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农闲,正是十里八乡相看的好时节。
这时候正值农闲,地里的活计也都轻省;天气还冷,大家都只愿意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正好让年轻的女男相看。
要想知道附近十里八乡有哪家有好姑娘的,那必然是要找媒婆的。
这日一大早,周大丫就给苏婉裹得严严实实,牵着她往村东头三奶奶家去。
三奶奶是这附近有名的媒婆,跟苏婉家也有些亲戚关系。
三奶奶的的男人三爷爷和苏老头是同一个爷爷,她们家和苏婉家属于是同一支的亲戚。
不过苏婉跟二奶奶家确是不熟悉,毕竟两家住的也不近,平常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相互走动。
一路上,苏婉的手被奶奶攥得紧紧的,冻得通红的鼻子一吸一吸的。
奶,咱们去找三奶奶做啥呀?苏婉仰着头问。
给你小叔相看媳妇儿。你小叔已经十九了,该成家了。
三奶奶家屋里烧得暖和,见周大丫来了,忙迎上来:大丫来了!快炕上坐!小婉也来啦?
苏婉乖巧地喊人:三奶奶好。
三奶奶听说周大丫要替她二男儿相看,当即就将十里八乡适龄的姑娘都和周大丫说了一遍,并且强力推荐了她本家的一个外侄女。
这个外侄女是三奶奶的弟弟的闺女的夫家的小叔子的闺女。
今年15岁刚刚及笄了,和苏木头正好相配。
不是我夸,那姑娘真是百里挑一!今年刚及笄,干活利索,做饭织布样样拿手。要是能说给你家木头,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虽然三奶奶把这外侄女说的这好那好的,但是周大丫毕竟是她男儿一辈子的大事,她还是得看看人到底怎么样才能决定的。
毕竟这媒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她可是记着的。
那敢情好,啥时候能相看相看?
三奶奶一拍大腿:年初三!那姑娘要来给我拜年,正好相看!
说定了日子,周大丫便要带着苏婉告辞。三奶奶非要留饭,周大丫推说家里还炖着汤,这才脱身。
可走着走着苏婉看见前面好像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奶,我好像看见姑姑了。”
苏婉的姑姑名叫苏柳条,跟苏木头是双胞胎,三年前嫁去了孙家沟。
这孙家沟比苏婉姥姥家的上高村还要远,在隔壁县。
苏柳条嫁的那家人家是个秀才,在十里八乡也是很好的后生。
周大丫毕竟年纪上来了,眼神不如苏婉好,她还是又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瞧了又瞧,才确定那就是她的大闺女。
“好像真是你姑。”
“姑姑。”
既然她奶也说那是她姑,苏婉当即冲着那身影大喊一声。
那身影一顿,回过头来,不是苏柳条是谁?
只是她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
“娘!”
苏柳条一见亲人,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飞跑过来扑进周大丫怀里呜呜哭起来。
周大丫和苏婉都被苏柳条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吓了一大跳。
苏婉赶忙安慰她姑姑:“姑姑不哭,小婉晚上给你讲故事听。”
周大丫也马上安慰道:“我的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那孙麻子欺负你了。”
周大丫最先想到的就是她女儿在婆家被欺负了,不然怎么会这大冷天的一个人回来呢?
可听到孙麻子这三个字苏柳条,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好在现在是冬天,村子里的人都猫在屋子里不出来,不然柳条这样在外面哭让人看见了,不知道会被村里人传多少闲话呢。
“好了好了,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周大丫拍着苏柳条的背安慰道。
苏婉也牵起她姑姑的一只手,在一旁搭话:“姑姑,咱们先回家吧。”
苏柳条也知道这一直在外面哭也不好,于是一路小声啜泣的跟二人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苏柳条看到自己的爹和哥哥,本来小声的啜泣又瞬间大哭起来。
这是咋的了?苏老头忙问。
苏柳条抽抽噎噎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爹,我......我被休了!
“什么!”苏木头第一个蹦了起来,“你是说那孙秀才把你给休了?”
听闻此话,苏柳条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见此,苏婉赶忙上前去牵住她姑姑的手安慰道:“姑姑,不哭,小婉给你擦眼泪。”
苏柳条这才没有继续大哭,而是小声啜泣的讲完了事情的始末。
三年前苏柳条嫁去孙家,刚开始孙家人对她也是不错的,苏柳条每天过得也是舒心自在,与那孙秀才也算是相敬如宾。
可是日子久了,那孙家人就变了嘴脸。
苏柳条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伺候一大家子人,做饭喂鸡洗衣样样不落。
不仅如此,干完这些白天她要去地里帮忙干活,晚上还要陪着孙秀才读书。
那孙秀才的脾气也是越来越不好,从刚开始的对苏柳条嘘寒问暖,到后来恶语相向,现在竟然都开始动手打人了。
一忍再忍,无需再忍。
这次苏柳条没忍住也打回去了孙秀才,没想到那秀才竟然恼羞成怒,居然就直接给了她一封休书将她赶了回来。
听妹妹讲完,苏木头气的眼睛都红了,作为双胞胎,他是受不了这个气,冲进灶房拎了菜刀就要去找孙秀才算账。
周大丫赶紧拦住:混账东西!拎把刀就能解决问题了?
