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瀚海如同一颗闪耀的宝石点缀在无尽的星空下,和夜色中漆黑的草场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正在安营扎寨的汉家军,骠骑将军霍去病看向身旁的赵破奴哈哈大笑起来。
“将军,你笑什么?!”赵破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部将不该这么问!将军此番深入漠北,率部奔袭两千多里,歼敌七万多人,俘虏匈奴王爷三人,以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多人。咱们一路追杀,穿过弓卢水,来到了狼居胥山,在匈奴的老巢举办了祭天大典,当然值得将军高兴,你看副将们,无不因为跟着将军而倍感荣耀!”
看着意气风发的将士和赵破奴,霍去病点了点头:“是啊,我高兴,经此一役,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再不能对我大汉构成威胁,更高兴的是咱们即将班师回朝,我终于能见我朝思暮想的爱人,请陛下赐婚!我骠骑将军完成了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宿愿,终于可以有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家了,只是不知道阿黎现在只身在长安,可还好么?!”
“将军多虑了,此番你立下不朽功勋,别说让陛下赐婚,要什么陛下不会给您呢!”
赵破奴搓着手,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高不识也不知道何时跑来道:“就是,将军担心什么!你连月氏公主都能拒绝,此情天地可鉴,又怎么会打动不了黎姑娘呢!再说那日在月牙泉,你们一起消失了那么久,是不是已经私定终身了,嗯?!”
骠骑将军霍去病脸腾的红了,站起身望着万链星河,幽幽吟诗道:“楼兰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千古绝恋无言语,零落成泥落寞骨。”
“好诗,好诗!没想到将军还会作诗!”赵破奴细细品味道:“就是这两句‘千古绝恋无言语,零落成泥落寞骨。’太过悲伤了,不太符合咱们大胜的心情!”
“你懂什么!”高不识喝一口马奶酒,点了一下赵破奴的头:“咱们将军啊,是思念伊人了呗!说自己啊,没有黎姑娘在身边,就像那没有血肉的落寞骨一般都快零落成泥碾做尘了!”
“想不到,你一个匈奴人,对汉家文化还挺了解的!” 赵破奴佩服的眼神看向高不识,高不识递给赵破奴牛皮酒壶:“来,喝口!”
赵破奴捶了高不识一拳,接过牛皮酒壶猛灌一口,忽听得霍去病兴奋大叫:“弟兄们,你们快看!看天上!”
“怎么了?难不成天上浮现出黎姑娘的影子了咋的!看把将军激动的,估计是思念成疾,产生幻觉了哈哈哈哈!”高不识碰了碰身旁赵破奴哈哈大笑起来,身后兵士也围在篝火旁跟着大笑不止。
“别闹,你们看,那可是北斗七星?!北斗七星竟然越过天顶,偏向南方了!”
霍去病身形俏立,遥遥指着无尽苍穹,赵破奴一骨碌从沙海中起身,跟着霍去病的手指看去,果不其然北斗星偏在南方,虽位置颠倒但仍旧能看出勺子形状,也不禁纳闷叫来高不识和更多兵士前来观看。
一时间众将士窃窃私语,有的站起身,有的则坐在那抬头观望银河。
高不识挠了挠头,喊仆多:“快来看,那是北斗七星么!将军说那是北斗七星,我怎么看不出!”
仆多循声跑来,跟着霍去病的手指看向天穹,辨认半天终于确认就是北斗七星:“将军,太奇怪了,北斗七星始终保持在北方天空,怎地竟会出现在南方,需要倒看北斗!”
“一定是咱们来到太北的地方了,所以才会出现此等奇观!”
从来说不出正经话的卫山此刻倒忽然说出一句真言来,不禁叫将士们都来观看,将士们放下手中的柴火和搭建帐篷的绳子,都站在瀚海边举目四顾,大家都对这奇特的景象啧啧称奇,觉得天圆如盖,地方似棋,宇宙奥妙,不可尽言。
“还是跟着骠骑将军好!咱们能一直打胜仗不说,还能看到这等奇观!”
“就是,北斗七星倒挂,看来咱们将军的确是天命所归!”
“匈奴的末日老天都给预示了!这是对咱们将军封禅狼居胥山的回应吧!”
“对!绝对是老天的回应!”
“咱们应该为骠骑将军刻一块记功碑,埋在这瀚海边上,记录咱们将军的不世功勋!”
霍去病正望向无尽苍穹,思及鄯善黎不能与自己一同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内心慨然悲戚,但又想到自己转战千里,犁庭扫穴。终于能实现宿愿,救回心爱的姑娘,驱逐鞑虏还我大汉国威,不禁拍掌而歌:
四夷既护,诸夏康兮。
国家安宁,乐未央兮。
载戢干戈,弓矢藏兮。
麒麟来臻,凤凰翔兮。
与天相保,永无疆兮。
亲亲百年,各延长兮。
众将士听闻将军拍掌而歌,内心也血气激荡,浩渺苍穹下瀚海波光粼粼,月色下数万汉家军忍不住与骠骑将军一同歌唱起来:“四夷既护,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未央兮。载戢干戈,弓矢藏兮。麒麟来臻,凤凰翔兮……”
铁甲铮铮,一路风雨兼程,多少血雨腥风鏖战大漠,多少战士流血牺牲,此刻的他们与骠骑将军一同立在旋转的银河之下,好似一尊尊雕像,唱出最壮烈的赞歌!
