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总动员
斥候那带着哭腔的嘶吼，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平舆城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戈阳被屠了！
黑山军来了！
消息以比瘟疫更快的速度，在人群中炸开。
刚刚还在粮行门口排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百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跑啊！黑山贼杀来了！”
“完了，全完了！刚领的米还没捂热乎呢！”
“我就说嘛，得罪了袁家，哪有好果子吃！”
人群轰然散开，长长的队伍瞬间乱成一锅粥，踩踏和哭喊声响成一片。
之前对赵轩的山呼海啸，转眼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和隐晦的抱怨。
人心，就是这么现实。
太守府内，刚刚还一片火热的校场，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那五百名新兵，脸上刚刚升起的悍勇之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得七零八落。
他们也是平舆人，他们的家人也在城里。
李默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脸白得像一张纸。
“府君，乱了，全乱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赵轩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府君，黑山军势大，足有数万之众，我们……我们守不住的啊！”
“要不……要不我们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赵轩没有看他，而是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那五百名新兵面前。
他们的队列已经有些散乱，许多人交头接耳，脸上全是慌乱。
“你们怕了？”
赵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没有人回答，但他们躲闪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怕，就对了。”
赵轩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黑山军是吃人的匪，袁家是吃人的狗。”
“你们怕他们，是因为你们知道，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你们的爹娘，你们的妻儿，会被他们像猪狗一样宰杀。”
“你们的粮食，你们的房子，会被他们抢走烧光。”
“你们今天刚到手的安稳日子，会变成一个笑话。”
他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跑到城外，被黑山军的骑兵追上，一刀砍了脑袋？”
“还是跪下来，去求袁家开恩，让他们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你们？”
赵轩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身后，就是平舆城！就是你们的家！”
“你们退一步，你们的家人就要死！”
“现在，拿起你们手里的枪！”
他猛地从身边一个新兵手里夺过木枪，指向北方的天空。
“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把那些杂碎，挡在城外！”
“不想活的，现在就可以滚！我绝不拦着！”
“但是记住了，逃兵的家人，没有资格领一粒米，没有资格住城里的一间房！”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比他们大多数人都要年轻的太守，那瘦削的身影，此刻却像一座山。
恐惧还在，但一种更原始的血性，被激发了出来。
是啊，还能跑到哪去？
身后就是家！
“愿为府君死战！”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吼了出来。
“死战！”
“干死那帮狗娘养的！”
五百人的怒吼，汇成一股声浪，冲散了笼罩在太守府上空的恐惧。
赵轩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对着已经看呆了的李默。
“李默。”
“下……下官在！”
“现在，去，敲响城里的警钟。然后，给我写一份告示，全城张贴。”
“告示上就写：黑山贼寇在袁氏指使下，来犯我平舆。此战，为保家卫城之战，非我一人之战。”
“凡守城者，无论男女老少，每日管三餐饱饭，加十文钱！”
“凡杀敌者，取一级，赏银一两！”
“凡此战中，有畏战潜逃，或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立斩不赦，全家驱逐！”
李默听得心惊肉跳，这几乎是把全城百姓都绑上了战车。
“府君，这……这能行么？”
“告诉他们，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赵轩的语气不容置疑，“另外，把府库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就在城墙上，给我堆成一座山！”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赵轩，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李默浑身一震，他看着赵轩决绝的侧脸，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妈的，烂命一条，跟着府君赌一把！
“下官，遵命！”
李默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很快，悠长的警钟声在平舆城上空回荡。
无数的铜锣被敲响。
“黑山贼来了！所有人上城墙！守城！保家！”
一队队刚刚训练了一个时辰的新兵，在老卒的带领下，开始在城中各处征召青壮，分发简陋的武器。
起初，人们是抗拒的，是恐慌的。
但当李默的告示贴满全城，当那一箱箱沉甸甸的铜钱和银块被搬上城楼，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时。
当他们看到那个年轻的太守，穿着一身黑甲，亲自站在城楼上，指挥调度时。
一种名为“希望”和“疯狂”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他娘的，反正都是死，跟那帮杂碎拼了！”
一个刚领了米回家的汉子，把米袋往婆娘怀里一塞，抄起家里的菜刀就冲向了城墙。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从破败的屋舍里走出，拿起了锄头、木棍、甚至是石头。
恐惧，正在被愤怒和求生的欲望所取代。
赵轩站在北城楼上，冷风吹动他的披风。
赵云和典韦，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
“主公，袁家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赵云的声音很沉，“黑山军主力尽出，号称十万，就算有水分，五万骑步是肯定有的。我们城中，能战之兵，不足一千。”
“五万？”
赵轩冷笑一声，“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他看向赵云。
“子龙，被动防守，我们必死无疑。”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主公请讲。”
“今晚三更，你带陷阵营的五百人，从西门出城，绕到他们后方。”
赵轩的计划，疯狂到让赵云都感到了心惊。
“戈阳的火，还在烧。”
“我要你，在他们的大营里，点一把更大的火。”
“我要你，去把他们的粮草，烧个干干净净！”
“五百人，去突袭五万人的大营？”
赵云没有质疑，只是在确认。
“对。”
赵轩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瓷瓶，“陷阵营的兄弟，今晚的肉汤里，加这个。”
“这是……？”
“能让他们变成真正猛虎的东西。”
赵轩没有多解释，“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烧了粮草就撤，不要恋战。”
“至于正面……”
赵轩看向城下，黑压压的人群正在汇集，火把连成了一条长龙。
“我亲自来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