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在废弃的超市地下仓库中醒来,首先闻到的是浓重的霉菌和某种动物腐尸的混合气味。她花了整整三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北美大陆中西部,曾经被称为“世界面包篮“的农业地带,如今只是一片被“神选之雨“洗礼过的死亡荒原。
她摸了摸脖颈后方,那个拜耳植入的追踪器已被她两天前用烧红的刀片硬生生挖出,伤口在她的加速代谢能力下已基本愈合,只留下一道粉色的新疤。这是她逃离纯净穹顶的第七天。
仓库的角落堆着她搜集来的物资:半瓶过滤水、几罐过期但密封完好的豆子、一把从警察局废墟找到的霰弹枪和二十发子弹。还有那本她从穹顶带出来的日记——里面记录着她逐渐恢复的记忆碎片,那些拜耳试图从她脑海中抹去的过去。
“艾伦...“她轻声念着弟弟的名字,指尖抚过日记本里夹着的照片。那是灾难前一年拍的,他们姐弟俩在州立公园的湖边,笑容无忧无虑。现在艾伦死了,被拜耳判定为“不适配者“,而她成了逃亡在外的“异常个体“。
凯莉集中注意力,激活了体内“神选1.0“赋予的短程预判能力。几秒钟后,仓库入口处传来细微的抓挠声——是辐射鼠,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准时来“报到“。她举起霰弹枪,在老鼠探头的一瞬间扣动扳机。枪声在封闭空间内震耳欲聋,但在这片废墟中,枪声早已是司空见惯的背景音。
她把烤熟的老鼠肉撕成条,就着过滤水慢慢咀嚼。变异生物的肉质粗糙且带有轻微的放射性,但对注射者来说,这点毒性完全可以代谢掉。
进食后,凯莉爬上仓库的通风管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况。曾经繁华的城镇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街道上散落着锈蚀的车辆和破碎的玻璃。远处的天空中,拜耳的侦察无人机像秃鹫一样盘旋,搜寻着任何生命迹象。
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
凯莉眯起眼睛,注意到城镇边缘的树林正在不自然地晃动——不是风吹的那种规律摆动,而是一种杂乱无章的剧烈摇晃,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林中穿行。
她立即缩回头,心脏狂跳。那不是拜耳的巡逻队,也不是普通的变异生物。那种移动方式...她之前在穹顶的机密档案中见过类似的描述。
凯莉快速收拾好背包,将霰弹枪塞进特制的枪套,从仓库的另一端出口悄悄溜出。她的目的地是南边五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型幸存者据点,据她截获的无线电信号,那里可能还有人类活动。
穿越城镇的过程如同在死者的骨骼间穿行。凯莉依靠预判能力,在拜耳无人机的巡逻间隙中快速移动。她经过一个公园,看到秋千上坐着一个完全晶体化的孩子,保持着玩耍时的姿势,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笑容。这是“神选之雨“的直接受害者。
突然,她的预判能力发出强烈警告。凯莉立即扑倒在地,几乎在同一时刻,她刚才所在的位置被一道炽热的能量束击中,混凝土路面瞬间熔化成一个红热的坑洞。
“发现异常个体,“一个机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立即投降,接受净化。“
凯莉抬头,看到三个拜耳的“清道夫“机器人正从空中降落。它们形似巨大的金属蜘蛛,每条腿的末端都装有武器系统。这是专门用于追捕逃亡注射者的型号。
没有时间思考,凯莉的本能已经接管了身体。当第一个机器人发射捕捉网时,她已预判到轨迹,侧身翻滚避开。在第二个机器人伸出电击爪的瞬间,她的霰弹枪已经开火,准确命中机器人的光学传感器。
但第三个机器人抓住了这个间隙,从背后发射了麻醉镖。凯莉勉强避开要害,但左肩还是被擦伤,一阵麻痹感立即蔓延开来。
“目标具有高度威胁,升级为清除模式。“机器人的声音依然冰冷。
凯莉咬破自己的嘴唇,用疼痛对抗麻痹感。她知道单凭一把霰弹枪对付不了三个战斗机器人,必须智取。
她向一栋半塌的办公楼狂奔,机器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进入大楼后,凯莉故意制造声响,引机器人进入一个结构不稳的区域。当三个机器人都进入预定位置时,她向承重柱开枪,整层楼开始坍塌。
灰尘和碎块如雨点般落下,两个机器人被埋在了废墟下。但第三个机器人及时飞起,冲破窗户追了出来。
凯莉已经等在街对面,手中拿着从机器人残骸上扯下的能量核心。当最后一个机器人冲出时,她将能量核心扔向机器人,同时开枪射击。
剧烈的爆炸将机器人撕成碎片,冲击波把凯莉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她咳着血,感到至少断了一根肋骨,但在注射者的快速愈合能力下,这种伤几小时内就能恢复。
