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养心殿总蒙着层淡淡的檀香,可今日这香气却压不住满殿的焦灼。明黄色的龙椅旁围了四个太医院的院判,李太医正跪在地上,手里的银针悬在皇帝腰侧,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滴,却迟迟不敢落下——楚昭帝的腰疾犯得猝不及防,方才批阅边关奏折时,不过是抬手去够案头的朱砂笔,腰眼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当场就从龙椅上滑了下来,此刻正半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得像张宣纸,指节攥着龙袍下摆,都泛了白。
“陛下,要不……再试试汤药?”另一个太医颤巍巍地递过一碗黑褐色的药汁,碗沿都在抖,“这是臣刚熬的止痛汤,喝了能缓解些。”
楚昭帝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喝了三碗了,有什么用?”他喘了口气,腰眼处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连带着整条腿都麻了,“你们太医院……就没个管用的法子?”
殿内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苏培盛站在软榻旁,偷偷用帕子擦了擦汗——陛下这腰疾是老毛病了,去年冬天在猎场摔了一跤后就没好利索,平日里靠针灸还能撑着,今日怕是累着了,连针灸都不管用了。
“启禀陛下,”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景仁宫贤妃娘娘求见,说给陛下带了刚炖好的银耳羹。”
苏培盛眼睛一亮,赶紧俯身对楚昭帝说:“陛下,贤妃娘娘素来心细,或许她有法子?”
楚昭帝皱了皱眉,却也没拒绝——此刻疼得实在难受,有人来转移注意力也好。他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贤妃走进来时,身上还带着殿外的春风气息,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脚步放得极轻。她先对着软榻行了个礼,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溪水:“臣妾给陛下请安。听说陛下今日不适,臣妾特意炖了碗银耳羹,加了点冰糖,陛下尝尝?”
她没急着提高峰,只打开食盒,用银勺舀了一勺银耳羹,递到楚昭帝嘴边。楚昭帝张嘴喝了,甜润的羹汤滑过喉咙,倒真压下了几分疼意。他看着贤妃,突然发现她比上次宫宴时气色更好了,眼底的青黑全没了,连嘴角都带着点自然的笑意,不似往日那般愁眉苦脸。
“你近来……倒是越发精神了。”楚昭帝随口说了句,腰眼处的疼痛又传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贤妃心里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她放下银勺,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臣妾能有这般精神,全靠宫里的一个小太监。陛下也知道,臣妾之前总失眠头痛,太医院的药也不管用,后来这小太监用足底按穴的法子给臣妾调理,没两个月,失眠就好了,连带着气色也好多了。”
李太医在旁边听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贤妃娘娘!一个小太监的歪门邪道,哪能跟太医院的医术比?陛下的龙体金贵,岂能让贱奴随意触碰?”
贤妃没跟他争辩,只转头看向楚昭帝,眼神诚恳:“李太医说的是,只是臣妾并非让他行医,只是想让他试试手法。陛下如今疼得难受,针灸汤药都不管用,不如让他来按揉片刻,若是没用,再治他僭越之罪也不迟;若是有用,也能解陛下的燃眉之急,算不上坏了规矩。”
楚昭帝心里也犯了嘀咕。他想起上次宫宴上,这小太监冲撞了华贵妃,却能条理清晰地自证清白,后来还听说他用温水浴化药膏的法子,连太医院都没见过,倒真是个有点脑子的。此刻腰疾疼得钻心,别说一个小太监,就是个民间郎中,他也愿意试试。
“那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楚昭帝问,声音里的疼痛少了几分,多了点期待。
“回陛下,叫小禄子,就是上次宫宴上,给陛下按过腰的那个。”贤妃赶紧答,怕李太医再插嘴,又补了句,“他性子实诚,做事也小心,绝不会冒犯陛下。臣妾敢以景仁宫的安危担保,若是他有半分不妥,臣妾甘愿同罪。”
李太医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楚昭帝一个眼神制止了。楚昭帝靠在软榻上,咬着牙忍过一阵剧痛,终于点了点头:“罢了,就宣他来。苏培盛,去景仁宫传旨,让那小禄子立刻来养心殿。”
“嗻!”苏培盛赶紧应下,转身就往外走,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他看陛下疼得难受,也盼着这小太监真能有法子。
贤妃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继续用银勺给楚昭帝喂银耳羹:“陛下别急,小禄子来得快,他平日里给臣妾按揉,不过一刻钟就能缓解不适。”
楚昭帝“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贤妃身上,突然觉得这失宠多年的妃子,倒比华贵妃多了几分贴心。华贵妃今日也派人来问过,却只送了些人参鹿茸,连殿门都没进,哪像贤妃这般,亲自炖了羹汤来,还敢举荐一个小太监,为他解疼。
而此刻的景仁宫,高峰正坐在西厢房里,跟小德子一起整理昨日的赏赐清单——他怕华贵妃再搞鬼,把所有跟赏赐相关的纸张都收在一起,还按日期标了号。小德子趴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刚剥好的橘子,一边吃一边说:“禄子哥,你说华贵妃下次还会找咱们麻烦吗?上次送赏赐的事,她肯定没尽兴。”
“谁知道呢,”高峰接过橘子,刚放进嘴里,就见刘姑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小禄子!快!养心殿的苏总管来了,说陛下宣你立刻过去,好像是陛下腰疾犯了,贤妃娘娘举荐你去给陛下按揉!”
高峰手里的橘子差点掉在地上。皇帝宣他?还是去给皇帝按揉腰疾?这可比上次宫宴凶险多了——皇帝的龙体金贵,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罪。
“禄子哥,你别去!太危险了!”小德子也急了,抓住高峰的胳膊,“万一按不好,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高峰深吸一口气,却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他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最好机会,也是保护贤妃和景仁宫的机会——只要能治好皇帝的腰疾,以后华贵妃再想刁难,也得掂量掂量。
“没事,”高峰拍了拍小德子的手,起身找了块干净的棉布,又把之前给贤妃用的铜槌找出来,在温水里浸了浸,“我有分寸,不会出错。刘姑姑,你帮我跟贤妃娘娘说,我定不会辜负她的举荐。”
刚走到宫门口,就见苏培盛正站在台阶下,脸色焦急:“小禄子公公,快跟咱家走!陛下疼得厉害,再晚就来不及了!”
高峰跟着苏培盛往养心殿走,一路上,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皇帝的腰疾是老伤,之前宫宴上按过一次,知道是腰阳关穴淤堵,这次怕是淤堵得更严重,得先用真气疏通,再用铜槌按揉,力度要轻,不能太急。
路过御花园时,春风吹过桃花树,花瓣落在他的肩头。高峰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心里突然有了底气——他有还阳神功,有按揉的手艺,还有贤妃的担保,一定能治好皇帝的腰疾。
养心殿的门越来越近,殿内传来皇帝压抑的痛哼声。高峰握紧了手里的铜槌,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这一步,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景仁宫的所有人,为了在这后宫里,真正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