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到了赛花魁的日子。
天色将晚,渭水之滨花团锦簇,一艘双层的花船画舫早已停泊在江心,周遭间或数艘花船和普通游船往来穿梭,岸边船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这就是长安三年一度的花魁选拔大赛,几乎半个城的百姓都被吸引而来,王孙公子乘船泊在水中可近距离观望,岸上之人则只能远观其貌。
“别挤了,别挤了!”
“哎呀,谁踩我的脚啊!”
“还是站在岸边石桩上看得清楚!”
“切,你有人家泊船上的公子看的更清楚吗?”
“这花魁大赛好生热闹,还没开始已经这般人山人海了!”
随着人群一阵骚动,只见花船上宫灯明亮鼓点响起,当中的画舫高台上,一群打扮艳丽身着薄纱裙裾的年轻姑娘袅袅上台,身段出众婀娜多姿,轻移漫舞,引得众人纷纷品评赞叹,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当中的青衣女子,只见这女子清丽绝色,顾盼生辉,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泊船上先有人叫道:“是叶姑娘!叶姑娘!”
“没错!百花楼的头牌!”
“长安清风——叶媚儿!”
随着此声一出,人群彻底沸腾,这不就是百花楼的头牌,早已声名远播,今年花魁之争呼声最高,可谓冠绝长安的叶姑娘么!泊船上认得叶姑娘的恩客纷纷鼓掌叫好,还有一纵载满红衣游侠的泊船灯火通明高声叫嚷,洒出手中的花瓣为叶姑娘助阵。
“那是谁啊?怎么还有专门的应援?”
“哎,你可不知道!那可不是长安第一游侠郭解派来助阵的么!据说这叶媚儿可是郭大侠罩着的!”
“难怪!这么美的人儿竟然名花有主了!”
“不算,花魁选上之后都要游街,到时候会竟价,那才可登堂入室,还需花魁亲自点头挑选,才能算作入幕之宾呢!”
“吓!这样,难怪那些王孙公子停靠的那么近,想必即便不能成为日后的入幕之宾,也能一睹芳容,说不定还能给喜欢的清官人留下印象!”
“可不是么,选花魁,还要看谁得到的礼物多呢!谁的呼声最高,谁的礼物最多,也都是花魁选拔的条件,叶姑娘明显是拔得头筹了!现在看果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愧为长安绝色啊!啧啧!”
人们正在议论纷纷,忽然一则未掌灯的扁舟缓缓靠近花船,直到船内一盏小提灯亮起,岸上人不明就里,纷纷踮脚观瞧。
“哎,那边怎么刚又来了个花船!”
“好像是长乐歌舞坊的!”
“她们今年也来赛花魁?不是自从百花楼夺了叶姑娘就一蹶不振了么!”
“不知道啊,咱们快看看。”
只见扁舟之中步出一个头戴大红斗笠的女子,手持一盏夜灯,虽看不清面貌,但见她肤白若雪,衬得大红衣裳犹如腊梅,行走处袅娜翩跹,几步上得画舫花船,特意来到叶姑娘身边,一掀开大红斗笠,露出芙蓉香腮,映照着手中灯火,眉心一点朱砂更显娇俏玲珑,淡淡弓腰施礼:“抱歉,妍儿来晚了。”
火光摇曳中一颦一笑勾魂摄魄,突然间全场哑然,进而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她是谁?怎么从未听过!”
“好像她自己说自己是妍儿姑娘!”
“我擦,这是长乐歌舞坊三年磨一剑的杀手锏吗!”
“这也美的太让人窒息了吧!好像水上飞鸟都绝迹了!好似梦中仙子!”
渭水中泊船上忽然站出一位素衣文弱公子,翘立船头点着手中折扇,大声道:“有一女子,云发丰艳,蛾眉皓齿,颜盛色茂,景曜光起。恒翘翘而西顾……美哉美哉!待我回头定为今日写一篇《美人赋》!”
“那公子是谁?怎地突然赋诗一首!”
“谁!那是大名鼎鼎的司马相如,文采斐然,为前皇后陈阿娇写《长门赋》的那个啊!”
“就是皇后千金买赋,以求陛下回心转意,就是他写的《长门赋》么!”
“可不是!!!”
“他不是已经有卓文君了么?当年卓文君夜奔司马相如,一时传为佳话,怎么也来参加这种场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不光有佳人斗艳,更有文人才子纵横赋诗,亦为一大快事!名士风流,怎么能不参加此等盛会。”
“完喽,司马相如亲自赋诗赞美,看来叶姑娘只能落得下风了!”
“那倒也未必,毕竟是个文人才子,怎比得人家长安第一游侠的物力财力支持呢!咱们再看!不过这妍儿姑娘当真是艳光四射,美的大气磅礴,身边的叶媚儿初看很美,但站在她身边怎么就显得那么小家子气了呢!”
“快看快看!那边是什么?”众人随之观去。
鄯善黎朝着司马相如微微点头,算作谢礼,还未等抬头,便听得人群中一阵阵沸腾,掀开眼帘,只见渭水中飘过披甲士兵划过来的一艘真正的“花船”,船上载满百合牡丹栀子花,姹紫嫣红好不热闹,馥郁芬芳的气息就连岸边都闻得到!