“难不成你还真能拿着菜刀把那孙家人砍死吗?”
“那就这样让他们白白欺负柳条。”苏木头梗着脖子。
“行了,”周大丫说道,“你先回屋,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弄。”
既然他娘这么说,苏木头气鼓鼓的拿着菜刀跟她娘回屋去了。
不管怎样,他是一定要帮柳条出这口恶气的。
“小婉,你现在去把你二爷爷叫过来的,”周大丫说道,“就说有重要事要跟他商量。”
“哦。”
苏婉跑的很快,只过了一刻钟,就带着二爷爷和二叔叔过来了。
因为苏柳条现在情绪不好,于是由周大丫出面将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
听周大丫讲完,二爷爷气得胡子直抖:欺人太甚!咱们苏家的姑娘岂是任人欺负的?
’“老二,”周大丫说道,“我跟她爹也商量了,咱们明天就去孙家沟问问的,看他们孙家凭什么随便休了咱们柳条。”
“我觉着行,”二爷爷说道,“不过这么大事,咱们还得把村长叫上的,只怕只咱这么几个人不够分量。”
周大丫觉着老二说的也对,毕竟对方也是个秀才,村长跟着一块去也能更有和对方谈判的资本。
“小婉,你再去村长家,叫村长过来一趟,就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哦。”
苏婉再次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将村长叫了来。
最后,经过大家的商量,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孙家沟和那什么孙秀才讨说法的,她们苏家村的人可不能这么让人欺负了。
苏婉也很想一起跟着去,但是她明天并不是休沐日,还需要去学堂。
虽然苏婉很想和沈学究请一天假跟着一起去。
但是自从沈学究跟吴二妮说了打算明年就让苏婉去下场县试的话,吴二妮是一天假都不让苏婉请了,每天必须得去学堂,下学后也必须跟沈学究再学一个时辰的。。
苏婉无法违抗她娘的意愿,只能是不情愿的去学堂了。
不过在学堂苏婉的心思也随着她爹和奶飘到了孙家沟,她实在是想知道姑姑她们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把那孙秀才给痛打一顿。
沈风在上面讲《千字文》,她却在纸上画了个大麻子脸,旁边写上孙麻子三个大字。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苏婉箭一般往家冲。
一进院子就发现鸡窝里多了四只鸡,她屋子里也多了一个木头箱子和两床被子。
不仅如此,灶房里还飘出炖鸡的香味。
苏婉吸吸鼻子,肚子咕咕叫起来。
“娘,我回来啦。”
苏婉一边喊着,一边冲进了灶屋,就看到她奶正在炖鸡。
“小婉回来啦,马上就好了,先去玩一会儿啊。”周大丫笑着对苏婉说。
苏婉又跑去她娘的屋,看见姑姑和娘正在逗婉妹。
“姑姑。”
苏婉一下子扑到她姑姑的怀里,说道:“姑姑,你回来啦,有没有把那孙秀才打的狗血淋头啊。”
苏柳条被逗笑了:傻丫头,咱们是去讲道理的,不是去打架的。
不过也是让那孙秀才出了血了。
不仅把当初的陪嫁都给拿了回来,还让那孙秀才家赔了她们10两银子。
“10两!”苏婉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多钱啊!
不过那孙秀才家有一个秀才,但是并没有很富裕,怎么会突然拿出10两银子来?
“哼,”苏柳条轻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他在外面那个。”
原来那孙秀才之所以对苏柳条越来越不好,主要是因为他在外面养了一名外室。
自此,孙秀才就越来越看不上在家里的苏柳条,每天都磋磨她,而前两个月那外室刚好有孕了。
这可高兴坏了孙家人了。
毕竟苏柳条进门已经3年了,那药也喝了不老少,但还是没能生出一个孩子来。
现在那外室有身孕了,孙家人就想把那外室带回来了。
可是那孙秀才虽然是秀才,但是也没有纳妾的资格的。
于是就对苏柳条越发不好,想挑她的错把她休了。
苏柳条也不是那隐忍的人,刚开始还想着是一家人她多让着些也没关系。
但是那孙秀才做的是越来越过分,她也是实在忍不了了才还手的,没想到那孙秀才居然就以此为借口写了休书。
好在那孙秀才有外室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又急着想让那外室进门,苏家又去了那么多人讨说法。
孙秀才一家当即就服软了,不仅乖乖写了和离书,还还了嫁妆给了补偿。
说完这些,苏柳条就从兜掏出那10两碎银子给苏婉看。
苏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多的钱呢,不由得眼睛都发直了。
“这......这好多钱啊。”
苏婉小心翼翼摸了摸,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这么多钱,够买多少肉包子啊!
不过这感觉真是太棒了,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
“小婉,”苏婉摸的正起劲,吴二妮在一旁插话道,“姑姑归家后暂时和你住一个屋,以后你就不用自己一个人睡了。”
“太好啦~”苏婉高兴得跳起来,以后姑姑就可以天天给我讲故事了!
苏柳条摸了摸苏婉的脑袋,她也很很高兴以后能继续给苏婉讲故事。
以前苏柳条出嫁之前就是和苏婉睡在一个屋子里的,每天睡觉之前苏柳条还会给苏婉讲故事听,现在姑姑回来了,苏婉晚上又可以听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