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的后院,现在被赵轩划成了禁地。
门口站着两排陷阵营的兵,一个个杀气腾腾,连只苍蝇都不敢往里飞。
院子里,一口大铁锅正架在火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一股子甜腻腻的香味,顺着锅盖缝往外钻。
典韦蹲在灶台边,手里拿着根烧火棍,哈喇子都快流到脚面上了。
“主公,这啥玩意儿啊?咋这么香?”
典韦吸了吸鼻子,那模样跟饿了三天的狼狗没啥区别。
赵轩坐在一张竹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还没下锅的红薯。
紫红色的皮,沾着点泥土,看着跟个大号的土疙瘩似的。
“这叫红薯。”
赵轩随口回了一句。
“能吃?”
典韦眼睛发亮。
“废话,不能吃我煮它干啥?煮来泡脚啊?”
赵轩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院门开了。
戏志才和李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戏志才还好,只是脸色有点苍白,那是昨晚熬夜写公文累的。
李默就惨了,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走路都打飘。
这几天清点物资,把他这个功曹累得够呛,算盘珠子都快拨拉出火星子了。
“府君,这么急叫我们来,是有军情?”
李默一进门就问,声音有点哑。
“比军情还重要。”
赵轩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坐,请你们吃顿好的。”
李默看了一眼那口大黑锅,又看了看满脸黑灰的典韦,嘴角抽了抽。
这就是好的?
堂堂太守府,请客就在后院煮土疙瘩?
“主公,这……”
戏志才倒是没嫌弃,他也是寒门出身,没那么多讲究。
只是那股甜香味,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熟了!”
赵轩没搭理他们的疑惑,直接揭开锅盖。
白色的蒸汽轰的一下腾起来。
那股甜香味瞬间浓烈了十倍。
典韦也不怕烫,伸手就要去抓。
“啪!”
赵轩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用碗!”
典韦嘿嘿一笑,皮糙肉厚的也不觉得疼,拿了个大陶碗,捞起一个最大的。
那红薯煮熟了,皮有点开裂,露出里面金黄金黄的瓤。
看着就诱人。
赵轩给戏志才和李默一人盛了一个。
“尝尝。”
李默捧着那个烫手的玩意儿,有点下不去嘴。
这东西看着跟泥块似的,能吃?
倒是戏志才,学着赵轩的样子,撕掉外皮,轻轻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
入口即化。
戏志才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这……”
他三两口把剩下的吞下去,差点噎着。
“主公,此物何名?产自何地?味道竟如此甘美!”
在这个糖比金贵的年代,这种天然的甜味,简直就是顶级享受。
李默见状,也试探着咬了一口。
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好吃!真好吃!”
李默一边呼着热气,一边含糊不清地喊。
“比那粟米饭强多了!”
赵轩看着这三个吃货,笑了笑。
等他们吃完了,赵轩才慢悠悠地抛出了那颗重磅炸弹。
“这东西,不挑地。”
“沙地、旱地、山坡地,都能种。”
“耐旱,耐涝,虫子还不爱吃。”
戏志才正在擦嘴的动作停住了。
身为智者,他瞬间抓住了重点。
不挑地?耐旱?
这在如今这个灾荒连年的世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活命!
“主公,此物……产量如何?”
戏志才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心里估摸着,这么好吃的东西,产量肯定不高,要是能有粟米的一半,那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赵轩伸出一只手。
张开五根手指。
“五百斤?”
李默惊呼一声。
现在的粟米,亩产撑死也就两三百斤。
五百斤,那是祥瑞啊!
赵轩摇摇头。
“五千斤。”
咣当。
李默手里的陶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戏志才手里的折扇,“咔嚓”一声,被他捏断了骨架。
就连只知道吃的典韦,也愣住了,嘴边还挂着一块红薯皮。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半天,李默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抓着赵轩的袖子,眼珠子红得吓人。
“府……府君……您……您莫不是在拿老夫寻开心?”
“五千斤?那可是五千斤啊!”
“就算是把地里的土都挖出来称,也没这么多吧?”
