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气期五阶，根骨……上佳？灵宝……玄阶上品？！”
负责记录和宣告结果的天衍圣教长老，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瞪大了眼睛，看看面前这位面色紧张、气息平平无奇，根骨顶多算中下，那柄悬浮在测灵璧前的灵剑更是只有灵阶下品波动的少年，又猛地抬头看向测灵璧上那稳定闪烁的、代表着“潜力尚可”的黄色光华，以及玉璧表面浮现的、与实际情况完全不符的鉴定文字，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简直是对测灵璧万年威名的侮辱！是彻头彻尾的异常！
而那少年，在听到长老的惊呼和看到黄色光华时，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激动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幸亏旁边同行的伙伴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少年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几乎是抢一般地从还在发愣的长老手中夺过了那枚象征天衍圣教外门弟子身份的玉牌，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抓住了改变命运的稻草，然后才在伙伴羡慕又复杂的目光中，脚步虚浮、却又无比坚定地踏上了通往第三关广场的阶梯，生怕晚上一刻，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会消失。
高台之上，顾时通过面前巨大的灵幕清晰地看到了这荒谬的一幕。他端坐的身形未有丝毫晃动，但手中那只由暖阳灵玉雕琢而成、价值连城的酒杯，却在一阵细微的“咔嚓”声中，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杯中琥珀色的灵酿混合着细腻的玉粉，从他指缝间缓缓流淌而下，打湿了华贵的锦袍袖口。
顾时缓缓转过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箭矢，直射向身旁那位正拈起一块精致糕点，吃得津津有味、一脸“此事与我何干”悠闲模样的酒柩。
“酒柩道主，”顾时的声音仿佛带着冰碴，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可否，给本座一个解释？”
“解释？”酒柩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甚至还无辜地眨了眨眼，咽下口中的糕点，才慢条斯理地问道，“顾教主的意思是……怀疑本座动了手脚？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众目睽睽之下，本座一直在此安坐，连手指都未曾多动一下。或许是贵教的测灵璧……嗯，年久失修，或者今日天气潮润，影响了感应？”
顾时看着酒柩那副故作无辜、实则写满了“就是我干的，你能奈我何”的轻松面庞，再扫过周围各宗派代表们那毫不掩饰的看戏神情、或深藏的疑惑、或赤裸的嘲讽，他胸腔中的怒火几乎要炸裂开来。但他深知，此刻发作正中对方下怀。他只能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冰冷的冷哼，下一瞬，身影便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骤然消失在原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二关测灵璧前，空间一阵微不可察的扭曲，顾时的身影凭空显现。那股属于一教之主的磅礴威压虽刻意收敛，但依旧让在场的所有年轻修士和负责长老感到呼吸一窒。
“见过教主！”负责此关的长老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背后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他知道，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自己难辞其咎。
“不必多礼。尔等能通过第一关’问心路’，皆是心性坚毅、向道之心甚笃的年轻人。本教最为欣赏的，便是尔等这般璞玉。”顾时却并未理会他，而是瞬间换上了一副和煦如春风的面容，目光扫过面前这群因他的突然出现而显得紧张又兴奋的年轻面孔，温声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现场的骚动平复下来。
“为确保考核绝对公允，接下来的资质检验，便由本座亲自为诸位主持。”顾时面带微笑，语气不容置疑。
此言一出，在场的年轻修士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能得到一教之主亲自测试，这是何等的荣耀！足以让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然而，高台之上的各宗派代表们，却是心知肚明。天衍圣教的收徒大典，从“问心路”到“测灵璧”，接连出现如此诡异的状况，分明是被人用难以察觉的高明手段给搅乱了！顾时此刻亲自下场，哪里是什么欣赏后辈，分明是眼看着局面即将彻底失控，不得已而为之的“救火”行为！这位天衍圣主，是真的急了。
