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御花园还留着几分暑气,池塘里的荷花虽已过了盛放期,却仍有零星几朵花苞缀在翠色的荷叶间,风一吹,便晃出满池细碎的波光。高峰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和李太医一起炮制好的药膏 —— 这是特意为太后调理偏头痛的,用了微量还阳真气浸润,比寻常药膏见效更快。
“禄子哥哥,你看我刚折的莲蓬!” 三皇子提着裙摆跑过来,手里举着两个翠绿的莲蓬,脸上沾了点泥,却笑得灿烂。自从上次兵法课用几何图形解了阵法后,三皇子就总爱跟着高峰,要么听他讲些宫外的趣事,要么就拉着他在御花园里闲逛,连太傅都打趣说 “三皇子跟小禄子公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奴才还长”。
高峰停下脚步,帮三皇子擦了擦脸上的泥:“慢些跑,池塘边的路滑,小心摔着。” 他刚说完,就瞥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 是大皇子,身边还跟着两个宫女,正冷冷地盯着这边。
自上次大皇子禁足期满后,两人虽在宫里偶尔碰面,却从未说过话。三皇子也看到了大皇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下意识地往高峰身后躲了躲 —— 上次被诬陷私藏兵书的事,让他对这位大哥多了几分忌惮。
“怎么,看到我就躲?” 大皇子走了过来,语气里满是嘲讽,“听说你最近兵法课进步不小,连太傅都夸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能跟我争什么?”
三皇子攥紧了手里的莲蓬,小声反驳:“我没有争,太傅只是说我听得认真。”
“没有争?” 大皇子冷笑一声,故意往池塘边退了两步,靠近那片沾着水渍的泥地,“上次私藏兵书的事,父皇没罚你,你倒是越发胆大了。今日我就替父皇好好管教管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
高峰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三皇子身前:“大皇子,三皇子年幼,说话难免有不妥之处,何必如此苛责?”
“我跟我弟弟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太监插嘴?” 大皇子瞪了高峰一眼,眼神里的怨怼几乎要溢出来 —— 上次诬陷三皇子不成,反而被禁足,他心里早就把高峰当成了眼中钉,“怎么,你还想护着他?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不能护得住!”
话音刚落,大皇子突然往前一冲,像是要去推三皇子。三皇子吓得往后一缩,高峰也赶紧伸手去拦,可还没等他碰到大皇子,就见大皇子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伴随着一声 “啊” 的呼喊,“扑通” 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救命!救命啊!三皇子推我落水!” 大皇子在水里扑腾着,声音又急又响,很快就引来了不少路过的宫女太监。
一个穿着青绿色宫装的宫女立刻跪了下来,哭喊道:“陛下饶命!奴婢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是三皇子跟大皇子争执,然后伸手把大皇子推下去的!”
三皇子吓得脸色发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没有!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你还敢狡辩?” 大皇子被宫女拉上岸,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模样狼狈,却依旧瞪着三皇子,“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你还想抵赖?”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却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 一边是大皇子,一边是三皇子,不管帮谁,都可能惹祸上身。三皇子看着众人的眼神,越发委屈,眼圈红得像兔子。
“都安静些。” 高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他先走到三皇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别怕,是不是你推的,咱们找证据说话。”
说完,他转向池塘边,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刚下过小雨,池塘边的泥地很软,留下了不少脚印。高峰先是看了看三皇子的脚印 —— 在距离池塘边约三尺远的地方,脚印是向外的,鞋底的泥很完整,没有滑动的痕迹,显然是刚才往后缩时留下的。
接着,他又看向大皇子的脚印。大皇子的脚印就在池塘边,鞋尖是朝着池塘里的方向,而且脚印的边缘很清晰,没有向后滑动的擦痕 —— 若是被人推下去,身体会向后倒,脚印应该是鞋跟用力,甚至会有向后滑动的痕迹,可眼前的脚印,分明是主动向前迈步时留下的。
“大皇子,” 高峰站起身,看向浑身湿透的大皇子,“你说三皇子推你落水,可你的脚印是鞋尖朝内,朝着池塘的方向,若是被推,脚印应该是向后的,而且会有滑动的痕迹。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大皇子脸色一变,眼神有些慌乱:“我…… 我当时被他推得太急,脚下没站稳,所以脚印才会这样。”
“是吗?” 高峰不慌不忙,又转向刚才指认三皇子的宫女,“你说你看得清清楚楚,是三皇子推了大皇子?那你当时站在什么位置?”
