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阙深处,那浓郁如墨的黑气已不再是缓慢弥漫,而是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又似来自九幽的魔息,咆哮着、翻滚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整个空间疯狂侵蚀。
黑气所过之处,原本浓郁的天地灵气竟如沸汤泼雪般被迅速抽干、湮灭,那些珍稀的仙草灵木以惊人的速度枯萎腐败,化为漆黑的灰烬,连坚实的大地都变得龟裂、死寂,仿佛一切生机与灵性都被那黑气贪婪地吞噬。
“诸位,百花神教福薄,消受不起这天大“机缘”了。”杜韫桃眼微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惊悸,她当机立断,艳唇轻启,声音传遍全场,“百花神教所属,随我撤!”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粉色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来时的那道光门阙口疾掠而去。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对宝物的贪婪。
有了带头的,其余各大势力的首领也只是短暂权衡了一瞬——那黑气带来的死亡威胁实在过于清晰和恐怖。
“青云剑宗,撤!”
“玄霜教所属,全部撤离,快!”
“时兄,此地不可久留,先离开此处,再从长计议!” 天书子亦是大袖一挥,招呼着异闻阁众人撤离,同时不忘提醒盟友。
顷刻间,七大上古教统的修士再无先前搜寻遗迹时的从容,纷纷化作各色遁光,如同潮水般涌向阙门。连这些巨头都望风而逃,玄阙内那些还在为玄级、地级仙草厮杀的小门派和散修更是不敢托大,瞬间停止了所有争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窝蜂地向着唯一的生路狂奔。
然而,就在冲在最前面的杜韫即将触及阙门光幕的刹那——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熟悉而爽朗,此刻却显得无比刺耳的笑声,如同魔音贯耳,在整个玄阙空间中轰然响彻,震得人神魂不稳。与此同时,那敞开的阙门光幕之前,一层凝实无比、闪烁着不祥乌金色泽的光滑屏障凭空浮现,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将所有人的生路彻底阻断!
杜韫收势不及,旋即玉手凝聚灵光拍在屏障之上,却只激起一圈涟漪,反而被一股反震之力逼退数步,花容失色。
“诸位道友,如此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金珀涒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乌金屏障之后,凌空而立。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看似亲和的微笑,但嘴角的弧度与眼底深处那毫不掩饰的凶戾、贪婪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扭曲和诡异。
“金珀涒,你这是何意?!” 冷月仙子俏脸寒霜,周身寒意大盛,语气中的冰冷几乎能将空气冻结。
“金珀涒!” 关长云更是直接,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磅礴锐利的剑意冲天而起,在剑刃上吞吐不定,他目光如剑,直刺金珀涒,“让开!否则,我保证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前有神秘屏障阻断归路,后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气正在急速蔓延,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每一个人。被堵在阙门前的所有修士,无论是宗门巨擘还是散修游勇,此刻皆是对金珀涒怒目而视,无数道灵光亮起,伴生灵宝、各式法器纷纷祭出,恐怖的能量波动汇聚在一起,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强攻突围。
面对群情激奋和无数杀机锁定,金珀涒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悠闲地整理了一下袖袍,平淡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何必如此激动?金某并无他意,只是想……向诸位借一样东西。”
“何物?” 刹时古教的时无涯声音冷得像万载玄冰,周身空间微微扭曲,显然已处于爆发边缘。
金珀涒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残忍和冷漠,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诸位的——命!”
“轰——!”
话音未落,一股化神期全盛状态、甚至隐隐触及更高层次的磅礴灵压,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骤然苏醒,猛地从金珀涒体内爆发出来!那灵压霸道绝伦,充满了毁灭性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下!
“噗通——”“啊!”
除了关长云、冷月、天书子、时无涯、杜韫、慧晨等极少数顶尖强者能勉强稳住身形,只是脸色一白外,其余修士,无论是元婴还是金丹,皆是在这股恐怖的灵压下如遭重击,纷纷从半空中坠落在地,大部分更是被死死压趴在地上,骨骼咯吱作响,连抬头都困难无比!
