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前的太医院,弥漫着比往日更浓的药味,却压不住人心的躁动。小太监们抱着药箱匆匆穿梭,药架上的药材被翻得凌乱,连平日里最沉稳的老院判,都在诊室里来回踱步 —— 再过一日就要随驾秋猎,猎场风寒,需提前备好御寒汤药,更要提防突发急症,可此刻,所有人的心思都被另一桩事揪着。
“李太医,贵妃娘娘请您去翊坤宫一趟。” 翠儿的声音突然在院门口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清冷。她穿着华贵妃宫里的杏色宫装,手里捏着块绣帕,眼神扫过太医院众人,最后落在李太医身上,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娘娘说,有要事跟您商议,让您即刻就去。”
李太医手里的脉案 “啪” 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变了 —— 华贵妃这个时候找他,绝不会是商议秋猎汤药这么简单。他心里清楚,自高峰帮太后缓解腹泻、又得皇后信任后,华贵妃就越发容不下这个小太监,这次找他,十有八九是想借太医院的手,打压高峰。
“劳烦翠儿姑娘稍等,容我整理下脉案。” 李太医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弯腰捡起脉案,手指却在微微发颤 —— 他既不敢得罪华贵妃,可也忘不了那日太后腹泻不止时,是高峰的按揉之法解了燃眉之急,若是此刻落井下石,不仅违背良心,以后怕是也没脸再见高峰。
翊坤宫的暖阁里,熏香燃得极浓,几乎要盖过华贵妃身上的脂粉味。她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支赤金步摇,见李太医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李太医来了?坐吧,翠儿,给李太医倒杯茶。”
李太医躬身行礼,坐在下首的锦凳上,双手放在膝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不知娘娘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 华贵妃终于抬眼,目光落在李太医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就是听说,最近宫里不少人都找景仁宫的小禄子按揉,连皇后和太后都赞他手艺好,不知道李太医怎么看?”
李太医心里一紧,知道正题来了。他斟酌着语气:“回娘娘,那小禄子确有些按揉的本事,尤其擅长足底经络调理,之前帮太后缓解腹泻,效果确实不错。”
“效果不错?” 华贵妃冷笑一声,将步摇扔在桌上,“一个杂役房出身的小太监,连医书都没读过,也敢在宫里行医?若是按揉出了差错,伤了娘娘们的龙体,谁担得起责任?”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本妃听说,你还送了他医书,甚至在太医院夸他‘懂经络’?李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判,该知道宫里的规矩,岂能让一个贱奴坏了太医院的体面?”
李太医的额头渗出细汗,赶紧起身躬身:“娘娘息怒,臣只是觉得他的按揉之法可做参考,并未想过让他坏了太医院的规矩。”
“参考?” 华贵妃站起身,走到李太医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本妃要的不是‘参考’,是让你找机会,在陛下面前指证他的按穴法有害!就说他不懂医理,胡乱按揉会伤经络,让陛下禁了他的按揉之术,免得他在宫里妖言惑众!”
这话像块石头压在李太医心头 —— 指证高峰?若是真这么做,不仅会毁了高峰,还会让太后和皇后不满,毕竟他们都受过高峰的好处。可若是不答应,华贵妃定会报复,太医院的人怕是都要遭殃。
“娘娘,这……” 李太医犹豫着,脑子里突然闪过那日太后腹泻时的场景 —— 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是高峰主动献策,用足底按揉的法子缓解了不适,事后太后还特意夸他 “心思细”。若是此刻恩将仇报,他还有何颜面留在太医院?
“怎么?李太医不愿意?” 华贵妃的语气带着几分威胁,“还是说,你觉得一个小太监,比太医院的前程更重要?”
“臣不敢!” 李太医赶紧低头,“只是…… 那小禄子的按揉之法虽偏门,却也没出过差错,若是贸然指证他有害,怕是难以服众,反而会让陛下起疑。”
华贵妃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李太医会推脱。她想了想,语气稍缓:“也罢,本妃也不为难你。你只需在陛下面前说,他的按穴法需在太医院的指导下进行,不能让他私自给人调理,免得坏了规矩。这样既维护了太医院的体面,也没冤枉他,你总该能做到吧?”
李太医心里松了口气 ——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既没打压高峰,又维护了太医院的权威,还能给华贵妃一个交代。他赶紧应道:“臣遵旨,定会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
离开翊坤宫时,李太医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抬头望向景仁宫的方向,心里默默想着:高峰,老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日后能不能在宫里立足,还得靠你自己。
次日清晨,养心殿里,皇帝正和李太医商议秋猎随行的医疗安排。案上摆着秋猎的行程表,旁边放着备好的应急药材,苏培盛站在一旁,时不时递上茶水。
“秋猎时风寒重,太后和皇后的御寒汤药一定要备好,” 皇帝指着行程表,“另外,猎场地形复杂,若是有人不慎摔伤,正骨的药材也得带足。”
“臣省得,” 李太医躬身应道,“臣已让太医院的人备好汤药和正骨药材,定会确保万无一失。”
皇帝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看向站在殿角的高峰:“对了,你这几日给朕按揉,腰疾确实缓解了不少。秋猎时你也跟着,若是朕或娘娘们有不适,你也能及时调理。”
高峰躬身应道:“奴才遵旨,定会尽心为陛下和娘娘们效劳。”
华贵妃昨日已派人把话传到皇帝耳中,说 “小禄子私自按揉,坏了宫里规矩”,皇帝此刻提起,正是想听听李太医的意见。他看向李太医:“李太医,你觉得小禄子的按揉之法如何?华贵妃说他私自调理,坏了规矩,你怎么看?”
