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你是不是有事情想和我说？”酒柩离开后，林枫指尖那枚古朴的云纹戒微不可察地闪过一道灵光。灵枢的身影悄然浮现，她毫无形象地盘坐在虚空中，腮帮子鼓鼓的，正“嘎嘣嘎嘣”地嚼着几枚流光溢彩的极品灵石，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少吃点！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林枫看着那足以让外界金丹修士抢破头的极品灵石，被灵枢像吃糖豆一般消耗，心疼得直抽抽。但见灵枢傲娇地一扬精致的小下巴，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他也只能无奈摇头，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我是觉得，除了师尊、婆婆和师姐外，元极仙宗的其他人，待我总有些……怪怪的。”
“什么意思？”灵枢闻言，动作一顿，费力地将口中最后一块灵石咽下，灵动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好奇。
“说不上来。”林枫微微蹙眉，组织着语言，“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和庇护是真心实意的，绝非作伪。但在这片真心之下，似乎又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或是某种深沉的期望，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说着，他又从云纹戒中取出一小袋灵石，丢给眼巴巴望着的灵枢，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别的东西？”灵枢像只收到心爱零食的小孩，欢快地接过，迫不及待地又塞了一颗到嘴里，含糊道，“或许和上一任掌门玄清有关？”
“或许吧。灵枢，你说得对，这种感觉，从我被确认为小元极隔代主事人的候选者后，就愈发明显了。”林枫伸出手，习惯性地揉了揉灵枢柔软的发顶，目光悠远。
“林枫，那你为什么不去直接问问柳剑？”灵枢享受般地眯了眯眼，但随即黛眉微蹙，提出建议，“我觉得，只要你开口问，他一定会告诉你实情。何必自己在这里凭空揣测，徒增烦恼？”
“你说得对。”林枫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一笑，手上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直到将灵枢柔顺的青丝揉得有些凌乱。
“喂，林枫！”灵枢不满地拍开他的手，丢给他一个白眼，“下次能不能别总摸我的头了？”
“为何？”林枫挑眉。
“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模样！”灵枢叉着腰，气鼓鼓地指出，“在外人眼里，你不过是个四岁的小豆丁！一个四岁的小娃娃，整天老气横秋地摸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不少的人的脑袋，这画面你不觉得诡异又好笑吗？”
“呃……好像是有点奇怪。罢了，走吧，我们去找柳爷爷。”闻言，林枫低头看了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再想象一下那场景，不禁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说罢，林枫小手一扬，一枚刻画着繁复空间符文的阵旗无风自动，光华一闪，两人的身影便自原地消失，下一刻，已悄然回到了清幽雅致的听竹小筑。
林枫刚现出身形，便见柳剑正坐在竹亭下的石凳上，手捧一卷古朴典籍，头也未抬，悠然道，“回来了？你这空间阵旗当真是件了不得的宝贝，连我也难以完全窥透其运转玄奥。不过，小枫啊，想搞些小动作，还是去找謦漪闹腾吧，在我这儿可就班门弄斧了。”
柳剑的话，让正准备悄悄靠近、恶作剧一下的林枫动作一僵，小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他悻悻地撤去了身上能混淆气机的天机玉的遮掩效果，挠头道，“柳爷爷的神魂感知果然厉害，我这点微末伎俩，让您见笑了。”
“无妨。小枫，你心事重重地回来，是有什么话想问爷爷吧？”柳剑这才放下书卷，目光温和地看向他，仿佛能洞悉人心。
“柳爷爷，我想知道，宗门为何如此急于让我抛头露面？按理说，我身怀重宝，年纪又小，宗门更稳妥的做法，应是让我潜心修炼，至少待到结丹有成，具备足够自保之力后，再逐步接触外界事务。如今这般……是否有些不合常理？”林枫深吸一口气，不再拐弯抹角，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尽数道出。
“哦？”柳剑端起石桌上的清茗呷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是觉得，宗门的决议，有欠考量？”
“林枫不敢妄议宗门决策，只是心中困惑，还请柳爷爷解惑。”林枫态度恭谨，眼神却执着。
柳剑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庭外摇曳的竹影，似在斟酌言辞，“小枫，此事说来话长，关乎宗门旧事与未来布局，其实……” 他刚要继续解释，却被一道带着几分嗔怪的女声打断。
“兄长！”
声音如玉石轻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一位女子从听竹小筑的内室缓步走出。
她身着一袭剪裁合体的剑鸣峰常服，衣料是那种泛着淡淡光泽的月白底色，袖口与衣襟处却用极细的银丝绣着流云暗纹，外罩一层淡紫色的薄纱，行动间如云霞缭绕，仙气盎然。一条月白色的丝绦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恰到好处地束起，更显其身段丰韵窈窕，曲线曼妙，既有少女难及的成熟风韵，又不失修仙者的飘逸出尘。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容貌。一双凤眼眼角天然微挑，本该带着几分清冷与疏离，此刻却因眸中漾开的盈盈笑意，化作了春水般的温柔。长而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在那张温婉动人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美丽，与卿璇那种清冷孤傲的月华之美不同，更像是一块被岁月精心温养的美玉，光泽内蕴，柔和似水，能无声无息地浸润人心。
林枫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这张脸，依稀能看出柳婆婆平日的轮廓，却年轻了不知多少，风华绝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那眉眼间的温柔，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和安心。
“小坏蛋，”女子见林枫呆愣的模样，不由莞尔，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语气带着亲昵的调侃，“才四岁年纪，眼神就这般不老实。长大了，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佳人。”