“不……这不可能!你的实力……怎么完全不受此地规则压制!”慧晨奋力支撑起一尊金光黯淡的佛身法相,满脸的难以置信,短短一句话,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这玄阙秘境对修为有明显压制,但金珀涒此刻展现的力量,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金珀涒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在灵压下挣扎的众人,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他不再理会众人的惊怒和质问,只是将灵力灌注声音,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阵起!”
随着他一声令下,整个玄阙空间,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以阙门处的乌金屏障为核心,无数道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如同血管般在地面、在空中急速蔓延、亮起,瞬间勾勒出一座笼罩了整个阙门前区域的巨大杀阵!冲天的煞气与金珀涒那霸道的灵压混合在一起,将此地化为了绝地!
“金珀涒!你这是在自掘坟墓!”天书子须发皆张,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脚下与空中急速亮起的暗红阵纹,声音因惊怒而微微颤抖,“你今日若敢行此逆天之事,他日必遭天谴,神魂俱灭!”
作为异闻阁长老,天书子深谙阵法之道,只一眼便看出这杀阵的恐怖。阵纹不仅汲取此地灵气,更与后方那吞噬一切生机的诡异黑气隐隐相连,形成了一道绝天绝地的绝户之局!这金珀涒,所图绝非小可!
金珀涒闻言,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眼神如同在看一只砧板上还在聒噪的鱼。他根本懒得回应天书子的警告,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飞速舞动,一道道复杂诡异的乌金色印诀被打入虚空,与下方巨大的杀阵产生共鸣。随着他印诀的完成,那蔓延的暗红阵纹光芒大盛,竟主动与后方汹涌而来的漆黑死气彻底交融!黑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灌入阵纹之中,使得整座大阵的气息变得更加阴森、暴戾,充满了毁灭与死寂的味道。
“你……你不是要单纯困杀我们……”天书子瞳孔骤缩,脑海中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金珀涒,失声惊呼,“你是要……要以我等修士血肉元神为祭品,炼化生灵血气与魂力,以此献魂招灵,接引某种存在?!金珀涒!你疯了!!你敢行此逆天伐道之举?!”
“书呆子,废话真多。”金珀涒终于不耐烦地瞥了天书子一眼,语气充满了鄙夷和戏谑,“阵法已启,杀局已定,我都做得如此明显了,你还在这里“你敢”、“你不敢”地警告?莫非异闻阁的典籍只教了你认阵,没教你认命?”他嘴角扯出一个残酷的弧度,仿佛在嘲笑天书子的天真。
“金珀涒!”杜韫强忍着那越来越强的灵压和心头滋生的绝望感,厉声喝道,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今日若敢将我们尽数炼死于此,便是同时与修仙界过半顶尖势力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我百花神教、青云剑宗、禅宗、异闻阁、刹时古教、玄霜教……绝不会放过你!就算你金阳宗底蕴再厚,能挡得住天下群起而攻之吗?!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杜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威胁,也是绝望的呐喊。然而,这番色厉内荏的威胁,在金珀涒绝对的实力和早已布下的死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此阵…此阵纹路逆乱阴阳,煞气勾连九幽,这绝非寻常杀阵…这是上古禁阵’血魂融灵’!莫说如今我等修为受制,便是全盛时期陷入此阵,也需付出极大代价才能脱身!”天书子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脚下与黑气交融、猩红刺目的阵纹,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他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天书子越看越是心惊,脑海中尘封的禁忌典籍记载与眼前景象逐渐重合,一个被岁月掩埋的恐怖名号骤然闪现。
“以此阵献祭生灵,逆转生死通道……这、这是当年’丝主’屠戮万千修士所用的邪法!金珀涒!你…你究竟意欲何为!?”天书子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在金珀涒脸上,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
“丝主?!!”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关长云、杜韫、慧晨、时无涯等几位大派领袖耳边炸响。或许寻常修士不知其名,但作为上古教派宗门的核心,他们深知“丝主”二字代表着何等恐怖的存在——那是记载中几乎引发天地倾覆、道统断绝的古老梦魇!一时间,几人脸色剧变,看向金珀涒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与审视。
“不愧是博览天下古籍的天书子,见识不凡。”金珀涒好整以暇地轻轻鼓掌,语气依旧平静,却更显其深不可测。
“据古籍所载,此阵…非依存域外邪魔之力不可布置运转!”天书子强压下心中惊涛,眼眸中寒光闪烁,厉声喝道,“金珀涒!你与域外邪魔是何关系?!你究竟是人是魔!”
