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养心殿总裹着层淡淡的暖意,鎏金铜炉里燃着的龙涎香,把奏折上的墨香都染得温润了些。楚昭帝靠在软榻上,手里捏着本《资治通鉴》,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昨日高峰按揉后,腰疾虽松快了不少,可晨起批阅边关奏折时,还是觉得腰眼处隐隐发沉,此刻正等着高峰来按揉。
“陛下,小禄子公公来了。”苏培盛轻声禀报,话音刚落,就见高峰提着布包走进来,深蓝色的锦缎太监服衬得他身形虽瘦,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利落,手里的布包敞开着,露出里面浸在温水里的铜槌,还腾着淡淡的白汽。
“奴才参见陛下。”高峰跪地行礼,刚要起身,就见殿外又走进一行人——太医院的李太医领着两个年轻太医,手里捧着药箱,脸色绷得紧紧的,像是带着什么心事。
“臣等参见陛下。”李太医躬身行礼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高峰,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昨日听闻皇帝夸赞这小太监的按揉手艺比针灸管用,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今日特意带着太医院的人来,就是想看看这小太监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抢了太医院的风头。
楚昭帝摆了摆手:“免礼,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回陛下,”李太医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臣昨日听闻陛下腰疾好转,特来为陛下复诊,顺便带来了新配的止痛药膏,敷在腰眼处,能缓解酸胀。”他说着,示意身后的太医递过药膏,目光却再次落在高峰身上,话里有话,“只是臣方才在外听闻,陛下竟让一个小太监为您按揉足底,这足底按揉无任何医书依据,恐力道不当,伤了陛下的龙体啊。”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静了下来。苏培盛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打圆场,就被楚昭帝用眼神制止了——他倒想听听,这小太监怎么应对李太医的质疑。
高峰心里一凛,却没慌。他知道李太医是妒意作祟,可太医院毕竟是宫里的医事机构,直接反驳只会落人口实,得用他们懂的“理”来回应。他躬身对着楚昭帝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却条理清晰:“陛下,李太医说的‘无医书依据’,奴才不敢苟同。《黄帝内经》里曾记载‘足为精气之根,肾经起于涌泉,膀胱经止于昆仑’,奴才按揉的太溪穴、昆仑穴,正是肾经与膀胱经上的要穴,这两条经络直通腰部,按揉穴位疏解淤堵,与太医院用针灸疏通经络,原理是一样的,怎么会无医书依据呢?”
李太医没想到这小太监竟还懂《黄帝内经》,愣了愣,随即又反驳:“就算有经络依据,可你一个杂役房出身的小太监,哪里懂穴位的力道?按轻了没用,按重了伤了经络,陛下的龙体岂是你能随意触碰的?”
高峰没急着回答,反而转头看向楚昭帝:“陛下,奴才能否借您的玉枕一用?”楚昭帝点头应允,苏培盛赶紧递过软榻旁的玉枕。高峰将玉枕放在地上,又从布包里取出一块棉布,铺在玉枕上,才说:“李太医,奴才按揉的力道,不是随意定的,而是按‘力透经络而不伤皮肉’的规矩来的。就像这玉枕,若是用全力按,会碎;若是不用力,又按不透——奴才的按揉力度,恰好是三斤。”
“三斤?”李太医嗤笑一声,“你一个小太监,还能精准到‘三斤’?怕不是随口胡诌的吧?”
“奴才不敢胡诌。”高峰说着,伸出右手,指尖对着棉布上的一点轻轻按下去,“李太医请看,这三斤力道,是奴才用‘分力’的法子算出来的——将手臂的力气匀在拇指指尖,不偏不倚落在穴位上,其中七分力透进经络,三分力托着皮肉,既不会因力轻而疏解不了淤堵,也不会因力重而伤了皮肉。就像太医用针灸,针的深浅要按穴位定,奴才的力道,也要按穴位定,这是一个道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每穴停留的时间,奴才也有讲究——太溪穴是肾经原穴,需停留十五秒,让真气顺着经络慢慢往上走;昆仑穴是膀胱经要穴,需停留十二秒,配合太溪穴的真气,形成‘经络循环’。昨日陛下按揉后觉得松快,正是因为这力道和时间都掐得准,若是差了一秒、少了一两力,效果就会差很多。”
这番话出口,不仅李太医愣住了,连旁边的两个年轻太医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在太医院学了多年,只知道按“经验”定针灸深浅,却从没听过有人能把按揉的力道、时间精准到“斤”和“秒”,这听起来虽新奇,却透着几分“章法”,不像胡诌。
楚昭帝也来了兴致,靠在软榻上,笑着问:“你这‘分力’和‘时间’,是从哪儿学的?太医院的人都没提过。”
高峰躬身答道:“回陛下,是奴才老家的郎中教的。那郎中说,调理身体就像种庄稼,什么时候浇水、浇多少水,都得按庄稼的长势定,按揉穴位也一样,力道和时间都得按穴位的特性定,不能凭感觉来。奴才记在心里,这些年慢慢摸索,才定下这‘三斤力、十五秒’的规矩。”
