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白玛的牛角弯刀正要抵住来人咽喉,但见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正撞上自己,不觉脸颊绯红:“霍去病!”
霍去病松开捂住霞乌兰嘴的双手,笑道:“你们跑的真快,我和仆多鄯善黎一路都没追上你们!”
巫女白玛一听鄯善黎也来了,不觉面色阴沉下来。
霍去病指着仆多和巫女为他们各自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仆多,这位是我的恩人白玛和他的徒弟霞乌兰,我都叫她小乌兰。”
仆多大咧咧打招呼道:“白玛巫女你好!早就听我大哥说起身毒国巫女,今日一见,果真不一般,料是身毒国少有的神人!”接着他走到霞乌兰面前,伸出黝黑的双手,热情打招呼道:“小乌兰,来我帮你们拿行李吧!”
说着,仆多很自然地接过霞乌兰的行李,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巫女白玛,只觉她身上有一股子野性的魅力,让仆多这个匈奴人分外欣赏。
巫女白玛看到了不远处的鄯善黎,她一袭白衣不染纤尘,虽病弱的身躯刚刚好转,但还带着一丝柔弱,只见她对着巫女白玛轻轻点了点头,身侧的酒葫芦里飘出阵阵异香。
“好香哦,师父!他们的酒好香!”霞乌兰一边嗅着空气中的酒香一边问道。
仆多对着霞乌兰笑起来:“那可不是,那是我大嫂出发前特意酿制的,说是楼兰葡萄酒,我都没捞到喝上一口呢,说是有大用处!”
“呦呵,怎么就叫上大嫂了!”巫女白玛琥珀色的瞳仁暗含着怒意。
仆多没有听出弦外之言,笑道:“霍去病是我大哥,鄯善黎当然就是我大嫂了,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况且大嫂对我们有恩,都是因为她我们才能进入校场习武,成为正规的军士,算了这些你们都不知道。更何况我大哥霍去病奔袭千里去救她,那心意谁人不懂……”
看着巫女白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仆多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此时巫女白玛却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指着茅屋质问鄯善黎道:“丫头!你早就知道那老叟讨厌身毒国是不是?所以才和我打赌!”
鄯善黎摇着腰间的飘带,笑道:“兵不厌诈。老人家确实讨厌身毒国,此事不假,你也可以打听到啊!因为老人家的结发妻子曾经身中剧毒,当时恰巧遇到身毒国大巫师巫真,老人家以为妻子终于能够得救了,百般恳求。巫真让老人家跪地磕一百个响头,才同意救他的妻子。”
“然后呢?”仆多听得出神,追问道:“老人的妻子得救了吗?”
鄯善黎叹息一声:“老人磕完响头,已经头破血流,怎料巫真给的却是假药,又要老者拿自己珍藏的千年灵芝来换,待老者往返一趟,虽最终拿到解药,妻子却已经离他而去了!”
“原来如此,那他一定十分爱自己的妻子吧,所以到现在依然听不得身毒二字!”霞乌兰不禁深深叹息,没想到师叔祖造了这么多孽,最后又落到了师父和自己的身上,一时沉思无言。
巫女白玛刚才的气焰也灭了大半,接着她抬起琥珀色的瞳仁看向鄯善黎:“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
鄯善黎呼出一口气,两只柔夷搭在身前,看定巫女白玛道:“这些是十多年以前家父告诉我的,因为那老者的妻子与家母颇有渊源,只是那老人家并不认得我。”
巫女白玛不得不自惭形秽,到底是翁主,家族渊源还是颇深。自己一个小国的国师,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她强打精神不服输道:“好吧,但是胜负未定,我们在这等待仙谷子,纵然那老叟讨厌身毒人,仙谷子就未必,我们也未必输给你呢!”
“老叟?”鄯善黎遥遥望着院落,指了指院子中的老者:“你说的老叟就是他么?”
“正是,那看门护院的老者既然讨厌身毒人,我们躲着他便是,待仙谷子老人家出来,我们再去求药便是。”巫女白玛说的分外认真。
鄯善黎实在忍不住,双手捂住嘴笑起来。巫女白玛牛角刀噌一下拔出,抵在鄯善黎的白皙的脖子上,怒道:“你在笑我?”
霍去病嚷道:“白玛!你住手!!!”
“我没有笑你,只是你没发现吗,那院子中哪里还有别人,你说的那个‘老叟’就是仙谷子本人啊!”
巫女白玛刀尖并不收回,怒道:“你胡说!你不是说你与老叟并不认识,又怎么知道他仙谷子并非另有其人,而他就是仙谷子呢?!”
鄯善黎努力收住笑容,两弯眼睛看向巫女白玛:“那你仔细观察老者织网的手,他的手因为熬制药品而变的发黑。”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难道仙谷子的仆从就不可以熬药么?!”巫女白玛眼神灼灼,不减恨意。
鄯善黎却也不恼,她指着老叟道:“虽然仆从也可以熬制药品,但是你仔细看,老者虽白发披肩,却是鹤发童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织了好几张网了,更何况他的手指,只有拇指和食指颜色略深,且有老茧,那是仙谷子常年采药且以此二指捏蛇以取蛇毒的最好证明。你作为巫女,不该不知道的吧?”
