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记布庄出来,怀里抱着新衣裳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呢,苏婉就发现街面上有点不对劲。
好多人挤在道路两边,伸长了脖子往前头张望,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也不知道在等啥。
苏婉对此很是好奇,踮起脚往前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出来。
干脆跑到一位挎着菜篮子、看起来挺和气的年轻娘子身边,扯了扯人家的衣角,仰起脸问:“漂亮姐姐,你们这都是在看啥呢?有啥热闹吗?”
那娘子正专心瞅着前面,突然就被人拽住了衣角,回头一看,是个小娃娃:“小娃娃,我们这是在等那个杀人犯游街呢。”
“啊?!”苏婉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等杀人犯?”
看苏婉一脸惊讶又害怕的样子,那娘子赶忙解释道:“哎哟,就是前几天那个,专害来考院试的学子的凶手!听说是个县令的男儿呢,心肠歹毒得很!
这不,已经被官府拿住了,判了秋后问斩,这会儿正用囚车拉着游街示众呢,完了就要押送京城问斩啦!”
苏婉一听,原来是那个杀了三个人的坏蛋!
她冲回钱三娘身边,把听来的消息一说,几个孩子顿时也没了逛街的心思,都挤到人群边上,想亲眼看看那个坏蛋长啥样。
不一会儿,一队穿着公服的捕快神色严肃地出现在街角,后面跟着一辆木头囚车,缓缓驶来。
囚车里,瘫坐着一个穿着肮脏囚服的男子。
蓬头垢面,神色萎靡。
身上还散落着道路两边人往他身上扔的烂菜叶子。
苏婉踮着脚尖,使劲往囚车里看。
看着看着,她感觉此人很是熟悉。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从哪里见过他了。
院试的时候,这个人好像就坐在自己旁边不远的位置!
苏婉记得她当时很快就下笔对方还看了自己好几眼来着。
不过苏婉当时沉浸在答题当中,完全没在意这人为什么老是看自己。
现在苏婉明白了,这人应当是认识自己的。
很快,囚车晃悠到她们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婉感觉车里那个萎靡不振的人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吓得苏婉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好在囚车很快就过去了,人群也渐渐散去。
钱三娘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快晌午了,便拍了拍手,招呼几个还有些愣神的孩子:“行了,坏蛋被抓了,也游街了,没啥好看的了。走,咱们吃饭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别的!”
“小红姐姐,你说咱们去哪家酒楼好呀?”苏婉回过神来,摸摸有点饿的肚子,扭头问小红。她们人生地不熟,只好问住在府城的小红。
“云来客栈吧,”小红想都没想回道,“云来客栈的炙羊肉做的很是不错,听说那的羊都是用的草原羊,肉又嫩又香,一点膻味都没有,比中原的羊肉要好吃多了。”
草原羊?苏婉还没吃过呢!口水差点流出来。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云来客栈。
不愧是府城有名的酒楼,来吃饭的人是络绎不绝。
幸好有钱三娘在,凭借她的钞能力,掌柜的亲自把她们引到了二楼一间清雅的包厢。
至于吃什么?
那必然就是炙羊肉了。
不过一个炙羊肉几个人是不够吃的,钱三娘又大手笔地点了好几样客栈的拿手小菜。
很快,烤好的炙羊肉就被小二端了上来。
不仅如此,小二还很是贴心的用小刀把羊肉切下来,均匀地分到每个人面前的小盘子里。
哇!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啦?”苏婉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这排场可真新鲜。
钱三娘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这有啥,京城里比这讲究的吃法多了去了。”
苏婉早就馋坏了,夹起一大块羊肉就放进嘴里吃。
好吃!
苏婉的眼睛亮了亮。
真不愧是草原羊,比中原羊好吃太多了,一点膻味都没有。
其他几人也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点头。
一桌子好菜很快就被扫荡一空。
苏婉吃得肚子滚圆,靠在椅背上,满足地打着饱嗝,就是感觉眼皮有点沉,真想就这么睡一觉。
钱三娘看孩子们都有些乏了,便提议道:“孩子们,走,我带你们去个提神的好地方——听说书去!茶楼里凉快,还有故事听。”
“听说书?!”几个孩子的眼睛瞬间又亮了。
她们只在村里听过老人讲古,还没正儿八经地在茶楼里听过说书人讲故事呢!