李太医心里一凛,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定了定神,躬身答道:“回陛下,那小禄子的按穴法确有些偏门,没按太医院的常规路子来,可他胜在‘对症施术’—— 比如太后的肠寒积气,陛下的腰疾淤堵,他都能找准穴位,精准调理,比死搬医书、不管实际症状的法子管用得多。”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华贵妃娘娘说的也有道理,宫里的调理之事,确实该有规矩。臣以为,小禄子的按揉之法可以用,但需在太医院的指导下进行 —— 比如他给娘娘们调理前,先跟太医院沟通症状,确认穴位和力度,这样既能发挥他的优势,又不会坏了规矩,还能确保安全,一举三得。”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 既肯定了高峰的本事,没让他被打压;又回应了华贵妃 “讲规矩” 的要求,给了她台阶;还维护了太医院的权威,没让皇帝觉得太医院无能。
皇帝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李太医说得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以后小禄子给人调理前,先跟太医院沟通,确保不出差错。这样既不浪费他的手艺,也守了宫里的规矩,挺好。”
华贵妃派来的眼线就在殿外,听到李太医的回答,气得差点咬碎牙 —— 这老东西,明着是遵旨,实则是在帮高峰!可事已至此,皇帝都同意了,她再反对,只会显得自己小题大做。
高峰心里也松了口气,看向李太医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 李太医不仅没打压他,还帮他争取到了 “太医院指导下调理” 的资格,这意味着以后他的按揉之法得到了官方认可,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说 “私自调理,坏了规矩”。
议事结束后,李太医走出养心殿,高峰赶紧跟了上去,躬身行礼:“多谢李太医今日在陛下面前为奴才说话,奴才感激不尽。”
李太医笑着摆了摆手:“你不用谢我,老夫只是实话实说。你的按揉之法确实有用,若是因为规矩被禁了,倒是可惜了。不过,以后你给人调理前,记得跟太医院沟通,别让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华贵妃那边,还得小心些。”
“奴才省得,” 高峰点头,“以后若是太医院有需要,奴才也愿意尽一份力,比如帮着研究足底按揉辅助调理的法子。”
李太医眼睛一亮:“好!若是你愿意,日后可常来太医院,咱们一起研究经络调理的法子,说不定能给太医院添些新东西。”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隔阂彻底消散,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回到景仁宫,高峰把养心殿的事告诉了贤妃,贤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李太医倒是个明事理的人,没被华贵妃收买。这下好了,你的按揉之法得到了太医院的认可,以后华贵妃再想找借口打压你,也没那么容易了。”
刘姑姑也笑着说:“可不是嘛!现在有皇后、容妃、林昭仪的支持,还有李太医和太医院的认可,陛下又倚重你,咱们景仁宫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小德子凑过来,兴奋地说:“那秋猎咱们就更不怕了!禄子哥有太医院帮忙,还有改进的木槌,华贵妃肯定不是咱们的对手!”
高峰笑着揉了揉小德子的头,心里却没放松 —— 华贵妃绝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秋猎的阴谋肯定还在等着他们。但现在有了更多人的支持,还有太医院的认可,他有信心应对一切挑战。
而翊坤宫里,华贵妃正对着翠儿发脾气,手里的玉如意被摔得粉碎:“没用的东西!连个李太医都拿捏不住,还让他帮着那小太监说话!本妃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翠儿赶紧跪下:“娘娘息怒,秋猎的事咱们还安排了人,就算太医院认可了他的按揉之法,只要他进了猎场,咱们照样能让他有去无回!”
华贵妃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但愿如此。若是秋猎再出差错,你们就等着去辛者库吧!”
夜色渐深,景仁宫的烛火还亮着。高峰坐在案前,手里翻着李太医送的《经络详解》,旁边放着改进后的木槌。他想起今日李太医的维护,想起皇后和容妃的支持,心里满是温暖。他知道,秋猎是一场硬仗,但只要团结盟友,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就一定能平安度过,守护好景仁宫的安稳,守护好身边的人。
窗外的月光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银霜。高峰握紧了手里的木槌,心里默默想着:华贵妃,秋猎咱们走着瞧。这次,我不仅要护住贤妃和皇帝,还要揭穿你的阴谋,让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