休息片刻后,凯莉继续向南行进。但当她到达城镇边缘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树林中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它们曾经是鹿——从残存的角和蹄子还能看出原来的物种。但现在,这些生物的体型膨胀了至少三倍,肌肉不正常地贲张,眼睛闪烁着狂暴的红色光芒。它们的皮肤部分晶体化,形成天然的装甲,口中滴落的唾液腐蚀着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最可怕的是它们的数量。放眼望去,整个平原上到处都是这些变异鹿群,它们疯狂地攻击着视线内的一切——树木、废墟、甚至彼此。这是“神选之雨“间接影响的产物,药剂改变了生态系统的平衡,催生了这种狂暴化的变异生物。
凯莉试图绕行,但鹿群已经发现了她。一头特别巨大的公鹿低下头,晶体化的鹿角对准她的方向,后蹄刨着地面。
预判能力给出了令人绝望的结果:无论从哪个方向突破,生还几率都不超过百分之十。
鹿群开始冲锋,大地在它们的蹄下震动。凯莉握紧霰弹枪,知道自己可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就在这时,一阵奇特的嗡鸣声从天空传来。
一道炽热的白光从天而降,准确命中鹿群中央。爆炸的冲击波将数十头变异鹿掀飞,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毛和血肉的气味。
凯莉抬头,看到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行器正在空中悬浮。它不是拜耳的设计,更像是...
“快上来!“飞行器的舱门打开,一个穿着拼凑装甲的男人向她伸出手,“除非你想变成那些东西的午餐!“
没有时间犹豫,凯莉抓住那只手,被拉进了飞行器。舱门关闭的瞬间,几头变异鹿撞了上来,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飞行器内部拥挤但整洁,除了救她的男人,还有另外两人正在操作各种设备。所有人都穿着类似的拼凑装甲,看起来已经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了很久。
“我是雅各布,“男人松开手,打量着她,“你看起不像普通的幸存者。“
“凯莉。“她简短地回答,警惕地看着这些人,“你们是谁?“
“我们是自由之声,一个抵抗组织。“雅各布指向窗外,“专门给拜耳找麻烦,帮助像你这样的逃亡者。“
飞行器突然剧烈晃动,警报声响起。
“糟糕,更大的家伙来了!“驾驶员大喊。
凯莉透过舷窗看去,差点停止呼吸。平原上,一个巨大的身影正从地底钻出。它曾经可能是头熊,但现在体型堪比一栋小楼,全身覆盖着厚重的晶体装甲,口中喷出的不是唾液,而是某种腐蚀性的能量束。
“是区域领主级别的变异体!“雅各布脸色发白,“我们得立刻离开!“
但飞行器的引擎突然发出异常的噪音,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能量导管被刚才的爆炸波及,输出不稳定!“机械师报告道。
变异巨熊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抬起头,口中开始凝聚可怕的光芒。
凯莉闭上眼睛,将预判能力发挥到极致。在千分之一秒内,她看到了数十种可能的未来,绝大多数以他们的死亡告终。但有一条生路...
“向左下方四十五度俯冲!“她大喊,“那里有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足够飞行器通过!“
驾驶员下意识地听从了她的指令。飞行器猛地俯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巨熊的能量束,钻入了地下停车场。
黑暗中,只有飞行器的灯光在摇晃。外面传来巨熊愤怒的咆哮,但它太大的体型无法进入地下。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入口?“雅各布惊讶地看着凯莉。
“我...看到的。“凯莉不知如何解释她的能力。
机械师检查着受损的引擎:“好消息是我们还活着。坏消息是,这个区域已经不安全了。拜耳的巡逻队听到动静肯定会来查看,而外面那头大可爱也不会轻易离开。“
雅各布沉思片刻,然后看向凯莉:“我们原本要去南边的一个幸存者据点,但现在看来得改变计划了。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吗?“
凯莉的预判能力再次给出指引——这次不是几秒后的未来,而是一种更模糊的长期预感。南方,一直向南...
“海南,“她轻声说,“我们要去海南。“
雅各布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那可是半个地球之外。你知道这一路上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吗?“
凯莉点头,眼神坚定:“我知道。但那里有答案,关于这一切的答案。而且...我相信那里也有我的救赎。“
飞行器外,巨熊的咆哮渐渐远去,但另一种声音开始响起——那是拜耳巡逻队熟悉的引擎轰鸣声。
凯莉握紧霰弹枪,知道她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海南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之光,而她要做的,就是穿越整个地狱,到达那个遥远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