他没提“物理系力的分解”,只把功劳归在“老家郎中”身上——既符合他“杂役房出身”的身份,又不会暴露现代知识,免得被当成“妖孽”。
李太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攥着药箱的提手,指节都泛了白。他想反驳,却发现高峰的话句句都踩着“医理”,从《黄帝内经》的经络,到“力道分力”的讲究,再到“时间掐准”的细节,连太医院的人都挑不出错来。若是再强行反驳,反倒显得他小心眼、妒贤嫉能。
“陛下,”楚昭帝没等李太医开口,先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敲打,“太医院的医术是好,可也别拘着老法子。这小禄子的按揉之法,虽没写在太医院的医书上,却管用、有章法,这就够了。以后你多跟他聊聊,说不定还能从他这‘分力’‘时间’的法子里,琢磨出些新的调理门道,总比抱着老方子不放强。”
这番话算是给了李太医一个台阶,却也明着认可了高峰的本事。李太医脸色更僵,却只能躬身应道:“臣……臣遵旨。”他递过药膏的手都有些发颤,再也没了来时的倨傲。
楚昭帝接过药膏,随手递给苏培盛,对着高峰说:“别愣着了,过来按揉吧,今日腰眼处还是有些沉。”
“奴才遵旨。”高峰应下,蹲在软榻旁,先将铜槌从温水里捞出来,用棉布擦去水珠,才轻轻按在皇帝的足底太溪穴上。他运起一丝还阳真气,借着三斤力道,慢慢透进经络——楚昭帝舒服地喟了一声,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连之前捏着的《资治通鉴》都放在了一旁。
李太医站在一旁,看着高峰熟练的手法,看着皇帝放松的神情,心里又酸又涩。他知道,今日这一遭,不仅没打压到这小太监,反而让皇帝更认可了他的本事,以后太医院想再独占“调理皇帝腰疾”的差事,怕是难了。
约莫一刻钟后,高峰停下动作,帮皇帝盖好棉袜。楚昭帝慢慢起身,扭了扭腰,又伸了伸胳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果然松快多了!比敷药膏管用,小禄子,你这手艺,真是朕的‘解乏良药’啊!”
“陛下谬赞,奴才只是尽本分罢了。”高峰躬身行礼,心里松了口气——这一场“质疑风波”,不仅没让他失势,反而让皇帝更信任他,连太医院的人都不敢再随意刁难,这算是意外之喜。
李太医见没自己什么事,又待不下去,只能躬身告退:“陛下,既然您腰疾已缓解,臣等就先回太医院了,明日再来为陛下复诊。”
楚昭帝摆了摆手:“去吧,记得跟小禄子多聊聊他的‘分力’法子,太医院也该添些新东西了。”
李太医应了声“是”,带着两个年轻太医匆匆离开,脚步都比来时快了不少,像是怕再待下去,会更没面子。
他们走后,苏培盛忍不住笑着说:“陛下,这小禄子公公可真有本事,连李太医都被他说得没话说!以前李太医在太医院说一不二,今日算是遇上对手了。”
楚昭帝也笑了,指着高峰说:“这孩子不仅手艺好,脑子也清楚,说话有条理,不卑不亢,比太医院那些只会‘引经据典’的老顽固强多了。以后你多照拂他,别让宫里的人欺负他。”
“奴才省得!”苏培盛赶紧应下,看向高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善意——连皇帝都这么说,这小太监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了,跟他打好关系,准没错。
高峰心里暖暖的,躬身谢道:“谢陛下恩典,谢苏总管照拂。奴才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好好为陛下调理腰疾。”
辰时的阳光渐渐爬高,透过鎏金窗棂,落在高峰的深蓝色锦缎服上,泛着淡淡的光。他看着楚昭帝重新拿起奏折,看着苏培盛在一旁轻声伺候,突然觉得,这养心殿的暖意,不仅来自龙涎香和阳光,更来自皇帝的这份信任——这份信任,会是他在后宫立足的“硬靠山”,也会是他应对日后风波的“底气”。
离开养心殿时,苏培盛特意送了他一段路,拍着他的肩膀说:“小禄子公公,你今日说得真好!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咱家说,在养心殿这一亩三分地,咱家还能帮你撑撑场面。”
高峰赶紧道谢,手里提着布包,脚步比来时更稳了。他知道,今日这一关过了,后面的路会好走些,但华贵妃、丞相那些势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还得继续谨慎,用手艺和脑子,一步一步走下去。
回到景仁宫时,刘姑姑和小德子早已在门口等着。见他回来,小德子第一个冲上去,好奇地问:“禄子哥!听说李太医去养心殿找你麻烦了?你赢了没?”
高峰笑着点头,把养心殿的事说了一遍。刘姑姑喜得合不拢嘴:“太好了!这下太医院的人也不敢小瞧你了!以后看谁还敢说你是‘杂役房出来的贱奴’!”
贤妃也从殿内走出来,手里拿着刚温好的菊花茶,递给他说:“我就知道你能应对,你做事向来有条理,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以后去养心殿,更要多留心,李太医虽没话说了,可他背后的人,未必会善罢甘休。”
高峰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心里满是踏实。他看着景仁宫庭院里的玉兰花,看着身边知冷知热的人,突然觉得,这后宫的日子,虽仍有风波,却也多了几分“盼头”——只要守住这份信任,守住这份手艺,他定能在这深宫里,稳稳地活下去,护住想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