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丰心满意足地离开,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赵云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赵轩的胳膊。
“兄长,你真给了?”
“给了。”赵轩将那两口空箱子的盖子合上,声音平淡。
“可那是咱们兄弟们拿命换来的钱财!就这么白白送给一个阉人?”赵云的声音里满是憋屈和不解。
那几箱金银,足够他们再拉起一支上千人的队伍。
“子龙,你记着。”赵轩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世上,有一种人,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左丰这种天子近侍,就是这种人里的翘楚。”
“我们不需要他帮我们成什么事,只需要他别在关键时候,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就够了。”
赵轩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今天这圣旨,你以为是白来的?这是陛下在跟朝堂上那帮士族门阀掰手腕。我,就是陛下推出来的一颗棋子,专门用来恶心那帮自视甚高的人。”
“袁家那帮人,肯定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这种时候,我们根基未稳,在朝中又没人,除了紧紧抱住天子的大腿,还能怎么办?”
“宦官集团就是天子手里的刀,我们给他们送钱,就是向天子表忠心。这钱,不是给左丰和张让的,是给陛下看的。”
赵轩敲了敲桌子。
“钱没了可以再赚,要是被这帮人惦记上,暗中给你使绊子,那才叫防不胜防。到时候别说建功立业,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赵云沉默了。
他自幼随师父在山中习武,心思纯粹,从未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兄长的这番话,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扇他并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大门。
“我明白了,兄长。”赵云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膈应,但他相信兄长的判断。
赵轩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就是乱世的生存法则,不光要武艺高强,脑子更要灵光。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
……
另一边,刘备的营帐内。
“他娘的,骑都尉,秩比两千石!”张飞一屁股坐下,将丈八蛇矛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俺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这才几年功夫,就跟卢将军平起平坐了。”
张飞的语气里,有惊叹,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为朋友高兴。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关羽坐在一旁,用布巾细细擦拭着他的青龙偃月刀,一言不发。
只是那擦拭的动作,比平时用力了几分。
“三弟说的没错。”刘备开口了,打破了沉默。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
他环视着自己的两位义弟。
“只要有战功,陛下是不吝封赏的。”
“赵轩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论出身,我乃汉室宗亲;论本事,二弟三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我们哪点比他差了?”
“我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张飞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大哥说的是!俺老张早就手痒了!那赵轩能斩程远志、邓茂,俺也能!”
关羽擦拭刀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那双丹凤眼终于有了神采。
“兄长所言极是。”
刘备欣慰地点点头。
“所以,我们稍后便去赵都尉的营帐,向他道贺。”
“啊?”张飞一愣,“还去啊?刚才二哥那样子,人家没把我们轰出来就不错了。”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刘备站起身,“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官居骑都尉,已是同僚,我们前去道贺,是礼数。既能修复关系,也能展现我等的胸襟气度。”
……
遥远的洛阳,皇宫,御书房。
汉灵帝刘宏半躺在软榻上,一边逗弄着怀里的波斯猫,一边听着赵王刘钰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冀州的战况。
“……皇兄,您是没见着,那赵轩,真是个猛人!几千人就敢冲黄巾几万人的大营,跟砍瓜切菜似的!臣弟的那些金银珠宝,也是他给追回来的,这小子,懂事!”
刘钰说得口沫横飞。
“懂事?”刘宏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朕看,是懂朕的心思。”
他将波斯猫放到一旁,坐直了些。
“黄巾闹了这么久,朕被迫解了党锢,让那帮自命清高的士人又冒出头来,天天在朕耳边嗡嗡叫,烦都烦死了。”
刘宏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倦怠和厌烦。
“什么袁隗、杨赐,一个个道貌岸然,心里想的还不是他们那几家几姓的破事。”
“朕就是要把这个赵轩提起来,一个没根基,没背景的白身,朕就是要让他当骑都尉,跟卢植平起平坐。朕就是要看看,那帮老东西被恶心到的表情。”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孩童般的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朕已经不想做什么中兴之主了,朕累了,就想看他们斗,斗得越厉害越好。最好狗脑子都打出来。”
赵王刘钰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劝道:“皇兄,这…这岂不是让天下更乱了?”
“乱?”刘宏冷笑一声,“乱点好啊。”
“皇兄,那赵轩…他会听话吗?”
“他没得选。”刘宏的回答斩钉截铁。
刘钰思索片刻,也想通了其中关窍。
“皇兄说的是。士族门阀看不起他的出身,他那性子,又不是甘居人下之辈。想往上爬,又不想被士族吞并,除了依靠皇兄您,别无他法。”
“而且,他这次破格提拔,得罪了所有人,只有立下更大的功劳,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他必须比任何人都卖力地为朝廷打仗。”
“这小子,算是被皇兄您给拿捏得死死的。”
“呵呵。”刘宏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重新抱起那只猫,轻轻抚摸着。
“这天下,真是越来越好玩了。”