“呵,书呆子,看书读傻了吧?”金珀涒嗤笑一声,眼神中的讥讽毫不掩饰,“张口闭口古籍邪魔,殊不知天地之广,岂是几卷破书所能囊括?”
就在这剑拔弩张、疑云密布之际——
“嗤——!”
一道凌厉无匹、仿佛能斩断一切的猩红剑气,毫无征兆地自下方人群中暴起!剑气凝练如实质,带着一股焚尽万物、却又冰冷死寂的诡异意蕴,狠狠地斩在了笼罩阙门的乌金屏障之上!
“嗡——!”
屏障剧烈震荡,暗红阵纹流转加速,虽未破裂,却也被这一剑之力掀起了剧烈的涟漪,整个大阵的光芒都为之微微一黯。
“废话真多。”
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白长袍的女子缓步走出人群,她青丝如瀑,面容绝美却冰寒如玉,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古朴,此刻却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劫灭剑意。
“把他拿下,想知道什么,抽魂炼魄,慢慢审问不就清楚了?”她抬眸,视线越过屏障,落在金珀涒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哪来的黄毛丫头!大言不惭!你这……”关长云眉头一皱,刚欲呵斥这突然冒出、口出狂言的后辈,话未说完,却被旁边的慧晨大师一把捂住嘴。
“阿弥陀佛!关施主慎言!”慧晨一边死死捂着关长云的嘴,一边对着卿璇讪讪笑道,“卿璇峰主,如今险境,元极仙宗身为天下宗门之首,还望峰主能带领大家寻一线生机!”
杜韫、天书子、时无涯等几位领队,此刻皆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卿璇。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看似年轻的后辈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竟是返虚六阶的恐怖境界!这实力,足以碾压在场所有人!
“卿璇妹妹,”杜韫美眸流转,压下心中震惊,柔声问道,“你…你有破阵之法?”
“有。”卿璇回答得干脆利落,她轻抚手中劫烬剑的剑身,声音清晰地传入阵中每位修士耳中,“不过,需要大量高品质的灵性金属。诸位,是破财消灾,还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出去,自己选。”
话音一落,除七大上古教派外,那些被卷入此劫的散修和小门派修士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将自己储物空间里能拿得出手的各类金属材料取出,纷纷丢向卿璇所在方向。一时间,各种精铁、寒铁、秘银如雨点般落下,只可惜品质参差不齐,能入眼的寥寥无几。
卿璇也不挑剔,袖袍一卷,将所有金属材料尽数收拢,划给身旁的林枫处理。随后,她目光转向杜韫、关长云等人,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几位,别告诉我,你们传承万载的宗门,连点像样的压箱底金属都拿不出来?”
杜韫几人面面相觑,脸上肌肉抽搐,显然极不情愿。但在卿璇平静的目光逼视和下方法阵越来越强的压迫感下,终究还是咬牙,各自掏出了几块闪烁着奇异光华、蕴含磅礴能量的顶级金属,肉疼无比地丢了过去。这些金属无一不是炼制通天灵宝的极品材料。
“我说几位,打发叫花子呢?就这点?还想不想出去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卿璇接过,只是瞥了一眼,便十分不耐地说道。
被她这么一呛,杜韫等人脸色一阵青白,但迫于形势,只得又忍痛追加了几样珍稀金属。
就在这边“筹集”破阵材料之时,屏障之外的金珀涒,却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卿璇的动作。当他的目光落在卿璇身上时,竟罕见地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开口,声音竟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平静,“卿璇峰主,多年未见,风采依旧,美艳绝伦。”
“金大头,你废话很多。还有,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我不介意先帮你把眼珠子剜出来。”卿璇手中劫烬剑挽了个剑花,冰冷的剑尖直指金珀涒,语气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