忽然背后被大力一拍,沉浸在歌声中的霍去病被一晃神,原来是高不识:“将军,刚才将士们都说,要把您的功绩刻在石碑上,埋在瀚海边,永生永世记录下咱们一起奋战边关的岁月呢!”
“这个建议好!咱们今夜就刻,一人一句,我为你们做题跋!”
霍去病难掩激动的情绪,笑意盈盈的眼角因为激动而右眼微微跳动。
高不识哈哈大笑:“好,将军,我这就去和弟兄们说!咱们的记功碑今晚一定能完成!不过,将军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你看你的右眼都跳了,人家可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
“你个乌鸦嘴!”仆多从背后给了高不识一拳:“咱们将军得胜还朝,哪里会有什么‘灾’!别在这瞎哔哔。我啊,也盼着能和巫女白玛在长安重逢呢,到时候大哥,你赐婚的时候也让陛下带上小弟呗,咱们来个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仆多满怀期待地看向霍去病,霍去病怼了仆多一下:“你小子!好!当然没问题了!大哥也正想如此呢!”
“嘿嘿嘿!”仆多一只手搓了搓自己的脖梗:“那大哥,到时候我也要在大哥的‘霍宅’边上建一个宅院,就叫‘仆宅’!”
“哈哈哈哈,你可得了,仆多,你那名字听着就像骠骑将军仆人的宅子!你快换个名字吧!”高不识乐的前仰后合,马奶酒壶都跟着前后摇晃起来,仆多气鼓鼓道:“要你管,你肯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好好好,我酸,我酸!哈哈哈哈!”
高不识喝一口马奶酒躺在沙地上:“什么情啊,爱啊,哪里有马奶酒来的香醇!等弟兄们刻好记功碑,我高不识要在记功碑的旁边再埋上一坛子马奶酒!爽快!爽快至极!”
“别听高不识在哪里胡咧咧!”
仆多指着醉躺在沙地上的高不识,只见霍去病从怀中掏出绿莹莹的夜明珠,霎时间照耀的瀚海都仿佛暗淡无光,盈盈幽光下霍去病少年英俊的样貌显得更如刀削斧凿一般,英挺的外貌中多了三分老练。
仆多叹息一声:“高不识那小子不懂情爱,但是大哥,我懂,一路我可是看着黎姑娘带你我进入校场拜师学艺,又在掖庭受伤被你月下追白玛救了回来,再到辅佐你救援当今陛下——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到后来得到陛下赏识亲自教授当时还是侍中侍郎的将军孙子兵法、吴起兵法。但是那时候的大哥就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你把脖子一扭说:‘打仗就是要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咱可不学那死板的兵法,所谓不必法古!’,再到后来出兵匈奴,大哥都是因为憋着一股劲儿,一心要救回黎姑娘,不让当初小瞧自己是私生子的那些人看笑话,更不让人说黎姑娘看走了眼,才走到了今天!”
“知我者,仆多也!”
霍去病拍了拍仆多的肩膀,与他肩并肩搂着站在弯月之下:“没有鄯善黎就没有你我的今天,我今生都无法忘怀,到现在我霍去病终于证明了自己,将要凯旋回朝,不知道怎的,忽然觉得心头激荡久久不能平静!甚至有一丝丝的担忧!”
“大哥,一定是宿愿马上就要实现,内心激动所至!”
仆多眼神亮亮:“说实话,我内心也扑通扑通直跳呢!这么久没见到我的白玛,不知道她还认得出我么!我的胡子都长出来了!以后不必再征战沙场,咱们兄弟几个要干点什么别的呢,我都还没有想好呢,想想这些我今晚激动的都睡不着觉!对了,大哥,你看那边那座山!”
“那不是姑衍山吗?!”霍去病看着黝黑山峦层层叠叠地矗立在绵延的草场尽头,疑惑地望着仆多。
仆多嘿嘿一笑:“大哥,咱们都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大典,不如回去的路上,在姑衍山把祭地禅礼也举办了,这样祭告了天地才算全和了!想想祭地的仪式,分散一下注意力,省的每天想着黎姑娘魂不守舍的好!”
“去去!谁魂不守舍了!”霍去病垂下头,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烧灼,玉爪也扑棱棱飞在霍去病肩上,一双乌黑的圆眼睛滴溜溜望着骠骑将军。
仆多一把搂住骠骑将军霍去病:“大哥,在小弟面前就别装了!小弟整日想着白玛不是和你一样!有什么好害羞的,要不是想黎姑娘,你整日搓你那夜明珠,我看啊,都快搓出火星子啦!”
注:瀚海,今贝加尔湖地区
狼居胥山,今蒙古肯特山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