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快醒醒。”灵枢的声音透过云纹戒,化作一丝微凉而纯净的灵力,渗入林枫近乎停滞的神识深处。
身为戒灵,在方才那吞噬一切的刺眼强光爆发时,她便瞬间回归戒中世界,待周遭平息,方才她悄然现身于这座恢弘的大殿之中,本打算趁那伙黑衣人昏迷,将他们锁起来。然而,对方苏醒的速度远超她的预计——几乎在她显形的刹那,便接连苏醒。电光石火间,灵枢当机立断,收敛所有灵韵,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宛如真正死物。
“殿下,已彻底搜查,未发现任何与虎皇传承有关的线索。”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沙哑而恭敬。
紧接着,其余散开探查的四人陆续返回,带来的皆是同样的回禀,摇头的动作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压抑的失望。
“殿下,会不会……消息本身有误?”左侧一名身形稍显瘦削的黑衣人低声道,语气带着迟疑。
“不可能。”乾明月否认道,声音回荡在空旷殿宇中,“自踏入此地,机关、路径、乃至那守护禁制,皆与那位前辈的指引吻合。此处必有玄机,再搜!每一寸砖石,每一道纹路,都不可放过!”
“是!”
五人应声,身形如鬼魅般再度散开。乾明月则缓缓踱步,来到昏迷不醒的乾笑笑身前。她蹲下身,凝视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稚气未脱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
乾明月自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枚龙眼大小、色泽猩红的丹药,异香隐隐。就在她捏开乾笑笑下颌,准备将丹药送入其口中的刹那——
背后汗毛骤然倒竖!一股森然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袭来,直指后心!
乾明月瞳孔骤缩,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头侧身,一道皂黑色、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剑影,擦着她的脖颈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她足尖猛地点地,身形如一片失去重量的叶子向后飘飞数丈,稳稳落定。
“谁?!”乾明月厉喝,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道如烟似雾、已掠过乾笑笑和旁边小孩的身影。
出手的自然是灵枢。她深知敌众我寡,且对方实力不明,绝非缠斗之时。一手抄起乾笑笑,另一臂揽住那昏迷的林枫,灵力毫无保留地汹涌灌入林枫腰间的天机玉。一层水波般的微光荡开,将两人一虎的气息彻底掩盖、抹去,仿佛他们从未在此存在过。
“殿下!”五名黑衣人闻声,以惊人的速度折返,瞬息间便将乾明月护在中心,五人站位暗合阵法,气机相连,警惕地扫视着大殿每一个昏暗的角落。
“人类,我们谈谈。”乾明月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寂静无声的殿柱与残垣,声音冰冷,“将乾笑笑交出,我放你和你的同伴安然离开,如何?”她特意在“同伴”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如何。”灵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缥缈空灵,无法辨其方位,“我凭什么信你?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此地;或者……永远留在这里。”
“呵。”乾明月冷笑一声,指尖看似随意地指向不远处依旧昏迷的沐瑶,“我想,我还有第三个选择——先杀了你的同伴,直到你肯现身为止。”
“你可以试试。”暗处,灵枢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满是鄙夷。
“乾柯。”乾明月眼神一寒,“杀了那个女人。”
名为乾柯的黑衣人一言不发,踏前一步。他裸露在外的右臂猛然膨胀,肌肉贲张,皮肤瞬间覆盖上灰黄相间的浓密虎毛,五指化作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之声,毫不留情地朝着沐瑶脆弱的脖颈拍去!这一击若中,必定身首分离。
然而,他的利爪距离沐瑶尚有尺余,一道凝实得犹如实质的幽暗剑芒,自虚空中无声迸发,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乾柯虎化的右掌之上!
“嗤——!”
