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九，年关已至。
城市里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祥和的气氛。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归家的急切和团圆的期盼。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年夜饭的香气和爆竹燃放后的淡淡烟火味。
刘子阳那套位于普通居民楼的安全屋，今日也难得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小小的厨房里，热闹非凡。
唐晓柔系着碎花围裙，正熟练地揉着面团，准备包饺子。她动作轻柔，嘴角带着温婉的笑意，偶尔抬眼看向客厅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安宁与满足。对她而言，能和哥哥生前最信任的战友、如今如同亲哥哥般的刘子阳一起过年，就是最大的幸福。
元灵儿则在和一块五花肉“较劲”。她拿着菜刀，架势摆得很足，眉头紧锁，嘴里还念念有词：“切薄片…均匀…” 只是那肉片在她刀下，厚薄不一，形状各异，看得一旁的唐晓柔忍俊不禁。
“灵儿，还是我来吧。” 唐晓柔柔声笑道。
“不行！” 元灵儿倔强地一扬下巴，“说好了我负责红烧肉！我就不信搞不定它！” 她那不服输的劲头，逗得连刚走进厨房的宋雨霏都笑了。
宋雨霏脱下昂贵的羊绒大衣，里面是一身简约却不失精致的家居服。她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自然地接过了元灵儿手里的菜刀。
“还是交给我吧，看你切肉，比看股市K线图还紧张。” 宋雨霏打趣道，手起刀落，动作竟然出奇的熟练利落，肉片厚薄均匀，码放整齐。
元灵儿看得目瞪口呆，噘了噘嘴：“哼，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会这个？”
宋雨霏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悠远：“小时候，我奶奶教的。她说，女孩子，可以不常下厨，但不能不会。” 她看了一眼客厅方向，声音低了些，“而且…给他做饭，感觉不一样。”
元灵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不再争辩，乖乖去洗菜了。
苏婉清来得稍晚一些，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她穿着素雅的毛衣长裙，知性温婉。一进门，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气，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好香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可以偷懒只带甜品了。” 她笑着将蛋糕放进冰箱，也加入了厨房的“战斗”。她负责拌凉菜和摆盘，动作细致，色彩搭配和谐，充满了艺术感。
明清月是最后一个到的。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职业装，外面套了件米色风衣，手里提着几瓶上好的红酒。她似乎刚从某个重要会议或任务中脱身，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曾散尽的锐利和疲惫，但进入这温暖的、充满食物香气的屋子后，那丝锐利也柔和了许多。
“明姐姐！” 元灵儿看到她，欢快地招呼。
明清月对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在厨房里忙碌的几个身影上扫过，最后落在客厅那个正在笨拙地贴着窗花的男人背影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
“需要我做什么？” 她将红酒放在餐边柜上，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
“不用不用！” 唐晓柔连忙摆手，“月姐你坐着休息就好，马上就能开饭了！”
客厅里，刘子阳正对着一个巨大的、红艳艳的“福”字窗花犯难。他拿着透明胶带，比划了半天，总觉得贴歪了。让他拆弹、让他狙击、让他搏杀，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对着这小小的窗花，却有些手足无措。
（这玩意儿…比对付司徒明的死士还难搞…）
他眉头微蹙，一脸认真，那模样让从厨房探出头来的元灵儿和宋雨霏看得忍俊不禁。
“笨蛋，左边高了！” 元灵儿喊道。
“往下一点，对，再往右一点点…” 宋雨霏也忍不住出声指导。
苏婉清笑着摇头，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窗花和胶带：“还是我来吧。”
她踮起脚尖，轻松地将窗花端端正正地贴在了玻璃中央。红色的窗花在白色窗框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喜庆。
刘子阳看着苏婉清娴熟的动作，又看了看厨房里各自忙碌、却又和谐默契的四个女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觉。
温暖，充实，甚至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恍惚。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许多人围坐一起，准备年夜饭的热闹了。在部队时，过年大多是在执勤、任务或者简单的会餐中度过。退役后，更是孑然一身。
眼前这幅景象，是他内心深处渴望，却又不敢奢求的。
饭菜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唐晓柔指挥着众人，将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端上餐桌。
宋雨霏色泽红亮、软糯不腻的红烧肉；苏婉清清爽可口、摆盘精致的凉拌三丝；元灵儿…嗯，在她差点烧糊锅之后，由唐晓柔接手完成的油焖大虾；唐晓柔自己拿手的清蒸鲈鱼、白菜猪肉饺子和几样清爽小炒；还有明清月带来的，作为餐后甜点的精致蛋糕。
小小的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丰盛得如同饭店里的年夜饭套餐。