巫女白玛忍不住看向霞乌兰,霞乌兰将拇指和食指举起,白玛果真见她两根指头已经磨损出老茧,自己却从未注意。
鄯善黎轻轻伸出葱白的指尖挪开了巫女白玛的牛角刀,看着站在原地发愣的巫女白玛,唇角漾起一抹甜笑,“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拿到巴戟天的!”
霍去病悬着的心这才落地,与仆多一同叉腰站在一旁,看巫女白玛的反应。
“师父……”
霞乌兰着急的看向白玛,白玛手掌向下压了压。
“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别说了大话却做不到!”
白玛倒要看看鄯善黎如何取得这巴戟天,虽说她对仙谷子分外了解,但毕竟是世外高人,不问世事,纵使他讨厌身毒人,也不见得就喜欢长安人,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家,如何就能打动那老者?此行未必就能成功!
霍去病目光深切地看向鄯善黎,鄯善黎握了握霍去病的手,“放心,我去去就来,一定会帮你拿到解药中最重要的这味药材!”
“我与你同去吧?”霍去病轻声询问。
“不用,说好的公平较量,你不可以参与任何一方的。”鄯善黎露出好看的白牙:“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昔日那个活泼洒脱的雪兔仿佛又回来了,霍去病很欣慰,几人目送着鄯善黎离开竹林,见她迈着洒脱的步伐,一路来到院门前,回眸浅浅一笑。
巫女白玛嘴巴歪了歪:“别高兴的太早,一会儿就会吃个闭门羹!”
仆多看着远处,笑道:“黎姑娘一定可以的!”
白玛心情不悦。口中发出噗呲一声,也不再搭理仆多,仆多却偏偏凑上前去,用衣襟儿在旁边为白玛扇风。
“师父,霍哥哥,黎姑娘进门了!”几人刚才说话斗嘴的功夫,鄯善黎已经进了院子,但见那老叟接过鄯善黎的酒壶畅饮起来,咕噜咕噜一刻不停,直到将酒壶倒空,竟再流不出一滴!
因为距离遥远,听不得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那老叟精神矍铄,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进得屋内。巫女白玛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怕老叟是去拿药,又怕老叟不是去拿药,一时心内五味杂陈。
老叟却从屋内取出一把胡琴,又轻轻吹去琴面的灰尘,轻轻擦拭。接着仙谷子老叟轻轻咳嗽一声,一拨琴弦,随着铮的一声悦音,老叟指尖飞旋弹奏起来。
琴声激越昂扬,声动竹林。
胡琴越拉越快,鄯善黎露出手腕上的摇铃,也随着节拍啪啪作响,她白衣若雪,纵身一跃上得院中的大缸上,之后纵身轻跃,脚尖又落在另一个大缸的边沿处,纵横腾踏,宛若惊鸿……
鼓乐声声,腰肢摇曳,纤纤玉手随着鼓点打着节拍,白裙仿若雪花在大缸边沿处旋转飘摇,水袖舞动,旋转如风,竟不知何时飞来翩翩的黑色蝴蝶,尾翼闪烁着耀眼的蓝光,也随着鄯善黎的舞姿轻盈而动,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
几人不觉看的呆了,霍去病从不知道鄯善黎会跳舞,而且跳的这般好。他喉头滚动,只痴痴看着前方,眼眸中光华闪动。
只听仆多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叫道:“好舞!好!!!”
“师父,黎姑娘好像跳的是楼兰的胡旋舞!弟子曾经有幸见到过,真的好美啊!要是我也会跳这个舞就好了!”
巫女白玛原也是呆住的,听仆多夸赞,再看了看霍去病痴迷的眼神,不觉怒从中来,违心道:“长安路遥,在楼兰,估计人人会跳,再说,舞跳的好有什么用,拿到药才是正经事!”
说话间琴收舞歇,鄯善黎灿笑着走向老叟,老叟眼中泪光闪动,不住地点着头,只见鄯善黎脱下手腕上的一只摇铃递给仙谷子,众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那老叟哽咽着颤颤巍巍进屋去了。
鄯善黎在院中朝着竹林挥了挥手,眼神中满是笃定。
巫女白玛靠在一颗竹子上,看着满眼期待的几人,心头不知是何滋味,只好拿出牛角弯刀,拾起一根竹竿削起来,眼神却也收不住地朝着院子内瞥去。
不一会儿,老叟从屋内出来,递给鄯善黎一个纱布包裹的小包袱,并拍了拍鄯善黎的手,像是嘱咐她要千万珍重,接着竟将她送出门扉。
鄯善黎千恩万谢,与老叟在门前道别。
日暮西斜,霞光万丈,潭水倒映着鄯善黎雪白的衣衫,她欢快地朝着竹林奔来,霍去病忍不住迎上前去,一把将鄯善黎搂进怀中,将头深深埋进鄯善黎的颈窝。
“你成功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
“嗯!”
巫女白玛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手中刚刚削出的一把小剑掉落在地上,她眸色低沉,恨恨地看着二人,幽幽道:“即便拿到了巴戟天,你怎么就确定我就一定会炼制解药呢!”
霞乌兰眼中带泪,语气复杂而又痛苦地叫了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