广场上，无论是依旧悠闲品酒、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凝重的酒柩，还是他身后气质清冷的冰雪儿，亦或是弟子席中看似平静的林枫，此刻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静观其变。他们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成功地破坏了天衍圣教收徒大典，让天衍圣教颜面大损，并且逼得顾时这位教主不得不亲自下场处理这些本该由下层长老负责的琐事。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中捕捉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天衍圣教的高层战力，似乎被其他事情绊住！否则，即便“问心路”和“测灵璧”出了问题，也轮不到一教之主亲自出面维持秩序，完全可以由其他实权长老或副教主代为处理。顾时的亲自下场，恰恰暴露了天衍圣教目前可能无人可用的窘境！
“林枫，探查情况如何？天衍圣教那些老家伙的去向，可有线索？”酒柩的传音悄然在林枫识海中响起。
“掌门，自昨夜子时后，天衍圣教长老堂名录上的十七位返虚期及以上长老的气息，几乎同时从教内核心区域消失，包括与我们有过接触的幽冥殿之人，也一同不见了踪影。”林枫的声音冷静地汇报，“目前广场周围的暗处，还有一些化神期的修士在维持秩序，祁山前辈也隐藏在附近。另外……弟子能隐约感知到，这广场上有几处空间节点的波动异常微弱且隐晦，似乎被某种力量刻意遮掩或隔绝了。”
酒柩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不安。天衍圣教的返虚期战力几乎倾巢而出，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在谋划什么？这背后隐藏的阴谋，恐怕远比扰乱一场收徒大典要严重得多。
“继续监视，等灵枢和虞柒柒在第三关，再给这天衍圣教添上最后一把火。”酒柩传音道，心中的警惕已提到了最高。
有了顾时亲自以无上神念结合秘法进行检测，那些靠着异常情况混过关的“滥竽”们无所遁形。原本通过第一关的近万人，在顾时高效而精准的筛查下，迅速被淘汰了九成以上，最终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勉强算是达到了天衍圣教外门弟子的正常入门标准。
顾时看着这剩下的一千人，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总算勉强维持住了风度。他身形再次一闪，回到了高台主位，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只是袍袖上那未干的酒渍和玉粉，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而那些通过检测的弟子，则在天衍圣教执事弟子的引导下，怀着激动与忐忑的心情，正式来到了外门广场中央，准备领取代表身份的令牌，并迎接最后的挑战。
管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屈辱和愤怒，飞身落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宣布接下来的规则。
“恭喜诸位，正式成为我天衍圣教外门弟子！接下来，是第三关——‘幻灵界’实战考核！此关并非强制，若自觉实力不济，可选择不参加，直接以外门弟子身份入教修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继续说道，“幻灵界中，设有守擂弟子。尔等可选择挑战：内门弟子十人，修为皆在筑基期；核心弟子五人，修为皆在金丹期；乃至……我教当代圣子，韩谦玉、吕步青，修为已至元婴期！”
此话一出，下方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挑战圣子？这对绝大多数新弟子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为示公平，所有守擂弟子与挑战者对战时，皆会将自身修为压制至与挑战者同一小境界，并且不会动用超越该境界应有的高阶战技与术法。此关，旨在检验诸位的实战能力、临场应变以及对道法的领悟运用。只要能在守擂弟子手下支撑一炷香的时间，或表现出令人瞩目的天赋、智慧与潜力，便可根据表现，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甚至……被哪位长老，乃至教主看中，收为核心真传！”管永补充道。
“当然，”管永声音一沉，“若是选择挑战，便需量力而行，拳脚无眼，术法无情，虽有阵法护持，但受伤在所难免！”
说罢，管永不再多言，运足灵力，声震全场。
“天衍圣教收徒大典，第三关“幻灵界”，正式开始！”
随着管永话音落下，广场中央的空间一阵扭曲，道道流光溢彩的符文亮起，迅速勾勒出一座巨大无比、内部光影变幻的虚幻战场门户。一股肃杀而又充满机遇的气息，弥漫开来。最终的考验，也是决定这些新弟子真正起点的一关。