很快,她们就坐在了城里一家有名茶楼的二楼雅座。
钱三娘财大气粗,点的位置极好,既能看清楼下的说书人,又能避开大部分嘈杂。
桌上还摆满了香瓜子、桂花糕、芝麻糖和一壶清香解腻的茉莉花茶。
今天说的是《会真记》。
几个小孩子都还是第一次听这个《会真记》,都听得十分津津有味,完全被故事中的张生和崔莺莺吸引住了。
听到张生和崔莺莺月下相会,她们跟着脸红心跳;听到张生考取功名后变心,她们对张生咬牙切齿;听到张生居然还有脸去纠缠已嫁人的莺莺,还为自己狡辩,她们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瓜子捏碎!
好在最后莺莺认清了张生的真面目,没有回头,结局总算让人松了口气。
因为听得太入迷,桌上的点心茶水都没怎么动。
眼看天色渐晚,钱三娘便让伙计把没吃完的点心打包起来,带回去当宵夜。
从茶楼出来,太阳也已经下去一半了。
钱三娘兴致还很高,提议道:“天还没黑透,咱们再去夜市逛逛?府城的夜市可是要开到亥时才关,可热闹呢!”
“夜市?!”
几个孩子又一次睁大了眼睛,充满了期待。
村里天一黑就静悄悄的,她们从来没见过夜晚还这么热闹的地方。
“三老师,夜市好玩吗?”苏婉扯着钱三娘的袖子,好奇的问道。
“好玩!当然好玩!”钱三娘笑道,“夜市上啊,吃的玩的多了去了!什么糖人、面人、炸糕……还有杂耍把式、卖艺唱曲的,好看得很!”
还有表演看!
孩子们的眼睛瞪得更亮了,迫不及待地爬上马车,朝着城南的夜市驶去。
马车刚在夜市入口停稳,苏婉第一个跳下来,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好多人啊!
钱三娘看着几个孩子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就看傻啦?告诉你们,京城的夜市比这还得热闹十倍!”
听钱三娘这么说,几人不由得想象起京城该是多么的繁华热闹。
“走吧,别愣神了,赶紧进去逛逛,好东西多着呢!”钱三娘招呼着呆愣愣的几人。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跟随钱三娘往夜市里面走。
夜市果然如钱三娘说的一样。
有吃的有玩的,还有表演可以看。
苏婉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杂耍摊子。
只见他拿起一个葫芦喝了一大口什么,然后对着手里的火把猛地一喷——“呼!”地一声,一条巨大的火舌猛地蹿起老高,引得周围一片惊呼和叫好!
“哇!!!”苏婉看得眼睛都直了,激动地抓住钱三娘的胳膊,“三老师,他好厉害啊,还会喷火,是不是话本里说的那种会法术的神仙?”
钱三娘被她逗笑了,摇摇头,耐心地解释:“傻孩子,哪来的神仙。你仔细看,他是不是先喝了什么东西,然后才喷出火的?”
几人齐齐点头。
“那个东西就是油,把油猛地喷到火星上,火‘轰’一下就变大了,看着吓人,其实不是法术。”
“原来是油啊……”孩子们恍然大悟,觉得这杂耍没那么神秘了,但还是觉得很厉害。
可钱三娘的下一句话却让众人有些忧心。
“不过这喷火的把式,看着厉害,其实危险得很。一个不小心,油溅到自己身上,或者吸进去一口,那可就遭了大罪了,很容易烧得体无完肤……”
说罢,就指给几人看。
“你们看,那人的胳膊,还有脸上,是不是有伤疤。”
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去。
果然!
那人裸露的皮肤上确实能看到好几处深浅不一的疤痕。刚才光顾着看热闹,都没注意到。
几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婉心里酸酸的,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了2两银子,放到了那人面前的陶盆里面。
苏小花、苏狗蛋和小红也默默地掏出自己的零花钱,放了进去。
看众人如此捧场,那喷火的汉子很是感激的朝众人抱了抱拳。
看完喷火,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也没有心情继续逛了,直接坐着马车回县主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