目了!”鬼医搓着手走进来,看到凌清雪,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也没多问,直接对陈渊道:
“根据上部经文的暗示和老夫多年探查,下部经文很可能就在‘翡翠林海’与‘万瘴谷’交界的一处毒木林深处!那里生机与死气交织,正合《万毒真经》阴阳互济之理!”
陈渊心中一动,这倒是意外之喜。他面色不变,淡淡道:“有劳前辈费心。待我伤势稍好,履行承诺后,再与前辈细探那线索。”
鬼医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送走凌清雪和鬼医,静室内只剩下陈渊、厉锋和韩长老。
厉锋担忧道:“令主,与玄天剑宗合作,无异与虎谋皮啊!而且九天星露虽好,但三滴是否足够您恢复?”
“足够了。”陈渊感受着体内生之本源的修复速度,结合九天星露,他有把握在抵达翡翠林海前恢复七成战力。“玄天剑宗需要我找到‘生息’碎片,短时间内不会翻脸。至于之后……”
他眼中寒光一闪:“各凭手段罢了。”
他拿起那枚玉简,神识沉入其中那幅精确的地图。
“厉锋,你去准备。韩长老,堡垒内部,尤其是金煞帮和丹鼎阁的残余,就劳烦您多加留意了。”
明饵已抛下,暗棋已布好。
翡翠林海这场大戏,即将拉开帷幕。而手握真正地图和“饵料”的陈渊,已然占据了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