宫女愣了一下,小声说:“我…… 我站在柳树后面。”
“柳树后面?” 高峰指了指不远处的柳树,“那棵柳树距离池塘边有两丈远,而且树枝茂密,你站在后面,怎么能看清池塘边的动静?莫不是有人提前跟你说好了,让你这么说的?”
宫女的脸瞬间白了,低下头不敢说话,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就在这时,小德子带着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禄子哥!我找到人了!这位小安子公公刚才就在附近修剪花枝,他看到了全过程!”
被叫做小安子的太监立刻跪了下来,声音有些发抖,却很坚定:“陛下饶命!奴才刚才就在那边修剪荷花枝,看得清清楚楚,是大皇子自己往池塘里跳的,三皇子根本没碰到他!大皇子跳下去之前,还跟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炸开了锅。大皇子的脸由白转青,指着小安子骂道:“你胡说!你竟敢诬陷我!”
“奴才没有胡说!” 小安子虽然害怕,却还是坚持道,“当时还有其他修剪花枝的太监也看到了,只是他们不敢出来,奴才是觉得三皇子冤枉,才敢说的!”
高峰看向大皇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皇子,现在脚印的证据,还有目击者的证词,都证明不是三皇子推你落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皇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竟然被这么轻易地戳穿了 —— 他本以为,只要有宫女指认,再加上自己的 “受害者” 身份,父皇肯定会相信他,没想到高峰竟然会注意到脚印的细节,还找到了目击者。
“父皇驾到!” 随着一声高喊,楚昭帝带着苏培盛和几个侍卫走了过来。原来刚才有人把事情报给了皇帝,皇帝立刻就赶了过来。
“父皇!” 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时跪了下来。三皇子委屈地说:“父皇,儿臣没有推大哥,是他自己掉下去的,禄子哥哥找到了证据,还有人看到了!”
大皇子还想狡辩:“父皇,儿臣没有!是他们诬陷我!”
楚昭帝看了看高峰,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还有低头不敢说话的宫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之前就因为大皇子诬陷三皇子私藏兵书的事失望过,这次大皇子竟然又故技重施,甚至不惜自己落水来栽赃陷害,实在让他心寒。
“够了!” 楚昭帝的声音里满是怒火,“脚印的证据,还有目击者的证词,都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你身为大哥,不仅不照顾弟弟,反而屡次诬陷他,心思如此歹毒,朕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大皇子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说话,只能趴在地上磕头:“儿臣知罪!儿臣知罪!”
“知罪?” 楚昭帝冷笑一声,“朕看你根本不知错!罚你抄写《论语》百遍,闭门思过一个月,若是再敢惹事,朕绝不轻饶!”
“谢父皇恩典。” 大皇子不敢有丝毫不满,只能恭敬地领罚。那个指认三皇子的宫女,也被侍卫带了下去,交由内务府处置。
等皇帝和大皇子都走了,三皇子才松了口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拉着高峰的衣角说:“禄子哥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就说不清了。”
高峰蹲下身,帮他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傻孩子,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慌,咱们找证据就好。”
贤妃听说了这件事,特意派人来请高峰过去。见到高峰,贤妃笑着说:“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三皇子又要受委屈了。你心思细致,又有主见,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些。”
“娘娘过奖了,” 高峰躬身道,“保护三皇子,是奴才应该做的。再说,大皇子屡次诬陷,这次也该让他受点教训,免得以后再胡作非为。”
刘姑姑端来一碗热汤,递给高峰:“快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刚才在池塘边待了那么久,别着凉了。咱们景仁宫能这么安稳,全靠你心思细,不然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高峰接过热汤,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泛起一阵安稳。他知道,大皇子这次虽然受了罚,却未必会真心悔改,以后肯定还会找机会针对三皇子。但只要他在,就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好三皇子,守护好景仁宫的安稳。
夜色渐深,景仁宫的烛火依旧明亮。高峰坐在案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拿着一本刚借来的《论语》—— 他打算明天送给三皇子,让他跟着一起学习,也算是对今天事情的一个交代。
小德子趴在旁边,一边吃着芝麻糖,一边说:“禄子哥,你今天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大皇子的谎言戳穿了,连陛下都夸你心思细呢!”
高峰笑了笑,摸了摸小德子的头:“不是我厉害,是证据不会说谎。以后遇到事情,咱们都要冷静,多找证据,才能把事情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