管永宣布第三关开始的话音刚落，广场上的人群尚在消化规则、权衡利弊之际，一个清亮却带着几分稚嫩与决绝的女声，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我来！”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只见人群中，一位身着普通青色布裙、相貌平平无奇、修为气息仅停留在炼气期六阶左右的少女，缓缓走了出来。她身形单薄，面容稚嫩，在众多或气息精悍、或衣着光鲜的年轻修士里，显得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格格不入。这正是以天机玉遮掩了本来面目和气息的虞柒柒。
她没有丝毫犹豫，在万众瞩目之下，步伐沉稳地走向广场中央那流光溢彩的“幻灵界”入口，身形一闪，便没入了那片光影变幻的空间之中。
外界通过巨大的灵幕，可以清晰地看到幻灵界内的景象。那是一片模拟出的古老演武场，地面铺着青石板，四周云雾缭绕。十名内门弟子、五名核心弟子分别立于两侧，而最深处的高台上，两位气度不凡、身着华服的青年并肩而立，正是天衍圣教的两位圣子——韩谦玉与吕步青。他们气息渊深，即便隔着灵幕，也能感受到那股属于元婴期修士的淡淡威压。
然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那刚刚进入幻灵界的布衣少女，对两侧那些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守擂弟子看都未看一眼，竟径直朝着最深处、代表着最高挑战难度的两位圣子走去！
“哗——！”
广场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这…这小姑娘是疯了不成？炼气六阶，直接挑战圣子？”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方才侥幸通过前两关，就敢如此狂妄？”
“哼，妄想一步登天，怕是连圣子殿下的一根手指都接不住！”
“此女心性浮躁，急功近利，绝非良才！可惜了…”
新弟子人群中，质疑、嘲讽、惋惜之声不绝于耳。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高台之上，各宗派代表们的反应则更为精彩纷呈，充满了看戏的玩味。
“啧啧，天衍圣教果然是人才辈出，连炼气期的小娃娃，都有这般…嗯…勇闯虎穴的胆色？顾教主，贵教遴选弟子的标准，当真是别具一格，令人大开眼界啊。”欧阳花我用绣着繁复花朵的丝帕轻轻掩住嘴角，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阴柔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说话时，眼波流转，故意瞟向脸色已经阴沉如水的顾时。
“阿弥陀佛…妄念丛生，如坠无明。贪嗔痴慢，皆是修行障壁。此女执念如此之深，恐非福缘深厚之相。顾教主，还需多加引导，莫要让良才误入歧途啊。”这话听起来像是劝慰，实则字字戳心。
其他宗派的代表，虽未直接出言嘲讽，但脸上那似笑非笑、交头接耳的神情，以及眼中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都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向天衍圣教众人的脸面。
顾时端坐在主位上，心中同样充满了诧异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方才他亲自为此女测试，此女根骨平平，灵宝虽勉强触及神阶门槛但气息驳杂不稳，潜力光华更是暗淡的橙色，在他眼中，能入内门已是极限。她哪来的底气，竟敢直接挑战圣子？
然而，就在这片唏嘘、质疑与嘲讽的声浪中，幻灵界内的虞柒柒，已经稳稳地停在了两位圣子面前数丈之处。
韩谦玉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不悦。吕步青则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位师妹，幻灵界挑战，需量力而行。你可先与内门师兄们切磋，积累经验……”韩谦玉率先开口，声音清冷，带着圣子特有的威严。
韩谦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虞柒柒直接打断。只见那看似普通的少女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韩谦玉和吕步青，那眼神深处，竟无丝毫炼气期修士面对元婴大能时应有的畏惧与卑微，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虞柒柒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幻灵界的传音阵法，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外门广场上空，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两位圣子，时间宝贵，不必浪费在无谓的车轮战上。”
虞柒柒微微一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韩谦玉，又点了点吕步青。
“你们——”
“一起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