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认知极限。
如果这话不是赵轩说的,他早就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疯子!
简直是疯子!
戏志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那不断起伏的胸口,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主公,此言……当真?”
赵轩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墙角那几袋子红薯种。
“这五百斤种子,是老天爷给的。”
“明年开春,全种下去。”
“到时候你们自己看。”
“要是少了一斤,我把这太守府拆了给你们当柴烧。”
戏志才看着赵轩。
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那种自信,不是盲目的狂妄,而是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噗通。
戏志才突然跪下了。
对着赵轩,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先生这是干什么?”
赵轩赶紧去扶。
戏志才却死死贴着地面,不肯起来。
“主公,若此物真有如此产量……”
“那便不是粮食。”
“那是命!”
“是天下万民的命!”
戏志才的声音哽咽了。
他游历天下,见过太多易子而食的惨剧。
见过太多路边的白骨。
乱世之源,说白了,不就是一口吃的吗?
如果有这东西……
那这乱世,或许真的能终结!
“起来说话。”
赵轩硬是把戏志才拽了起来。
“这事儿,列为最高机密。”
“除了我们四个,谁要是敢往外泄露半个字,杀无赦。”
赵轩的语气森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要是让袁绍、曹操那帮人知道平舆有这种神物,估计连袁术那个草包都会拼了老命来抢。
现在的平舆,还太弱。
守不住这泼天的富贵。
“诺!”
三人齐声应道。
就连典韦,也是一脸严肃,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主公放心,谁敢偷俺的红薯,俺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赵轩点了点头。
“李默。”
“下官在!”李默现在精神抖擞,腰杆挺得笔直,仿佛年轻了十岁。
“把城外那片荒地圈起来,派重兵把守。”
“对外就说……是在练兵。”
“这些种子,必须精心伺候,烂一颗,我拿你是问。”
“府君放心!下官这就去办!我就睡在地里了!”
李默抱起那几袋种子,跟抱亲孙子似的,一溜烟跑了。
那是真的跑,连鞋跑掉了一只都没回头捡。
赵轩看着李默的背影,笑了。
这就是希望的力量。
“志才。”
“属下在。”
“袁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谈完种地,该谈杀人了。
戏志才整理了一下衣冠,恢复了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回主公,斥候来报,袁基已经召回了颜良文丑。”
“这两人现在正在河北剿匪,估计半个月内就能赶回汝南。”
颜良,文丑。
河北四庭柱里的两根顶梁柱。
这俩货虽然在三国演义里被关二爷秒了,成了背景板。
但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那是实打实的超一流猛将。
勇冠三军,并非虚名。
要是硬碰硬,现在的典韦或许能挡住一个。
但两个一起来……
再加上袁家的正规军。
平舆城这点家底,还真不够看。
“半个月……”
赵轩手指轻轻敲击着竹椅扶手。
“够了。”
“高顺的死营练得怎么样了?”
“很惨。”
戏志才苦笑一声。
“这几天已经练废了几十个,剩下的也都脱了层皮。”
“不过,确实有了点兵样。”
“那就好。”
赵轩站起身,看着北方的天空。
那里乌云密布,似乎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传令赵云。”
“让他带着骑兵,出去溜溜。”
“不必走远,就在汝南和颖川的交界处晃荡。”
戏志才一愣。
“主公这是要……”
“打草惊蛇?”
赵轩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不。”
“我是要去恶心恶心咱们那位袁公子。”
“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
“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只要他的商队敢过界,全给我抢了!”
“记住,只抢钱粮,不杀人。”
“抢完还要留张条子。”
“就写:感谢袁公子送来的补给,平舆赵轩拜上。”
戏志才愣了半晌。
然后笑了。
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主公……真乃……”
他想说无赖,但那是主公,不能骂。
想说枭雄,又觉得这手段太下作。
最后憋出来两个字。
“真乃妙人也!”
