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瘴谷边缘,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怪异气味。放眼望去,前方山谷被浓郁得化不开的五彩瘴气笼罩,那瘴气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翻腾,阳光照射其上,折射出迷离而危险的光晕。谷口的地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扭曲怪异的毒蕈顽强地生长着。
陈渊将百辟玄蛛甲的隐匿功能与自身龟息诀催发到极致,周身气息近乎完全消失。他并未贸然闯入,而是潜伏在谷口一块巨大的、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岩石后方,仔细观察。
丹田内的星殒源气在此地跳动得更加明显,明确指向谷内深处。但同时,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危机感也在不断预警,提醒他前方是何等凶险之地。
就在他凝神感知之际,一阵细微的破空声与压抑的交谈声从侧后方传来。陈渊眼神一凛,身形如同壁虎般紧贴岩石阴影,收敛所有声息。
只见三名身着灰色劲装、而非标志性黑袍的修士,正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个方向靠近谷口。他们修为都在筑基初期左右,动作矫健,眼神警惕,腰间挂着统一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鬼首图案。
“动作快些!长老吩咐了,必须在天黑前找到那‘标记点’!”领头的一名刀疤脸汉子低声催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刘头儿,这鬼地方……瘴气还没进去就让人头晕,里面真的有什么‘圣物’吗?”一个瘦小些的修士咽了口唾沫,不安地打量着五彩瘴气。
“闭嘴!长老的命令,也是你能质疑的?”刀疤脸厉声呵斥,但眼神深处同样藏着恐惧,“不想死就按长老给的‘避瘴符’说的做!跟紧我,这符箓能量有限,撑不了太久!”
三人各自激发了一张散发着淡黄色光晕的符箓,形成一个微弱的光罩护住周身,然后一咬牙,埋头冲入了翻腾的五彩瘴气之中,身影很快被吞没。
“影魔殿的外围成员?看来是派来探路的炮灰。”陈渊心中冷笑,“他们口中的‘标记点’和‘圣物’……果然,影魔殿对此地有所图谋,而且准备更为充分,连专门的低阶避瘴符都有。”
他并没有立刻跟上。鬼医和堡主都强调过,万瘴谷的凶险远超寻常,让这些炮灰先去探路,正好可以观察瘴气的反应。
他耐心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谷内除了瘴气依旧翻涌,并无任何异常声响传出,那三人仿佛石沉大海。
“看来低阶修士进入,只要有所准备,短时间内并不会立刻引发剧烈异动……”陈渊心中分析,“但时间稍长,恐怕……”
他不再犹豫,将鬼医给的“吸煞毒葫”扣在掌心,又将一张高阶“清心辟瘴符”暗扣在另一只手,身形一晃,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五彩瘴气之中。
一入瘴气,视线瞬间变得极差,最多只能看清周身数丈范围。那甜腻腐朽的气味无孔不入,即便有百辟玄蛛甲和辟瘴符的双重防护,陈渊依旧感到一丝轻微的眩晕感,神识也被压缩到不足平时的三成。
脚下的地面软腻粘稠,踩上去发出“噗叽”的声响。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瘴气流动时发出的细微嘶嘶声。
他沿着星殒源气指引的方向,同时留意着前方那三名影魔殿修士可能留下的痕迹,小心前行。
走了不到百丈,前方瘴气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如同指甲刮擦岩石的声响,伴随着短促的惨叫!
“啊!什么东西?!”是那瘦小修士的声音!
“小心!是蚀骨毒蜈!快用火符!”刀疤脸的惊怒吼声传来。
紧接着是法术爆裂的声音和一阵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陈渊悄然靠近,透过稀薄的瘴气,只见前方地面上,那瘦小修士已经倒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无数条手指粗细、色彩斑斓的蜈蚣正从他七窍和皮肤下钻出!刀疤脸和另一名修士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兵器,释放着火球术,将靠近的毒蜈烧焦,但更多的毒蜈正从四周的泥土和岩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刘头儿!救……救我……”那瘦小修士伸出干枯的手,向同伴求救。
刀疤脸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看到越来越多的毒蜈,眼中瞬间被狠厉取代:“救不了你了!别怪兄弟!”
他猛地一脚将那瘦小修士踢向毒蜈最密集的地方,同时对着另一名修士吼道:“快走!用他拖住这些东西!”
那名修士也被刀疤脸的狠辣吓了一跳,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跟着刀疤脸,向着谷内更深处亡命奔逃!
那瘦小修士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哀嚎,瞬间被潮水般的毒蜈淹没。
陈渊隐匿在暗处,冷漠地看着这一幕。人心的毒,有时比这万瘴谷的剧毒更为致命。他没有出手,这些毒蜈虽然麻烦,但还威胁不到他,正好让那两人继续在前面“开路”。
他等毒蜈群拖着那具干尸重新潜入地下后,才继续前行。经过那片区域时,他手中的吸煞毒葫微微发热,主动将空气中残留的剧烈毒气吸入少许。
越往深处,瘴气越发浓郁,颜色也逐渐从五彩趋于一种暗沉的、仿佛凝结的血液般的暗红色。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扭曲的树影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魔,岩石也呈现出狰狞的人脸形状。
陈渊感到识海开始受到冲击,一些杂乱的低语和模糊的幻象开始浮现。
“渊儿……为何不救为师……”青云宗那位对他有授艺之恩、早已坐化的老执事的身影,在瘴气中若隐若现,满脸悲戚。
“陈大哥……带我走……这里好黑……好冷……”张明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恐惧。
“陈渊……加入影魔殿吧……唯有力量,才是永恒……”周霆那充满诱惑与威胁的声音也掺杂其中。
这些幻象直指他内心深处的遗憾、愧疚与执念。
陈渊眼神清明,识海中无影心剑绽放出凛然光华,将所有杂音幻象尽数斩灭。
“虚妄之毒,也敢乱我剑心?”他冷哼一声,步伐依旧稳定。百辟玄蛛甲传来阵阵清凉之意,守护着他的神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隐约传来了兵刃交击的声音和怒骂声。
“姓刘的!你不得好死!长老不会放过你的!”是那名跟随刀疤脸逃走的修士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哼!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乖乖把‘定位罗盘’交出来,老子可以给你个痛快!”刀疤脸狞笑的声音传来。
陈渊悄然潜行靠近,只见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白色兽骨的空地上,刀疤脸正与那名同伴激烈厮杀。那名同伴显然受了伤,左臂不自然地垂下,招式凌乱。刀疤脸则状若疯魔,招招狠辣,显然是想杀人夺宝。
陈渊的目光落在两人争夺的那个巴掌大小、指针不断颤动的青铜罗盘上。那应该就是影魔殿用来寻找“标记点”的器物。
他没有立刻现身,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最佳时机。
很快,那名受伤的修士一个不慎,被刀疤脸一刀劈中胸口,惨叫一声倒地,气息迅速萎靡。
刀疤脸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弯腰便要去捡那罗盘。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罗盘的刹那——
一道凝练的灰蓝色剑气,如同来自幽冥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破开瘴气,精准无比地点向他的后脑!
煞渊剑气!快!准!狠!
刀疤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中倒映出无尽的惊恐,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剑气贯脑而过!
刀疤脸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向前扑倒,气息瞬间断绝。
陈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空地中,看都没看那两具尸体一眼,弯腰捡起了那个青铜罗盘。
罗盘入手冰凉,指针在剧烈颤动后,缓缓指向了一个与星殒源气大致吻合,但更为精确的方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渊摩挲着罗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远处浓密的暗红色瘴气中,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