没有剧烈的碰撞轰鸣,只有利刃切入厚革的闷响。乾柯闷哼一声,如遭雷击,暴退而回。他骇然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见那足以硬抗寻常法器的虎爪,此刻竟被斩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焦黑,散发出诡异的焦糊味,甚至能看见其下森白的掌骨!剧痛钻心,更让他心惊的是剑芒中蕴含的那股锋锐无匹、直透骨髓的破坏力。
“怎么可能!?”乾柯强忍剧痛,灵力封住伤口,急退回乾明月身侧,脸色无比凝重,“殿下,小心!此女攻击极为诡异凌厉,哪怕是虎化后也难以抵挡!”
“乾琨!”乾明月看向身旁一名一直闭目感应、气息最为幽深的黑衣人。
乾琨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呈现诡异淡金色的竖瞳。他扫视虚空,缓缓摇头,声音干涩,“找不到。她的隐匿之法极高明,与这片遗迹的残余波动几乎融为一体。而且……方才那一击的余韵,灵力凝练纯粹,远超金丹中期。依我看,至少是金丹圆满,甚至……可能触及元婴门槛。”
“元婴”二字一出,连同乾明月在内,六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力陡增。若真有一位元婴修士在暗中窥伺,今日之事,恐难善了。
“阁下,这是我们幽冥虎族内部事务,乾笑笑乃我族之人。阁下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族,与我幽冥虎族结下死仇?你现在带着你的同伴离开,我可立下心魔誓言,绝不追击。否则,即便阁下修为通天,面对我族不死不休的追杀,想必也非乐见。”乾明月眼神变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疑,再次开口,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暗处沉默了片刻,灵枢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不容动摇的决绝。
“我说了,你只有两个选择。现在,选吧。”
眼见灵枢油盐不进,乾明月眸中终于掠过一丝凌厉的煞气。她不再多言,翻手间,一张不过巴掌大小、色泽暗金、边缘有雷纹流转的古老符箓出现在掌心。符纸本身已有些许残破,但其上以暗红色朱砂书写的符文,却隐隐流动着令人心悸的法则之力。
乾明月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法诀,将符箓托于胸前,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吟诵道。
“乾坤朗照,虚妄皆消。本源清静,敕令通昭——破妄清源,急急如律令!”
咒文落下的瞬间,暗金色符箓无风自燃!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波动,如同水银泻地,又似清光普照,以乾明月为中心,骤然向整个穹顶大殿每一个角落横扫而去!所过之处,空气中细微的灵气涟漪、残留的幻象尘埃,甚至空间本身的基础纹路,都仿佛在这“清源”之力下变得清晰、透彻,一切隐匿与伪装,在此力面前皆无所遁形!
“什么!?这是……?!”
一直隐藏在暗处,借助天机玉与遗迹环境完美伪装的灵枢,在听到那完整咒文的刹那,便已心神剧震。而当那“破妄清源”之力如潮水般漫延开来的瞬间,她更是忍不住失声惊呼,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见到了最不可能出现的事物!
金光扫过,她所在的那片阴影区域,顿时泛起水波般的扭曲涟漪,一道模糊的、手持皂黑长剑的窈窕身影,被硬生生从完美的隐匿中显现出来!
“拿下!”乾明月笔直指向灵枢因“破妄清源咒”之力而从显现身影,指尖萦绕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乾柯与乾琨反应最为迅猛。乾柯虽右掌受创,但凶性不减反增,他发出一声低沉虎吼,完好的左臂瞬间完成虎化,比右臂更为粗壮,黑黄虎毛根根如钢针竖立,整条手臂膨胀了近乎一倍,携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灵枢面门。
“利虎破天击!”
这一击毫无花哨,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毁灭意志,爪风未至,凌厉的气压已迫得灵枢周身光线微微扭曲。
几乎在乾柯动手的同时,乾琨那双淡金色的竖瞳光芒大盛,他并未直接扑上,而是双手结印,胸膛猛然鼓起,喉咙中滚动着闷雷般的声响。
“踏天虎啸!”
