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觉得，自己离失业就差那么一根稻草的距离。
区拆违办的大院里，夕阳把他和他那辆喷着“市容执法”的破皮卡的影子拉得老长。领导老张搓着牙花子，把一张薄薄的A4纸递过来，语气比这秋末的晚风还凉：“小林啊，最后……可能就这一单了。”
纸上写着“清风路72号附3号，违章建筑，限期拆除”。
林烨没接，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空了大半的停车场：“他们都走了，这单完了，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
行业不景气，连违章建筑都少了。拆违办，眼看就要把自己给“拆”了。老张把纸硬塞进他手里，压低了声音：“这单……邪性。对方点名要你去，钱给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百？”林烨挑眉，这还不够油钱。
“三千！现金！”老张左右看看，像做贼，“但哥们儿得提醒你，那地方……据说不太干净。好几个晚归的司机都说，在那边见过一栋老楼，红砖的，可地图上压根没有！”
内心挣扎只持续了三秒，三千块！能给他那台心爱的冲击钻买多少根好钻头？能交一个月房租还有剩。社畜的生存压力，比什么妖魔鬼怪都实在。
“地址发我。”林烨拉开车门，把那张轻飘飘的纸随手扔在副驾，“邪门？它就是违章盖在了不该盖的地方，按《城市规划管理条例实施细则》第五章第二十三条，无证、压占红线、影响市容，拆！”
这句话，像是说给老张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定心丸。
行动，是驱散恐惧最好的办法。
皮卡颠簸着驶向城郊结合部的清风路，越是靠近目的地，导航屏幕就越是花得厉害，最后彻底没了信号。夜色浓稠如墨，只有车灯切开有限的一小片光亮。
按照老张模糊的描述，他应该在路边看到一个废弃的公共厕所，然后从旁边的小路拐进去。可他来回开了三趟，只看到一片长满荒草的土坡。
“妈的，耍我？”林烨啐了一口，准备掉头回去找老张算账。
就在车头灯扫过那片荒草的一瞬间，一栋三层高的红砖老楼，像海市蜃楼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它是那么的真实，墙皮剥落，窗户破损，带着几十年风雨侵蚀的痕迹。可它又那么虚假，因为就在几秒钟前，这里还空空如也。
林烨后背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他猛踩刹车，皮卡发出刺耳的尖叫停在了路边。
他死死盯着那栋楼，掏出手机——无信号。打开手机自带的地图——当前位置，一片空白。只有那个代表自身位置的光标，孤零零地悬在虚拟的网格线上。
老张没说谎！这栋楼，地图上真的不存在。
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跑？三千块和男人的面子都不允许。
进去？这明显不是普通的违章建筑。
他深吸一口气，拎起副驾上的工具包，里面是他吃饭的家伙：大锤、撬棍、液压钳，以及那台保养得油光锃亮的心爱冲击钻。
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铁锈味的冷风扑面而来。林烨硬着头皮，一步步走向那栋诡异的老楼。越是靠近，一种莫名的晕眩感就越强，仿佛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就在他踏进老楼投下的阴影那一刻，异变突生！
他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原本破败的红砖楼，在他眼中被覆盖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由无数红色线条构成的虚拟结构图。线条不断闪烁、扭曲，像是接触不良的全息投影。
同时，几行清晰的、仿佛由光线凝成的文字，直接浮现在他的视网膜上：
【警告：检测到未登记在册的‘现实畸变体’（暂定名：鬼打墙老楼）】
【性质：违反《现实稳定公约》基础条款，非法锚定于主物质位面。】
【规则弱点分析中...分析完毕。】
【违章点：主体结构（西南角承重柱）违反现实物理法则第3条（质量守恒与空间连续性）。】
【拆除建议：物理破坏承重柱核心（已高亮标记）。】
“我……操？”林烨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幻象和文字依旧存在。他不是在做梦。
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直咧嘴。这不是幻觉，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能力，突然觉醒了！
是因为靠近这栋楼吗？
他顺着视野中那个巨大的红色箭头指引看去，目光落在了老楼西南角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砖砌承重柱上。在那奇特的“视觉”中，这根柱子的中心位置，正散发着不祥的、脉搏般跳动的暗红色光芒。
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冲动涌了上来——就像他面对任何违章建筑时一样，找到它的弱点，然后，拆了它！
这栋楼违反的是更根本的“规则”，但在他眼里，性质和自己过去拆过的所有违建没有任何不同——都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今天碰上我，算你倒霉。”林烨咧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笑容。他不再犹豫，启动冲击钻。
“嗡——！！！！”
巨大的轰鸣声撕裂了死寂的夜，钻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扎向那根被标记的承重柱！
“吱嘎——！！！”
令人牙酸的、非金非木的碎裂声响起。整栋老楼剧烈地摇晃起来，墙壁上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缝，裂缝中透出混乱的光。
四周传来某种规则被强行打破的、令人心悸的崩解声。那感觉，不像在拆一栋楼，更像在撕碎一幅画，或者……戳破一个巨大的肥皂泡。
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整栋红砖老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瞬间坍缩、消散在原地。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夜风依旧吹拂着荒草，月光清冷地洒在地面上。刚才老楼所在的位置，现在又变得空空如也。
林烨拄着冲击钻，微微喘息。一股微弱但精纯的暖流，毫无征兆地涌入他体内，洗刷着刚才的疲惫，甚至让他感觉力量和精神都增强了一丝。
【吸收‘规则源质’单位。身体素质微幅提升。】那行光字再次浮现，然后缓缓消失。
这就是……酬劳？
他还来不及细品这奇妙的感觉，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许动！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林烨身体一僵，缓缓转身。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修身制服、扎着利落马尾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
她手里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散发着蓝色微光的证件，证件上似乎有“管理局”的字样。女子容貌姣好，但眼神锐利如鹰，正死死地盯着他，以及他脚下那片刚刚“拆”完的空地。
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刚才做了什么？那栋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