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和一次颠簸不堪的小型运输机转场,当双脚终于踏上S国北部项目驻地的土地时,一股混合着干燥尘土、炙热阳光和奇异草木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驻地建在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远处是绵延的绿色雨林边缘,近处则是大片被推平、裸露着红土的空地。几排白色的预制板房是办公和生活区,旁边矗立着大型的勘探设备和临时仓库。高高的了望塔和带着铁丝网的围墙勾勒出驻地的边界,几面红旗在微风中懒洋洋地飘动着。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种机械轰鸣和非洲特有的、仿佛永不间断的虫鸣交织的背景音中。
(这就是未来一段时间要战斗的地方了。视野开阔,但地形复杂,容易渗透,防卫压力不小。)
刘子阳(陈阳)和元灵儿(林影)提着简单的行李,在一位略显拘谨的年轻工作人员引导下,走向主营地区域。不少正在作业的中方员工和当地工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位空降的“总部特派员”。
来到项目组的核心办公区——一间较大的、装着空调的板房前,工作人员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里面,几个项目负责人正在开会。主位上坐着一位气质干练、戴着安全帽的女子,正是苏婉清。她似乎清瘦了些,肤色也深了一点,但眼神依旧沉静睿智,看到刘子阳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随即恢复了平静,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她状态还好,但眉宇间带着疲惫,看来这边的压力确实不小。)
而在苏婉清旁边,一个身材微胖、戴着金丝边眼镜、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则用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上下打量着刘子阳和元灵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不欢迎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想必这就是明清月提醒过的,项目副负责人,赵志明赵主任。
“苏总,赵主任,这位就是总部派来的陈阳顾问,这位是他的助理林影。”年轻工作人员介绍道。
苏婉清站起身,语气平和:“陈顾问,林助理,一路辛苦了,欢迎来到S国项目组。”她的态度得体,保持着上级对下属的礼貌距离。
刘子阳(陈阳)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回应:“苏总好,赵主任好,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多指教。”
赵志明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陈顾问是吧?真是年轻有为啊。总部对我们这边的安保工作还真是‘重视’,特意把您这位‘专家’派来了。”他特意在“重视”和“专家”上加了重音,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毫不掩饰。
刘子阳面色不变,伸手与他轻轻一握,感觉对方的手绵软无力,一触即分。“赵主任过奖,尽本职而已。”
赵志明收回手,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质疑:“陈顾问,不是我不信任总部派来的人。只是我们这边情况特殊,环境复杂,部族关系、地方武装、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骚扰,都不是光靠理论就能解决的。不知道陈顾问以前在类似环境下工作的经验如何?毕竟,安保工作关系到整个项目组上百号人的安全,可不是儿戏。”
他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其他几个负责人也都看向了刘子阳,目光中带着探究。显然,赵志明的不满情绪在项目组内部并非秘密。
元灵儿在一旁听得眉头微蹙,差点就想开口怼回去,被刘子阳一个眼神制止了。
(果然来了。下马威。)
刘子阳(陈阳)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属于“陈阳”的从容笑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赵主任的担忧我理解。经验方面,我在东南亚和拉美的一些不稳定矿区都待过,处理过工人骚乱、当地武装勒索以及一些……不太友好的商业竞争手段。对于如何在这种环境下建立有效的安全体系,保障人员和资产安全,还算有些心得。具体的方案,我会在熟悉驻地情况后,向苏总和赵主任汇报。”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并非毫无经验,又将话题引向了具体工作,避免了无谓的口舌之争。
苏婉清适时开口,打断了略显僵硬的气氛:“好了,陈顾问和林助理刚下飞机,一路劳顿。小张,先带陈顾问他们去安顿下来,休息一下。具体的工作,明天再详细谈。”
“好的,苏总。”年轻工作人员小张连忙应道。
赵志明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眼神里的不以为然依旧明显。
离开会议室,在小张的带领下,他们走向分配给他们的宿舍——同样是简易板房,里面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和空调。
“陈顾问,林助理,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食堂在那边,三餐都有供应。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小张热情地介绍着。
“谢谢。”刘子阳点点头。
小张离开后,元灵儿关上门,立刻不满地抱怨道:“那个赵胖子什么态度嘛!阴阳怪气的!好像我们抢了他饭碗似的!”
“他在这里经营多年,我们空降过来,他自然不爽。尤其是安保这块,之前很可能归他直管或者是他的人负责。”刘子阳一边整理着简单的行李,一边冷静分析,“他的刁难在意料之中,不必理会。我们的重点是做好自己的事。”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尘土飞扬的工地和远处郁郁葱葱的雨林。
(赵志明只是小麻烦,真正的威胁在外面。“斯特尔矿业”的人,还有那些被雇佣的武装分子,恐怕已经在暗处窥伺了。)
“灵儿,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开始在驻地内外转转,熟悉环境,重点是围墙、哨塔、出入口、物资仓库、以及关键设备区的位置。”刘子阳吩咐道。
“明白!”元灵儿也收敛了情绪,认真应道。
简单的休整后,两人便离开了宿舍,开始在驻地内看似随意地散步。刘子阳的目光锐利而专注,如同扫描仪一般,记录着每一个细节:围墙的高度和坚固程度、铁丝网是否有破损、哨塔的视野范围、监控探头的覆盖区域、车辆进出检查流程、当地保安的工作状态……
他发现,驻地的明面防卫还算规范,但也存在一些隐患。比如,靠近雨林方向的围墙外,植被过于茂密,易于隐蔽接近;个别监控探头角度存在死角;当地保安的警惕性似乎不够高,有些散漫。
(需要尽快拿出一份加固方案。另外,对内部人员,尤其是关键岗位,也需要进行一次梳理。)
就在他们走到驻地边缘,靠近那片茂密雨林的方向时,刘子阳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投向雨林深处。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地传来。
(有人在盯着我们?是好奇的当地人?还是……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继续和元灵儿往前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非洲的第一天,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开始了。赵主任的刁难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考验,还远远没有到来。而刘子阳知道,他必须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土地上,迅速扎根,建立起可靠的防线,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