没有震耳欲聋的音浪,却有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淡金色音波涟漪,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这音波奇异无比,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冲击神魂、扰乱灵力运行,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连地面沉积万年的微尘都被无形的力量掀起、震成更细微的粉末。灵枢刚刚被逼出身形,立时感到周身灵力一滞,流转不畅,动作难免慢了半拍。
另外两人身形如鬼魅般左右散开,封死灵枢可能闪避的路径,手中各自亮出奇形兵刃,气机阴狠刁钻,
“自己人?”灵枢心中猛地一震,这个念头在乾明月念出完整“破妄清源咒”时便已生根。
电光石火间,已容不得她细想。乾柯的“利虎破天击”已到眼前,腥风扑面;乾琨的“踏天虎啸”音波后发先至,持续干扰着她的灵力运转。
灵枢眸中幽光一闪,手中那柄皂黑长剑倏然横于身前,剑身无光,却仿佛能吸收周围一切杂色。她不退反进,身形以毫厘之差微微一侧,避开乾柯利爪最盛的锋芒,长剑顺势斜撩,并非硬撼,剑尖颤动着划出一道道极细微、却精准无比的黑色弧线,如庖丁解牛般切入“利虎破天击”狂暴力量之间的缝隙。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摩擦切割声响起,乾柯那无坚不摧的爪劲竟被这连绵不绝的细微剑弧层层削弱、引导向一旁。灵枢的身影在这一片刚猛攻势中,宛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顺着力量缝隙游走。然而,她并未趁势反击,剑势始终以守御、卸力为主,显然心有疑虑,未尽全力。
“吼!”
乾柯久攻不下,凶性彻底激发,虎吼连连,双爪交替挥出,道道凝实的黑黄爪影几乎覆盖了灵枢所有闪避空间。
同时,左右两名黑衣人的攻击也到了,短刺如毒蛇吐信,直刺肋下。锁链如灵蟒出洞,悄无声息地缠向灵枢足踝。乾琨的“踏天虎啸”音波更是层层叠加,不断冲击着灵枢的护体灵光,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压力陡增!灵枢眉头微蹙,青萍剑舞动骤然加快,一道道黑色剑影在她周身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幕。
“叮!叮!锵!”
金铁交鸣之声急促如雨。短刺被剑身精准格开,火星四溅;锁链缠上剑影,却如陷入泥沼,被一股柔韧而绵密的劲道弹开。灵枢脚下步法玄妙,于方寸间挪移转折,总能在合围之势形成前踏出一步,但显然已不似最初那般从容。
乾明月冷眼旁观,见灵枢在五人围攻下虽略显局促,却守得滴水不漏,身法剑技精妙非凡,眼中寒光更盛。
“果然棘手……但,你还能撑多久?”乾明月目光扫过被灵枢置于身后不远处的乾笑笑和林枫,心中急转。
“皇兄,想办法抓住那孩子!”
乾明月低声对身旁那名一直负责护卫、气息最为沉凝的黑衣人嘱咐道。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可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话音刚落,她周身气息骤然暴涨,不再停留于指挥之位。
一层幽冷、跳跃的火焰毫无征兆地自乾明月体内升腾而起,火焰并非炽热,反而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呈现一种诡异而瑰丽的幽蓝色。火焰迅速覆盖她全身,却不伤衣物分毫,仿佛有生命般在她体表流淌,隐隐凝聚成模糊的虎形虚影,无声咆哮。大殿内的温度似乎都随之下降了几分,连光线都被这幽蓝火焰吸走部分,显得更加昏暗。
乾明月身形一动,宛如一道燃烧的幽蓝流星,瞬间切入战团。她并未直扑灵枢正面,而是游走于外围,双掌翻飞,幽蓝冷焰随着她的掌势化为一道道冰冷的火蛇、鞭索,从刁钻角度袭向灵枢。这火焰极为诡异,不仅带有阴寒侵蚀之力,更能灼烧灵力,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疽,极难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