“婆……婆婆？”这熟悉的语气和亲昵的动作，瞬间让林枫回过神来，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试探地轻声唤道。
“嗯，”柳謦漪唇角弯起一抹动人的弧度，眼中笑意更深，“这才是我原本的模样。如何，枫儿，婆婆这样子，可还入得你的眼？”她说着，轻轻转了个圈，裙摆漾开优美的弧度。
“何止是入眼！”林枫回过神来，小脸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由衷地赞叹道，“婆婆您简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比画里的仙子还要好看千百倍！”
“油嘴滑舌！”柳謦漪满意地笑了，宛如春晓之花绽放。她随即眼波流转，略带警告地瞪了一眼旁边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柳剑，然后才温柔地伸手，揉了揉林枫柔软的发顶。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林枫趁机抓住柳謦漪的衣袖，仰起小脸，带着孩童特有的撒娇语气央求道，“婆婆，您能不能让柳爷爷先把话说完？他刚才正要告诉我宗门为何让我提早历练的原因呢。” 说着，林枫还偷偷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假装继续看书的柳剑。
柳謦漪闻言，脸上的温婉笑容微微收敛，她弯下腰，平视着林枫的眼睛，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回绝，“枫儿，你还小，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反而徒增烦恼。听话，等你再长大些，修为再高些，婆婆一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好不好？” 她轻轻拍了拍林枫的背，安抚道，“至于历练之事，明日我们就先回剑鸣峰。踢馆这等琐事，交给云篆峰的唐开霁和重岳峰的周政南去处理便是。”
“回宗？”林枫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小脸上满是困惑，“可是婆婆，之前掌门不是说，接下来要去万宝阁，然后由师尊带着我和师姐，前往海洲与冰雪儿师姑汇合吗？”
“嗯？”柳謦漪脸上那温婉和善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缓缓消失。她直起身，抬头看向一旁表面上镇定自若、仍在“专心”翻阅古籍，实则连书拿倒了都未曾察觉的柳剑，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兄长，是这样吗？”
“我不知情！绝对不知情！小枫也说了，是酒柩那小子安排的！与我无关！我一直在小筑看书，什么万宝阁、海洲，我完全没听说！”柳剑被妹妹这眼神看得后背一凉，连忙将古籍放下，摆手道。柳剑毫不犹豫地将刚离开不久的酒柩“卖”了个干净。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柳剑话音未落，听竹小筑的竹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正是去而复返、似乎有事要禀报的酒柩。他一只脚刚踏进门，敏锐的神识立刻捕捉到小筑内异常凝滞的气氛，尤其是柳謦漪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眼神，正冷冷地扫了过来。
酒柩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能让修为已至化境、在元极大陆几乎能横着走的柳剑如此紧张，甚至隐隐有撇清干系姿态的，普天之下，除了这位平时温婉似水、一旦发火便能掀翻天的柳謦漪，还能有谁？
酒柩可是太了解这位“柳姨”了！她的温婉体贴，那是分人的，尤其是对林枫这样的后辈。一旦触及她的逆鳞，特别是事关林枫安危的事情，这位当年能凭一己之力“说服”小元极高层、力排众议将卿璇推上剑鸣峰峰主之位的奇女子，其手段……酒柩和师弟酒樵可是有着血泪教训的！
电光火石之间，酒柩当机立断——撤！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边说着“柳姨、柳叔，你们聊，我突然想起炉子里还炼着丹……”，一边身形暴退，就想溜之大吉。
然而，在盛怒的柳謦漪面前，他跑得掉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只见柳謦漪素手轻抬，对着虚空轻轻一握。一股无形却磅礴如海的天地之力瞬间降临，酒柩只觉得周身空间仿佛变成了凝固的琥珀，任凭他如何催动灵力，都如同深陷泥沼，动弹不得。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将他硬生生从门口拽了回来，“噗通”一声摔在院子中央。
“柳……柳姨，您听我解释……”酒柩哭丧着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酒柩，听说，你给我们枫儿安排了去海洲历练的行程？真是……用心良苦啊。”柳謦漪脸上反而绽开一抹极淡、却让酒柩毛骨悚然的笑容，她语气平和，甚至称得上温柔地问道。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余老！是余老吩咐的！”酒柩在巨大的压力下，毫不犹豫地把最大的靠山搬了出来，虽然这未必有用。
“余老的意思？”柳謦漪轻轻重复了一句，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动人，“好，很好。既然是长辈的意思，那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不好直接去质问。不过，酒柩啊……”
柳謦漪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周身气息依旧温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执行命令之前，是不是也该先问问我的意思？”
话音未落，也不见柳謦漪有何大动作，只是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嗷——！”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再次响彻听竹小筑的上空。刚刚被冰雪儿“亲切指导”过没多久的酒柩掌门，还未来得及养好伤，便又一次体验到了被长辈“关爱”的滋味。一时间，小筑院内灵力、剑气纵横，伴随着某位掌门的哀嚎求饶声，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林枫默默地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心中为酒柩默哀了零点一秒。而一旁的柳剑，早已重新捧起了那本拿倒的古籍，看得“津津有味”，仿佛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他那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