“开饭啦！” 唐晓柔解下围裙，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红光，扬声喊道。
众人围坐在餐桌旁。
五个风格各异，却同样出色的女子，加上坐在主位的刘子阳。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灯光温暖，菜肴诱人，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尴尬”和“暗流”的东西。
元灵儿看看左边的宋雨霏，又看看右边的苏婉清，再看看对面的明清月和唐晓柔，最后目光落在主位的刘子阳身上，小嘴微微嘟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雨霏举止优雅，为众人倒上红酒，目光偶尔掠过刘子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婉清安静地坐着，嘴角含笑，眼神清澈，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朋友聚会。
明清月则坐得笔直，神色平静，仿佛在分析着什么重要情报，只是耳根处微微泛起的红晕，泄露了她并不如表面那么镇定。
唐晓柔看着这情形，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连忙打圆场：“来来来，大家辛苦了，我们先一起举杯，庆祝我们…嗯…庆祝新年！”
刘子阳深吸一口气，举起酒杯，目光扫过眼前这五张如花笑靥，心中百感交集。有温暖，有感激，也有一种沉甸甸的、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复杂情绪。
（我刘子阳何德何能…）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朗声道：“好，庆祝新年！也…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的陪伴，谢谢你们带来的温暖。
他没有明说，但在场的每一个女人，似乎都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酒杯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新年快乐！”
尴尬的气氛仿佛随着这杯酒消散了不少。
大家开始动筷。
“子阳哥，尝尝这个饺子，是我特意包了白菜猪肉馅的，你以前说过喜欢。” 唐晓柔夹了一个胖乎乎的饺子放到刘子阳碗里。
“刘大哥，这红烧肉我按你口味少放了点糖，不腻。” 宋雨霏也自然地夹了一块色泽诱人的肉块过去。
“清蒸鱼要趁热吃，鲜美。” 苏婉清用公筷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腹肉。
“阳哥，虾！我给你剥！” 元灵儿直接上手，动作飞快地剥好一只大虾，蘸好酱汁，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就连明清月，也默默地将那盘凉拌三丝往他面前推了推。
眨眼间，刘子阳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看着面前这座“爱心小山”，又看了看五双隐含期待的眼睛，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这…比同时对付五个持枪歹徒压力还大…）
他努力维持着镇定，拿起筷子，每样都尝了尝，然后由衷地赞道：“都很好吃！你们手艺太棒了！”
听到他的夸奖，五个女人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彼此之间的那点微妙竞争仿佛也化为了共同的自豪。
餐桌上气氛终于彻底热络起来。
大家开始随意地聊天，分享着各自遇到的趣事，吐槽着工作中的烦恼，讨论着最近的电影和新闻。
刘子阳大多时候是听着，偶尔插几句话，看着她们笑语嫣然的样子，心中那片冰冷的、被硝烟和鲜血浸染过的角落，仿佛也被这温暖的氛围一点点融化。
他注意到，元灵儿和宋雨霏虽然偶尔还是会斗嘴，但更像是小姐妹之间的玩闹；苏婉清和唐晓柔轻声交流着花艺和甜点；就连一向清冷的明清月，在唐晓柔的带动下，也多说了几句。
一种奇异的、心照不宣的平衡与和谐，在杯盘交错间，悄然形成。
她们似乎都明白，对这个男人而言，安宁与陪伴是多么珍贵。她们彼此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竞争，但在此刻，她们更愿意共同守护这份难得的温馨。
窗外，隐约传来了零星的鞭炮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屋内，灯火可亲，笑语晏晏。
刘子阳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一丝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黑暗从未真正远离。
但至少此刻，他愿意沉醉在这片刻的安宁与温暖之中。
“快零点了！我们去看烟花吧！” 元灵儿兴奋地提议道。
众人纷纷响应，起身走向阳台。
刘子阳走在最后，看着前方那五道窈窕的背影，在温暖的灯光下，仿佛构成了他整个世界最坚实的背景。
就在这时，他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那部经过特殊加密的私人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震动声被电视里春晚的欢呼声和窗外的鞭炮声所掩盖。
屏幕上，跳跃着一个熟悉的号码。
来电显示——钱卫国。
刘子阳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来了…）
他心中轻轻叹息，那丝不祥的预感终究还是成了真。
但他没有立刻去接电话。
他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阳台方向，看着那几个正仰头期待烟花绽放的美丽身影。
然后，他转身，走向那部如同命运号角般震动的手机。
脸上的温情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如同磐石般的冷静与坚定。
短暂的休憩，结束了。
新的征召，已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