这招太损了。
这是在把袁家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踩完了还要吐口唾沫。
袁基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估计能被气得吐血三升。
只要他一乱,就会出错。
只要出错,就有机会。
“行了,别拍马屁了。”
赵轩摆摆手。
“还有件事。”
“你也别闲着。”
“给我写几篇文章,骂袁家。”
“怎么难听怎么写。”
“什么扒灰啊,什么强抢民女啊,真的假的无所谓,只要劲爆就行。”
“找几个说书先生,去各个县城里讲。”
“我要让袁基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
戏志才的眼睛亮了。
这是他的老本行啊!
论骂人,读书人才是祖宗。
骂人不带脏字,还能让你遗臭万年。
“主公放心。”
戏志才摇着那把断了骨架的折扇,笑得像只老狐狸。
“属下一定把袁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好好‘问候’一遍。”
“保证让袁公子成为汝南第一‘红人’。”
赵轩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
打仗嘛,不光是刀光剑影。
舆论战,也是战。
既然你袁家想让我死。
那我就先让你社死。
“典韦!”
“在!”
“别吃了,跟我去铁匠铺。”
“神臂弓的流水线,还得优化一下。”
“这半个月,我要让平舆城的城墙,变成刺猬。”
“谁敢来,我就扎死谁。”
赵轩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典韦赶紧把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嘴里,抓起大铁戟跟了上去。
院子里,只剩下戏志才一个人。
他看着那口还在冒着热气的大锅,又看了看赵轩离去的背影。
突然觉得,这乱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跟着这样一位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公。
哪怕是地狱,也能闯出一条生路来吧?
“袁本初,袁公路……”
戏志才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你们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他捡起地上一块红薯皮,放进嘴里嚼了嚼。
真甜。
甜得让人心安。
……
半夜。
太守府的书房灯还亮着。
赵轩正在画图纸。
不是兵器,也不是城防。
而是——曲辕犁。
既然有了红薯这种神器,那耕作工具也得跟上。
现在的直辕犁太费劲,两头牛都拉得呼哧带喘。
这曲辕犁一出,一头牛就能干两头牛的活。
这又是生产力的一次飞跃。
【叮!】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
赵轩手一抖,墨汁滴在了图纸上。
【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名声大噪。】
【任务描述:半个月内,让宿主的恶名……哦不,威名,传遍豫州。】
【任务奖励:特殊建筑图纸——酿酒坊(可产高度烈酒)。】
赵轩看着那个奖励,喉结滚动了一下。
高度烈酒?
这可是好东西啊!
不仅能喝,能消毒,还能做燃烧瓶!
要是有了这玩意儿……
那画面太美,赵轩都不敢想。
“系统,你这是逼着我在作死的路上越跑越远啊。”
赵轩叹了口气,但嘴角却咧到了耳根子。
既然系统都发话了。
那袁公子,对不住了。
这回,咱们玩把大的。
赵轩提起笔,在一张崭新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大字。
《讨袁檄文》。
虽然他文采不如陈琳,写不出“一抔之土未干”那种千古名句。
但他有来自后世的八卦魂啊!
什么“震惊!袁家公子深夜竟对母猪做出这种事……”
这种标题党一出,谁顶得住?
赵轩越写越兴奋,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态。
窗外的月亮,似乎都羞得躲进了云层里。
这平舆城的夜,注定是不平静了。
而在遥远的官道上。
两员大将正骑着高头大马,日夜兼程地往汝南赶。
左边那个面如紫玉,目若朗星,正是颜良。
右边那个身长八尺,面如獬豸,乃是文丑。
“大哥,公子这么急召咱们回去,说是为了对付一个叫赵轩的小子?”
文丑瓮声瓮气地问,手里提着一杆镔铁长枪。
颜良冷哼一声。
“杀鸡焉用牛刀。”
“公子是被气糊涂了。”
“等咱们到了,某家一刀劈了那个赵轩,再回去接着喝酒。”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
他们不知道。
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只待宰的鸡。
而是一座武装到了牙齿,并且还满肚子坏水的钢铁堡垒。
还有那些即将传遍大街小巷的,关于袁公子的“风流韵事”。
这一趟回乡之旅。
注定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