“此乃李将军送给妍儿姑娘的贺礼!”
渭水中泊船上的王孙贵族不禁拍掌称道,又有人赞叹赋诗云:“我来赋诗——美人儿——‘云薄罗裙绶带长,满身新裛(yi)瑞龙香,翠细斜映艳梅妆!’”
“哈哈哈,好诗好诗!”
还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者更多:“李将军?哪个李将军?”
“难道是飞将军李广?”
“别胡扯了,李将军多大年纪!再说现在正在前线抗击匈奴呢!”
“那是哪个李将军?难道是李息?”
“材官将军李息也筹备抗击匈奴的物资,作为后援身在边关呢!”
“那还有谁?不会是飞将军最小的儿子,此次没去抗击匈奴而留在长安的李敢吧?”
“真是那个混世魔王?据说他可是长安公子贵胄中的翘楚!除了冠军侯以外,校场一霸主说的就是他了!奈何既生李敢,何生霍去病呢!他处处都被草野私生子出身的霍去病压了一头,此次更是没捞到上前线的机会!”
“可不是,李敢可是连卫青卫将军都敢打的主!这次没去前线好像就是因此!”
“呵呵,那不是因祸得福,没能上前线,却能在此欣赏花魁!还不比出生入死的冠军侯有福气多了!”
“可不是,他爹可是飞将军,夜能射虎的飞将军啊,出身就不一般!岂是游侠能比的!”
“小李将军都来给妍儿姑娘捧场,看来姑娘的确不简单哪!”
只见叶媚儿听着司马相如等人对妍儿的夸赞,再看着李敢送的花船,脸色渐渐变得极为难看,突然画舫船击鼓声声,一时间打断了大家的讨论,花魁大赛司礼上台宣布:“下一项才艺表演!”
叶媚儿咬了咬嘴唇,急于表现自己,将一众年轻貌美的姑娘挤开,推的鄯善黎手中夜灯摇晃的厉害,引得一阵娇声喧哗,她自己率先取了螺钿紫檀琵琶,“铮——”一声琵琶炸响,水花荡漾。
众人纷纷被引得侧目。
叶媚儿纤纤素手轻轻挑过灵动的琴弦,如丝绸般划过听众的心尖,婉转如鸟鸣山涧,飘逸如空中落雪,一时间江水静谧,弦音泠泠,如诉如歌,引得众人引颈细听,一曲弹罢,满座皆惊!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叶媚儿轻蔑一笑,朝着鄯善黎翻了一个白眼,看着鄯善黎手无一物,不禁成竹在胸,又有王孙效法李敢,也为叶媚儿送上临时安排的花船,一时间泊船上争相抛洒花瓣,仿若落雨。
叶媚儿转悲为喜,巧笑倩兮,紧接着又有其他比赛的姑娘献艺,有的吹笛,有的赋诗,有的唱曲儿……
“其余的才艺都一般般了,看来谁也比不得叶媚儿了!”
“叶媚儿论美貌是比妍儿姑娘差了些,但是才艺双绝才为最佳!”
“二人礼物也几乎打了平手呢!”
“不知道妍儿姑娘一会儿会表演什么才艺!”
“我看够呛,看她手中空空,显然没有乐器傍身的。”
“可惜,可惜……”
“别乱说,乾坤未定,妍儿姑娘还没表演呢,大家估计都等她压轴了!”
“其余的表演简直索然无味,什么时候才轮到妍儿姑娘啊!”
“刷刷刷,哒哒哒……”几声手鼓响铃忽然将大家的目光转到画舫的看台上,只见妍儿姑娘已换做一身彩袖妖艳的楼兰服饰,双足赤裸站在一颗大木球之上,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张臂作舞,旋转如疾风……
以手摇动响铃轻盈好似空中旋转飞鸟,腰身处铜片哗哗乱晃,手臂处金环摇曳生姿,纤纤玉足足尖点球不落地,一个旋转,一个回眸,一个驻足——热烈奔放勾人心魄!
红衫轻卷,搅袖乱飞,似雪花空中飘摇,彩带乱飞中似琼瑶仙子落地,一曲舞毕,定腕托举,摘下薄薄的楼兰面纱,眸色生辉,似有盈盈泣泪,朱唇轻启于危球上吟出一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人群中爆发出暴风骤雨般的掌声:“花魁!花魁!花魁!”
“喔喔喔!花魁!!!”
“妍儿,妍儿,妍儿!”
“扑通通——”岸上之人争相观看,竟有几人被后面拥挤人潮推落水中,在水中浮起后依旧不改激动心情,大喊:“妍儿,花魁!花魁!”
泊船上一锦衣公子手摇折扇,大手一挥,渭水上登时飘满花灯,一家丁模样的人高喊:“花灯送妍儿,我家公子认妍儿姑娘为花魁!”
“此人又是谁!”
“翩翩公子,玉树临风,那是谁啊!”
“不知道,好像不是什么名流!”
“你可说错了,他可是一等一的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